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吴都城被攻陷,南洋国旗替换东吴国旗,从此以后,东吴将不复存在。
女眷充妓,男者为奴。
她的母亲被南洋皇帝纳入后宫,她年少而貌美,被留在都城的红楼会养,等到十六岁,为娼为妾,任凭鸨妈处决。
“落寞,”妈妈向她招手,她上前一步,满眼灰暗:“你母亲是东吴第一美,而你是东吴未来之艳,从今往后,你将是我红楼最大的宠儿。”
她木讷,不应不动。
抚琴,练舞,沏茶,调香,日复一日,举止端庄,谈吐静雅,一步似一舞,姿态柔艳,发丝绕芳。
只是,那眼神永是那样的平平淡淡,无波无澜,似一潭死水。
妈妈的调教终是改变不了她眼中的灰暗,可让妈妈满意的是,她美,美得让人无法挪目,她静,静得让男人想为搏她一笑付千金。
宏久十一年,大悍,国祭求雨,选天女献舞。妈妈让人陪她去街道走了几圈,第二日,皇召下来,她当选天女。
素发步摇缀,红妆艳美貌。她赤脚走上了祭台,面纱遮颜,清冷的性子却配着不符的红衣,舞衣轻短,她露了细白的柳腰,一舞《红泪》未跳完,面纱随风而去。
而后,在场之人无不都舍不得她从眼中离去。高台上的帝王,跪地虔诚的皇子王孙,都忘了此行的目的,都侧目而视,直到,一舞毕,人退下,鼓声息。
名动天下,她成了男子眼中的绝世佳人,也成了女子眼中的祸国妖姬。
连续下了几天雨,可红楼依旧客满庭芳。扶太多琴,跳太多舞,指尖受了伤,裸足乏累,她染了风寒,闭门谢客。
虚寒问暖的人多了去,可没一个是她等待的人。她调了醺香,披着外衣,开了窗,跪坐在桌前沏茶。
并退左右服侍的人,她倒了两杯茶,一杯给自己,一杯,给他。
淅沥沥的雨停时,茶凉透了,一个负剑的黑衣男子轻点荷叶,从窗户飞进了她闺房。
“怎么才来?茶凉了。”
她眼中现的光芒只为他流露,满语期待,抬眼望着他皆是柔情。
他错目,将蒙面的黑布向上拉了拉,可依旧遮不完那猩红的伤疤。
“宫中的人传来消息,宏久病重,太子已然掌朝,你接下来的任务,成为……新帝后妃。”他说得平静,可心中却千刀万剐。
他是东吴的皇子,她是东吴大将军之女,青梅竹马之交,两小无猜之意,可国破家亡,她沦为红楼之女,他亦自毁容颜换了姓名潜藏在南洋帝都,从此儿女私情哪敌家国仇恨。
“好。”她笑了笑,没有半分不满没有半分不从。
倒是他,愣怔了片刻,才道:“我会让人安排好的。”说完,未等她回应,轻身跃出了窗外。
“嗯。”她喝掉了他的茶,凉透的苦涩,没有回甘。
中秋节之夜,她独自站在阁楼台前,一轮明月若圆盘,脚下街巷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妈妈让人送来了月饼,她拿了一个,小口咬着,很甜。
九岁那年,她偷挖了自己的女儿红,在中秋国宴夜,当着众人的面送于他。
父亲笑她,母亲红了脸,他劝她先把酒拿回,等过些年再拿出,但她不依,揭了封口逼他喝一口。
他气,亲族的揶揄让他红了脸。他转身跑出了大殿,她在原地失落得泪眼朦胧,可怜的模样化了一殿的心,明明是她过分,却人人都在安慰她。
一道飞镖带着信条击中了柱子,她敛了思绪,取下信条,是他的字迹:“明日午后,南城。”
她看向了月亮,园白,清冷,夜寒凉。
楼梯不长,有些高,她故意空了脚,骨碌碌的摔滚而下。多处淤青,几处折伤,她晕了过去。
妈妈责备她:“故人,去了就去了,在红楼,思念,只会让人心生孤寂。落寞,忘掉你的过去,才可迎接未来,知道吗?”
她凉薄一笑,内心自嘲,未来?不过行尸走肉,得过且过罢了。
受了伤,不接客,她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戴着斗笠面纱,提着一小篮子的月饼,从后门离开。
南城废弃的院落中,蛛丝密布,窗调瓦落,角落有熄灭的炭火和压撵过的干草堆,她一身白衣,在空荡的院中尤为突兀。
“信儿?小书?”她出声,没有回应,身后脚步声轻盈,她转身。
黑色衣袍,锋眉丹凤眼,负手而立,高贵冷傲,眼神凌厉:“是你藏的人?你可知他们都是东吴罪人之后?私藏罪奴者,死。”
两个八岁大小的的男孩被将侍卫打晕拽着,她站在原地,目光从小该移到他身上,不卑不亢:“是你让他们国破家亡,有罪的是你不是他们。”
“呵。”南洋溢嘲讽:“沦为红楼妓女,母亲在宫中自刎而死,你应该还未知吧?”
本该冷面而待的她终归出现了动摇,那巧笑倩兮温柔如水的女人,在她眼中现了又隐,隐了又现,最终如巨石投湖般,沉进她的心底。
长剑出鞘,一挥而去,她的斗笠面纱被打掉,墨发倾散,没有半分点缀,没有半分妆容,但她却比那日祭台献舞更让人移不开目光。
南洋溢凝目,那日祭台的她美艳动人,而今日的她美得淤泥不染。
剑指向小书,锋利的剑刃放在他的脖子上,鲜红的血溢出,南洋溢面无表情,她握紧了拳头终又放开,篮子落地上,月饼撒地。
“求你,别杀他们。”
她软了语气,可目光中的恨意却不减半分。这不是求人的姿态,南洋溢轻笑中带着不悦。
那不悦中的是还未让她臣服的不满。
她被送回了红楼,妈妈跪拜接驾,南洋溢掐着她的手腕把她甩进闺房,她踉跄站稳,他未多看她一眼,转身绝情离开。
妈妈笑脸相送,回头,她被扇了一巴掌,倒在桌上推倒茶具,碎了一地。
“落寞!你是我红楼花魁!可你也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藏罪奴?你想连累我红楼和你一起覆灭吗?”妈妈怒不可竭:“昨日那一摔也是你装的吧?明天开始接客吧,当今绝色佳人的一夜春宵,应该不止万金吧!”
手心被划伤,她攥紧那陷进皮肉的陶片,温热的血漫了一手,她咽下难以下咽的苦涩,对着妈妈的背影说:“是,妈妈……”
被禁了足,没人送饭,没人来给她的伤口止血,她跪坐在窗前的塌上,任血流着,直到血凝固,堵住了伤口。
夕阳换了冷月,没有点灯,寒凉的月光照在她身上,洁白无瑕而毫无生气。
“一场计划,用两个孩子来替换,你不觉得代价太大了吗?”柳眉微颦,回头,才发现不是他。
“他呢?”她愣怔,问。
“他去做要做的事,落姑娘,这是绕丝情毒。”
“我知道了,放下吧。”目光微沉,所有的情绪都归于平静,她抬头看着月亮,目光如死水,有光无神。
“你的手……”
“我自己处理即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