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限将至。
左奕涵在后山寻得处自个觉得不错的山洞,无人言语无兽嘶鸣,避风避雨。打扫过后取了些烛灯进去,在洞口做了个避风可以推开合上的“石门”,简单布置下,将左奕心的画用透明的亮纸包起来订好,封蜡后挂在了山洞里面的石壁上。
云轩潜心修炼之人大多都更喜欢藏书阁。一方面修行之余能借阅些对自己有用的典籍,不懂可以问守阁长老,另一方面饿了离食店要近些。
不去藏书阁,自己的卧房也应该是更好的选择才对,不过左奕涵是真真不想碰上缪景的脸,也许失意之人一开始总会想着逃避吧?
出来这荒郊野外的莫不是还图个情趣?
左奕涵之前一直有想过另一种修行之法。世事千变万化,没有什么能说得上绝对,像人死不能复生只是适用于人界,仙界有记载的悖论法器和法术就有好几种。
有人的身体排斥秦三献法论,修行过程中会出现问题,左奕涵之前还担心仙界人界之人身体构造不同把自己给练废了。
可豪赌的勇气也是从昨日清晨那一出开始,兴是怒气上头,左奕涵半知半解地想到了一句话,人活着说到底不也就是副挂肉的骨架子么。
方晨渝也说得对,人要在最有信念的时候做事,保不齐错过那十分钟就后悔了呢。
左奕涵挺害怕相思苦过去,就渐渐淡忘了那个傻妹妹,像是把心突然空掉好大一部分,连点挂念的事都没有了似的。
少将军总是容易忘了个不遵常理,比方说苦劲多久能过,是否,事事如此?
毕竟有个熟悉的人,可是自甘苦了三千年。
左奕涵想到的方法,是在不感受建树能量的前提下便直接催动某些经脉拉扯形成小周天,这种方法很危险,先不说能不能找准经脉条条催动,若是能催动的话暂且不知道控制方法很容易让建树能量在体内横窜暴毙的。
这是对寻常人来说,这种方法对左奕涵,是绝对有用的。
不是说长老们不愿意帮弟子们给运转了小周天,一般来说,法力深厚程度即是阶数最为直接的表现。
但修行真要这么简单,若有人身体打一出生便能够无限承受建树能量,长老们只管把建树能量引进来运转周天,用不了多久二十九阶不就速成了么。
修炼最神奇的地方便在于阶与阶之间那个“点”,不到那个“点”,不突破开那道水闸,你的修为也就能用出那点效果。
具体那个“点”到底是个什么,至今没人能解释清楚,就如同法力,它不占任何位置,可又不属于固体液体气体任何一种形态,却真实存在,有万般用途,你只能将它归结于自然之奇妙,建树之奇妙。
至于那些同建树一同诞生在天地间的古老神器,其完全悖论的能力,只怕更是要等后世的人去慢慢探索解释了。
左奕涵缓缓静心,入定。
因为闭着眼,有几次左奕涵直接睡过去了,若非点头猛地将自己给惊醒,只怕能一连睡个半天。
可是今日视线里除了黑暗,感觉时不时会有几分紫金色诡异地多出来。
人平时能控制到的器官不多,修行者要将一部分植物性的经脉强行转化为主观控制,这一直是个难点,修行宗师们大多说的只有一句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日后的法力大成,甚至能用法力短暂取代某部分的器官去运行,但时间长了,仍会对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左奕涵今日有种感觉特别强烈,有一小股炙热的能量会时不时在身体里出现,能感觉得出来时与建树能量的不同,且不停地换着方位。
左奕涵感觉到身体里有圈异样的东西,是的,用圈来形容,莫名的亲和感,身体也隐隐有种想将异样的东西融入到自己当中的冲动!
眼看着亲和感越来越高,一点一点就快成功了,可偏是在最后差了点什么,就是抓不住最后那点感觉,总隔着什么,就要抓住了!可就是抓不住!
左奕涵不由眉头紧锁,呼吸又粗又重,急得想狠狠地抓头皮。
猛地,左奕涵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像陷进泥塘一般,开始缓慢地穿过一层厚且胶着阻力极大的液体,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他的意识才重新开始变得轻灵自由,似乎左晃右晃都再触不到什么,再然后,他惊喜地发现自己对经脉好像……有了控制权!
脑海里不知是假想的,还是真的看见了自己经脉的样子,以及里面那些不断流动的建树能量,那些画面和感受是那么真实!
左奕涵惊喜,惊喜之余粗鲁地控制经脉将建树能量运行周天,建树能量受力在他的经脉左右横窜,可是那股紫金色的能量占了主导,像是条领路鱼一般带着奔腾的建树能量向前行进,左奕涵偶尔细看那些能量有种江川奔流之势。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接近六个时辰过去,左奕涵长呼一口气,建树能量运行一周天后与外界首尾契合,如果没错的话,这些建树能量不应再叫建树能量,该换个名字称其为法力了,左奕涵高兴如释重负之余是说不尽的疲惫。
修炼遥遥无期,这次他左奕涵能迷迷糊糊破了一阶,哦不对,是两阶,左奕涵自觉三分气运。
可天底下谁做点事情,何以见得就不是靠气运呢?
他不知道自己的额头上有道淡到不行的紫金色小塔在一点一点褪去,脊椎上那些赤红色的图腾也是可见细细的轮廓,同样在缓缓褪去。
睁眼,试了几次,彻底睁明了,带进眼帘来的几根烛灯微晃。不得不说人界的烛灯比不得仙界,若是人界的烛灯只怕一个时辰便要换根烛芯了,烧下去即便有熄火石灰在线末端垫着没准也容易脱节将灯罩给烧了。
可仙界的烛芯不知是用何种材质做的,或是加持了什么法阵,就跟没燃过一样,至少左奕涵感觉它没变短。
推“门”,出洞,合“门”,山势的缘故,附近也没有天然的地热,这里能夏凉,但绝不可能冬暖。
夜色已深,凉意浸心,尽管银辉洒下,山里还是黑得只剩些轮廓,左奕涵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他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有跟自己一样,为了过云轩复试而拼命挣扎着不愿放弃的人,说起来自己的意志力还真算不得坚定,每逢心情崩溃时就想着分散注意力,那些视入云轩如命的人哪有什么崩溃可言,松懈一刻那便是舍命。
不过,终究是可以安心等着明日门派几方的验视了。
然后领白衣,领那块瞩目的腰牌,正式踏入云轩的山门,做了数里山脉中的一个弟子。
这,可是仙界五大门派之一啊。
展臂深吸,突然想起来,罗桓说今日等着自己破了一阶一同吃一碗十八鲜。
清源山下,清源山下……左奕涵凭着仅存的记忆大快步寻过去。
肚子饿得不像话,一个劲叫,左奕涵心想这世上会不会有人闭关把自己给闭饿死了。
冷着走了半个小时,左奕涵发现食店还亮着光,从苍茫的夜色里透出一点淡黄色的星火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是能在云轩这数里山脉里走丢的人。
不由颇感幸运地笑笑,着急赶路,没想起来辨个方向。
不知道罗桓会不会回去睡觉了,左奕涵心里希望不会的声音总归要大些,闹腾。
两脚正式进门时,左奕涵好好整理了一番面部表情,不管如何,微笑,要微笑,可食店里,似乎真的看不到人了。
回去了吗?左奕涵有些失落。
空荡荡的食店,连那些所谓身具十几阶修为的师傅也没见踪影,左奕涵愣了愣,随后轻轻叹气摇头。
突然间,好像想到什么,猛地往门后探头望去,罗桓趴在门后的那张桌上,头静静地枕在小臂上睡着了,汉子应是直面风嫌冷。
柜台后面缓缓探出个人来,原来师傅也在,左奕涵心中说不出的欣喜畅快滋味。
点了两大碗十八鲜,伸伸腿在罗桓对面坐下,今夜深感暖意,不过不饮酒了。
换作是左奕涵,他也会等罗桓,只是以少将军的性子,冷也不见得会换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