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出租车回到小区时,发现裴夕已经熟睡了过去。
“我背她上去吧。”贺云飞打开车门说。
“那麻烦你了,等她酒醒了就让她登门拜谢。”许一研也下车帮忙把裴夕扶出来,然后慢慢地把她扶上了贺云飞的背上,并帮她抻了抻衣服说:“裴夕你就是个酒鬼,等我拍个照让你醒来无法反驳。”
说着便拿着手机给他们两人拍了个合照。
贺云飞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刚好也入了镜头。
在走回去的中途,许一研接了个电话,走在他们前面一直对着电话聊着,听上去好像是工作上的事。
一阵寒风吹过,裴夕收紧了环抱在贺云飞脖子上的双手,把脸埋得更深了。
她吐出来的气息弄得贺云飞的脖子痒痒的,异样的感觉瞬间流淌了他全身。他眨了眨眼,轻咳了一声,努力保持平常心。
“你喜欢我吗……”裴夕突然问了一句。
这句话漂浮在贺云飞的耳边,让他有种像是真的只是对他说的错觉,迫使他停住了脚步,愣了几秒,然后反复在脑海里寻找着一个确定的答案,并不断地说服自己,或许,这是酒后吐真言。
他歪头用余光看着闭着眼的裴夕,久久无法平复内心的汹涌。
第二天清晨,许一研破天荒地早起下楼买早餐,回来的时候还在小区门口碰到了拿着好几份早餐的贺云飞,两人打了声招呼后便一同并排走进小区。
“你一个人能吃这么多东西吗?还是早中晚餐都买了回来?”许一研看了眼他手上的东西好奇地问。
“这些……”他将东西提了起来,眨了眨眼有点难为情地说:“其实是买给你们的。”
“我们?”许一研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条件反应地指着自己惊讶地反问了一句。
贺云飞点了点头。“小夕……酒醒了吗?”
一听到裴夕的名字,许一研就瞬间明白了这些早餐到底是为谁而买的了。羡慕归羡慕,但自己能借舍友这道光吃上美食,也算是被幸福环绕的人。
“我出门时还在呼呼大睡呢。”许一研并不打算捉弄为难他,毕竟心意做得如此到位,偶尔装一下糊涂,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她平时也很喜欢喝酒吗?”
因为天寒地冻,清晨的小区鲜有人往来,两人可以肆无忌惮地聊天。
“对,酒鬼一个!”
“酒鬼?”
贺云飞显然上当了,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差点就忘记了迈步。
“噗~哈哈哈……”许一研为自己蹩脚的小谎言的成功感到骄傲,忍不住开怀大笑了起来,幸好周围没什么人,不然可能会被认为她是疯了。
摸不着头脑的贺云飞见她笑得这么欢乐,心里开始对她的话起了怀疑,毕竟,往常也没见到裴夕提到喜欢喝酒这个事,说是个酒鬼他着实有点难以置信。
“骗你的。”许一研慢慢地止住了笑声,捂着笑得有点抽搐的肚子说。
“差点就信了。”
“为什么要给我们买早餐?”进入电梯后,许一研故作轻描淡写地问。
“只是顺带买多两份。”
“真有心,果真是远亲不如近邻。”
贺云飞只是笑了笑没有继续接话。
等到裴夕酒醒,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虽然她对昨晚发生的事还有些印象,但醉了之后的记忆确是一片空白,不得不询问许一研自己有没有酒后失态。
许一研因为在忙兼职的事,也没什么心思捉弄她,边对着电脑边如实回答。
不过裴夕倒是宁愿从她口中听到谎言,好让她日后见到贺云飞不至于尴尬无措。然而,一切都已成为不可逆转的定局了,心里虽然懊恼但也于事无补,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昨晚自己竟会醉得不省人事。
原本想着借酒壮胆,谁知被酒给捉弄了一番。
洗漱完后,裴夕来到客厅的餐桌前,看到了许一研所说的两份早餐——一份是她自己买的油条和皮蛋瘦肉粥,还有一份是贺云飞买的肠粉和窝蛋牛肉粥。
裴夕干脆用它们当作她和许一研的中午饭,于是一并拿到厨房去加热。
当打开透明饭盒准备将里面的肠粉倒出来时,她突然回忆起昨晚对贺云飞说的那句“我喜欢你”的话。
当时也确实是酒精给了说出这句话的勇气,只是,这份勇气夹杂的还有不确定性,除了对他反应的不确定,还有自己内心的矛盾。
他们之间的缘分让她相信这是命运的安排,是为了让她往前多走一步,避免错过的遗憾。但矛盾的是,这也有可能是命运的遮眼法,在漫漫人生中的一个错觉玩笑。
即使能从旁人口中得到肯定的建议,应该往前,应该努力捉住,不留遗憾……然而,内心依然有所保留,甚至摇摆不定。
或许,他若能坚定地回应她,就能够有更多的把握去相信这真的是命中注定,而不是子虚乌有,转瞬即逝的误以为。
杂乱无章的思绪快让裴夕倍感心烦意乱,为了不再继续纠结苦恼下去,她决定做些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哪怕是繁忙的工作也好。
“云飞,云飞……”蒋千知端着一杯咖啡来到了阳台,刚好贺云飞也在阳台的休息区坐着,于是上前打了声招呼,谁知喊了两声都没有反应,便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
这时,他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头迎上蒋千知的微笑。
“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迷。”蒋千知拉出深褐色的藤椅坐了下来。
“工作上的事。”
“陈工那边的方案还没确定下来吗?”
“嗯。”贺云飞端起杯子喝了口已经快要凉掉的咖啡,尽量避开蒋千知的视线,怕对方会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心口不一。
“他这个人就是喜欢在细节上钻牛角尖,给点时间他吧,让他自个想通了就好。”说完,蒋千知也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从杯子里冒出来的雾气氤氲了她的眼镜,干脆取了下来,然后转头望向不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
“很少见你戴眼镜。”贺云飞看了眼被搁置在桌面上的眼镜说。
“早上找不到隐形眼镜,只能戴它了。”蒋千知双手捂着暖和的杯子笑道。“不过,突然觉得没有透过眼镜看到的世界更美,看得太清楚反而少了一份神秘美感。”
贺云飞跟随她的视线也向远处眺望。
今天天气很不错,冬日的暖阳所及之处都让人有种和煦之感,感觉被金黄色包裹住的建筑物也因此有了温度,不再是冰冷冷的形象。
“模糊也是一种滤镜美。”他随口附和了一句。
“但不是所有的东西带上模糊都是美的,比如不清不楚,模棱两可的情感,更多的是焦虑与不安。”
话题转得有点快,贺云飞霎时间难以招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干脆拿起杯子来为思考争取一些时间。
蒋千知倒是很快发现了他的局促,收回视线,放下杯子,双手交叉随意搭在桌面上,用几近认真到严肃的表情看着正喝着咖啡的贺云飞说:“所以,云飞,我喜欢你。”
笃定的声音在贺云飞的耳边回响了好几遍,他慢慢咽下嘴里略带苦涩味的液体,抬起眼皮用不可思议的表情望向蒋千知。
这句话他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接了,完全超出了他此时能理解和接受的范围。一旦超纲,他就变得越发谨慎,甚至连多余的反应也没有,怕给对方传递了错误的信息。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没有反应的表现更为糟糕。
“吓到你了吧。”蒋千知在这方面倒是有着游刃有余的天赋,不过,心里也还是带着不轻易被发现的紧张与忐忑。
人一旦认真了,就会变得患得患失,甚至激发出另外一个完全不是自己的自己。
“突然跟你说这个,确实有点失礼,不过,我还是很期待你的回答,不是现在也可以,等你想好了再跟我说。”
她尽可能地露出微笑,以缓解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说完后便起身拿着杯子绕过贺云飞离开了阳台。
其实不用等,他已经想好了答案,当他准备起身追上蒋千知时,却被过来找他的一个男同事喊走了。
“老李找你,赶紧去。”
“有什么急事吗?”两人匆匆忙忙地快步走向办公室。
“上司的事永远都是急事。”同事调侃道。
一语中的的幽默让贺云飞暂时忘记了方才打算去做的事,当他再次想起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那天下班回家,蒋千知跟裴夕同坐一趟车,但由于人太多,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对方,直到裴夕下车后时才发现蒋千知在前面。准备喊过去时,她却快速下了车,好像在追着谁一样,随后裴夕也跟在后面下了车。
当她看到不远处的贺云飞时,才明白了蒋千知的匆忙。
当贺云飞转过身时,她立即迅速找了了个遮挡物把自己隐藏了起来。距离他们不是很远,加上夜幕降临,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周围变得非常安静,所以她能清晰地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
不过这也是迫不得已,因为进小区的路也就这一条,只能等他们都走了才能过去。最近她在极力避免跟贺云飞碰面,因为上次唱K的事,她现在都还没勇气面对他,现在连蒋千知也在就更加不想被他们看到了。
“吴桐让我把这份资料带给你,刚刚过去办公室找你,发现你刚刚走了,就搭你后面那趟公交车追上来了。”蒋千知深呼吸了一下,把手上的文件夹递给了贺云飞。
“谢谢……不过,你可以明天再给我,不用特地跑一趟……”贺云飞接过资料过意不去地说。
等气缓过来后,蒋千知整理了一下围巾说:“我特地追上你,并不是为了这份资料,而是为了你的答案。”
答案?
贺云飞懵然道:“什么答案?”
“我的表白,你准备怎么回复我,都好几天了,杳无音讯。”
表白!
裴夕惊讶到差点喊了出口,幸好敏捷地捂住了嘴,但眼睛还是睁得圆圆的,心跳也变得快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