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应该也就睡了4个小时吧,就被老妈的叫声吓醒了,不过也怪不得她,毕竟对于一个推门进来只看到满地更加的凌乱,顺便又多了些许血迹和碎玻璃的人来说,窝在炕上睡死过去的我和李主任更像是被人谋杀抛尸一般。
不过这四个小时真是自打我回老家后,睡的最踏实的一觉。我抢在李主任前面和我妈解释说是昨天晚上屋里进了黄皮子,闹腾了一晚上,至于那碎窗户,则是李主任追赶那黄鼠狼的时候失手不小心打碎的。
当然李主任对此是十分不满的,一路上继续戳着我的脑袋说虚伪的标签就应该沾满我的脑袋瓜,还数落我是甩锅小王子。最终认真定性论调,表示再信我一句话,他就是脑袋被驴踢了。
面对他的喋喋不休,我不得不找了一家好吃的馆子,让他唯一的那张嘴有点别的事情做。
“阿昇啊,这事儿我还是觉得不靠谱啊,你干嘛不叫上你妈一起去啊,暂且不提你还记不记得路怎么走,具体是哪棵树,你连拜树这事儿都忘得差不多了,你确定今天咱们去就能找得到?”李主任大口嚼着锅包肉还不忘撅着油光锃亮的大嘴唇子问着我。
其实这事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自信过度了,但自打昨天晚上看到那照片,冥冥之中,我就是觉得我可以找到那棵树。这感觉就好像是当你在整理房间时,无意间发现的小盒子,乍一眼看上去会有些陌生,甚至都不记得它的存在,但当你拂去灰尘,缓缓打开,看到里面装着的小橡皮、小卡片,还有精致的小石头,这些曾经的小宝贝会一下将你的飘忽零散的记忆汇集起来,关于它们的时光、关于它们的小伙伴、还有关于它们的自己,逐一浮现。
现在的我就是如此自信,我似乎还能感觉到脚下的沙土,炙热的阳光,还有树下虔诚的外婆,仿佛此时环抱在我腰间的手臂尚有温度,那随风摇曳的红绳,才刚刚从我手中松开。
“没事的,我肯定能找到。”我的自信让李主任突然没了话,吧唧吧唧嘴,愣了半晌说:
“我晚上还要吃这家。”
海拉尔西山国家森林公园恰如其名,就坐落在海拉尔西部,其实里城区很近,不消1个小时我们就下了车。兴奋的我有些安耐不住,一路上喋喋不休的介绍着这公园的樟子松怎么怎么珍贵,不过李主任倒也是听得仔细,那一刻,我总算有种带着异乡客显摆家乡美的感觉了。
“嘚嘚,你打住会儿,你们这公园这么萧条的吗?怎么连个人都没有,卖票的都关着门”,李主任三步并两步的小跳到售票厅,双手搭着凉棚往里面张望起来。
我也是有点惊讶,想着虽然海拉尔确实经济一般,倒也不至于周末连个逛公园的都没有吧,我走到入口处,新上的闸机貌似还没有通电,摆弄了几下,见四处没人,就准备刘翔一跃,飞身过去。
“哎!你的,什么的干活!”
我被这叫声吓了一跳,手一软咔吧一声就卡在闸机的铁棒棒上,那一刻瞬间有种下体一凉心里一惊的狼狈感觉,不过想象中的疼痛貌似没有传来,倒是远处的李主任哎呦叫了一声,那感觉好像是他被卡住一样。
我定神一看,原来这闸机根本就是活动的,刚刚其实直接一推就可以进来了,真是要被自己蠢死。
“你们两个干嘛的!”
我手搭凉棚望过去,一个穿着军大衣的老蒙古半个身子探出售票厅,顶着一脸毛胡子眯着眼睛对我们吼道。
“我们,我们就是过来逛公园的,哎?大叔,是你啊!你还记得我不,我们在火车上见过面。”
我诧异的发现,这个老蒙古就是在车上和我搭讪的那个人,虽然记不太清他的长相,但是整体感觉错不了。
“不认识你。今天闭园,你们去别地儿吧,你刚没把我们闸机撞坏吧?嗯?!”
呦呵,连正眼都没瞧我,甩了一句话就带上了门。
李主任走过来拍了下我的肩膀,示意他来搞定。于是就见他掏了根烟,贱兮兮的开门要进去。
“说了闭园,是你们听不懂汉话还是我说的不明白,用不用在再用蒙古话给你们重复一遍。”
果不其然,李主任连烟带人一起被撵了出来。
我安慰他说算了,这边民风彪悍,中原那套方法在这里不一定行得通。李主任则不以为然,表示进不进园他无所谓,刚刚纯属只是想帮我挽回点损失,别让我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这话说的我有些摸不到头脑,我撑死就是花了一个来回车费哪来的夫人和兵。我顺着李主任的眼神往自己下身看去,瞬间从李主任贱贱的笑容中领悟了他的关切。作为一个懂文明知礼数的现代好青年,对于他如此关心同事,我也报以数脚回旋踢作为感谢。
“别闹了,就说现在该怎么办吧,那关二爷貌似连什么时候开园都懒得说,难不成就这么等着?”李主任捂着屁股做白兔跳,扭头向我吼着。
“我倒是知道还有一条路。”
我说的这条路,是以前上初中的时候,因为学校整体装修,让我们临时借用过一个卫校,就在这西山国家森林公园的边上,用了一条很破的矮墙隔开,当时经常翻墙过去溜达。只不过,现在这卫校还在不在,我们能不能进去,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
我带着李主任凭着记忆绕了一大圈,总算找到了卫校的大门。此时临近晌午,深秋的暖阳还是非常刺眼的,斑驳锈迹的校门被风吹的吱呀作响。秋风卷起地上阵阵尘土,末世般的景色似乎瞬间将我们与现世隔离。我对着李主任点了下头,心里暗暗打气,径直走向那破败的大门。
校园已经荒废,原来的四层小楼被扒掉一半,教室的内部种种直接展现在外面,无不散发着破败的气息。如果将这般残破比作人,那则是仿佛走在荒芜的抛尸地,残缺的肢体任凭被狼鼠啃食,胸腹腔无不撕裂开来,腐败的心肺就这样直接露在外面。
联想到这些也是曾经承载过我童年记忆的地方,我就更加不适了,我依稀还记得入院前花团锦簇的景象,还有教室里欢快的童声,恍惚间我似乎好像还能看到黑板上稚嫩的字迹,写着今日值日生的姓名。
“你有没有听到好像有什么声音?好像是小孩儿唱歌的声音”,李主任神秘兮兮的凑到我身边小声的说道。
我被他这么一说,浑身鸡皮疙瘩就起来了,我抬眼望了望天上的太阳懒洋洋的散着光芒,四方扬起的散尘土形成磨砂般的效果,混着阳光让人感觉极不真实。
“瞎说啥,我咋什么都没听见,别自己吓自己。”我白了他一眼,事实上我也确实什么都没听到。
李主任清了清嗓子,认真的说道:
“关于听声音这件事,人和人之间确实是存在差异的,特别是小朋友和成年人,人的耳蜗一般可感知500-2000Hz声波频率,但幼年时期,也是可以听到4000Hz的声波,不过随着年纪长大,对高频音的感知度都越来越差,可能到了六、七十岁时,1500Hz以上的声波也听不到了。”
李主任故作神秘的顿了顿,然后意味悠长的说道:
“所以有时候小孩子拽着妈妈衣角说好像听到有人在笑,有可能是真的有人在笑哦,只是你听不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