谢家,枫林居,在这枫树林立的森林一角,谢安走进了一座隐蔽的屋舍。
来到内室,一名苍苍白发的老者端坐在前,只见他眼神半步涣散,很憔悴。
“师傅。”谢安尊敬地向老者行礼。
“你终究是要去吗?”犹如落叶般的面容更显沧桑,老者略露悲仪。
“是的。”
“徒儿苦等五载,只为今日。”
“往事皆已过,逝者不可生,你又何必再追这仇杀呢?”
谢安不语,老者见状,继续说道:
“尽管奎木狼仍处弱化,却依旧超越了第三位阶,你虽有神格,与那千年修为为战,恐凶多吉少!”
诚居扬,这是老人的名字。
在云都,世人把人族拥有最顶尖实力的八人称作八乾,这是整个人族在武力上的最高排面,他们的能力,足以匹及外三族一流的强者。
而那风云剑客诚居扬便是其一,位列第六。由于与排名第二位的谢家家主谢衡常年交善,人们常常将二人并称——名为衡扬!
衡扬之间的侠义过往,早早便是人们茶饭间闲谈的话题,大街小巷,不论说书还是戏曲,你总能见到他们的身影。
……
可是,时光飞逝,五年前二人的神秘消失使他们的故事渐渐抹上了一层阴霾……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何突然在云都从此不见踪影,坊间有闻二人云游去了,又有人道他们退居凡尘,隐逸群山之中……
各方观点相持不下,议论纷纷,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三年后,当人们的各种议论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淡去的时候,八乾十年一聚的风悠论道盛会之上,此前从未缺席过的谢衡与诚居扬二人此次竟双双失约了!
沉寂的议论在这一次再次被点燃,流言蜚语如漫天狂风席卷大街小巷!
……
也不知在何时有人传出衡扬陨落的消息,一时激起千层浪,首当其冲的谢家也被庞大的舆论牵连,遭受质问。
……
正当众人紧逼谢家给出一番解释之时,谢家却沉默了!追问其他世家大族,他们却也草草了之,琅琊王导更是在多日的盛会上连连感叹,未经闭幕便扬长而去!
不久之后,当谢衡与诚居扬之名在八乾的天榜之中被抹去,万千流言顿时化作悲鸣,这场云都有史以来最为糟糕的论会便草草划上了句号!
……
无人知晓的是,流言虽有几分真实,这位“被死”的流云剑客却仍然还活着。
“况且——”老人叹息,岁月的沧桑写满他的容颜。
世人皆言魔冷古道是吃人的魔咒之路,古往今来无人可以从中生还,可他,确是五年前那场恐怖般血祭的幸存者,也是唯一一位从古道活着走出来的人。
老人毕生都不可能再忘记那场屠戮,他的挚友在那日逝去,而他自己也中下了奎木狼的亡月劫,五年来生命会一点点地被剥夺,力量一点点被抽取,这种感觉,生不如死!
可是,也正因一天天被血印吞噬,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深刻的清楚——奎木狼还活着!
尽管心中发有不甘,满腔怒火郁结于心,可他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恣意的诚居扬了!如今的他,只是靠着余下的生命慢慢枯去罢了!
“你也看见为师的这幅模样了!”老者一番自嘲。
……
谢安挺身,振词道:“奎木狼屠我谢家数百人,祖父至今身魂异乡,若谢安不往,难慰我谢家主堂!”
“师傅之言,谢安——难以接受!”
老人凹陷的眼眶看向谢安,却见他坚定异常,知是自己难以阻止了。
“你既早已有了决定,又何来询问与我?”
“罢了……罢了……”
“你……去吧。”老人推了推手。
谢安面向师傅,沉重地行了一个告别礼,转向离开。
……
待谢安离去之后,老人看了看天空。
“谢衡啊,你为何让我活着?”
……
谢安走出枫林居,副将息彻与南荒而来的六营指挥带着各自的兵士们等候多时,他们个个身披坚甲,阵列在前,整装待发。
“要去的地方你们都已知晓,这不比南荒,而是向死之地,你们怕吗?”谢安危立,缓缓问道。谢安自苏家回归便布告了众军士这隐瞒五年之久的衡扬消失之谜,现如今众人大抵都已知晓了情况。
“不怕!”无需主帅多问,自愿到来的将士们知道自己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可他们并不后悔!谢安给予了他们荣誉与生存的意义,既然都是生与死的选择,为何不追随他慷慨地做一番事业呢?
到来年,当历史的后浪重新筑起,定会有人为他们颂起挽歌!
这一次,不仅是将军的家仇,奎木狼,这个每隔五百年屠戮一次云都的恶魔,终要它付出血的代价!
谢安慨然,自十三岁初征南荒,这些勇士,多少次更更迭迭,见过了多少战友从自己的身边倒下,却无惧无怨,不论火海刀山,都追随者他。
……
“此次前行,你可忘了我!”点兵之际,只见一道倩影闪现谢安的面前。
待众人回过眼神,见这名女子背部生长着两对晶莹的灵翼,一身绿衣华服,是个十足的大美“人”!
……
女子收起了灵翼,对着谢安微微一笑。
“竹然。”显然,对这名女子的到来谢安有些惊讶,他把目光转向了自己的近卫方焰,神情严肃。
方焰见谢安此般地看他,顿时心生抑郁,哑口无言。
这位大小姐手段百样,尽管极力隐瞒,也招架不住她的连番攻势,她可是连那精神读入的能力都用上了!
此刻,他只想找块地方把自己撞死,以表忠心。
谢安见自己的属下见去有几分着实的无奈,又联想到了竹然的“手段”,索性也罢了。他对着这名精灵族首座之女说道:
“你为何会来此?”
“听你要去千岚域,我便来了呀!”这名精灵似乎觉得这种“顺便”理所当然,没有什么可以疑问的。
还没等谢安想过怎么回拒她,竹然就抢先说道:
“看!我给你带来了援兵!”
她指了指自己的后方,众人顺着她所指向望去,只见一名高达三米的半落踏势走来,尽管气息有所收敛,却仍然可见他的威严,无形之中带来一股压迫感!
云都半落,同与人类为十七大赋予文明之称的种群之一。他们生来就很高大,一般成年者可达三四米,有些特别的,更是能够生长十米之高!在十七种群之中,他们也算得上是体型比较庞大的了!
尽管都有着双手双足,他们却与精灵,拓源不同,样貌与人类毫无相似之处!若是没有与他们相处地足够久,对他们的文化具备一定的了解,断然没有人愿意接近这种在人类的审美观里实为异类的种群。
这名半落名为广陵,他从远处厉声大喝道:“此去鏖战,怎少得了我!”
说罢便加快了步伐,风尘仆仆地走来。
走到半路,他注意到身旁的某人。
“哦?这不是李胜吗?”
他笑着拍了拍李胜的肩膀,说道:
“前些天伤势可有好转?”
这一拍的力劲直接让李胜半弯了腰,他这个急脾气此次却出奇地不吭声了!只是把脸横过去,不去理广陵。
前些日子李胜找他单擂,没出几招就被干趴下了,输了不说,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人,量谁都不会好受。
……
随在广陵身后的还有两位。
一位拓源,唤为百宏,为谢安挚友,也算是劲敌,在云都,几乎无人知晓他的功力到底有多深厚;还有一人名叫王悦,乃与谢家齐名的王家世子!谢安见他也来了,不免有些吃惊,毕竟有半年未见了。
二人来到谢安面前,谢安面向王悦,正色道:
“世伯若知道你偷跑出来同我前去,想必定不会轻饶于你。”
据谢安所知,王家世伯对他严苛,未有一两年的闭关家中是出不来的。
“他才管不了我!”王悦表现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好像并不把自己私自出逃这件事看得有多严重。
“今日我好不易才出来,你可别再在我面前提他!”王悦故作怒意,话语间却又几分心虚。
见此状,谢安无奈。初识他时也是如此,对人对事,按自己的喜好来。
“听说你此去魔冷领域?”一旁的百宏问道。
“是的。”
“我和你同去。”
谢安见如今情况,知已经无法回拒,便索性应了下来。
“你看,我为你带的援兵厉害吧!”竹然挺起胸脯自信地说到,谢安见她样子,无言。
此时,广陵庞大的身躯也从下台插了进来。
“放心交给我们吧!”
“这一次,让我们杀他个片甲不留!”
虽情形与初时所虑有些许偏差,但见到来四人都信誓满满,谢安不禁动容,他欢视一笑,对这被无数人所敬畏的魔冷领域之行也多了几分必胜的信心。
念罢,他肃然转身,对视着面前千人的队伍,眼神浑厚庄沉,喝到: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