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站了许多人影,还有许多晃动的微小光源,夜黑风高,视线受阻,其实连个完整的人形都勾勒不出来,只是借着一点光亮看到黑暗中还有黑影在交错,没错的话就是堤坝了。
左奕涵和罗桓轻轻来到坝边,白衣上已经沾上不少泥泞,此刻被劲风刮得紧贴在身上,如果左奕涵聪明点,风也是可以被结界挡下的。湍急的水声清晰入耳,靠近堤坝的水下有一排连在一起、长得看不到边的不知名发光物,想是有人白日里提前放置,用来今夜黑暗中观测水位上涨的。
左奕涵罗桓身侧几个人都是身怀修为,不过什么修为左奕涵感受不清楚,此刻应该不会有如此不要命的凡人上来,风大得可以将身子骨轻一点的直接掀下坝去。
易莹儿也在观察水位,不过有很多人在着急地迎风嘶喊下堤坝,快下堤坝,堤坝要塌了!
风声消碎了人声,水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左奕涵看见水下许多未见过的怪鱼和兽类在窜动,人对这种黑暗未知的水下总归是恐惧的,左奕涵感觉脑子有些发热,一只手拉扯过罗桓的领子便准备下坝,这也是易莹儿的意思。
人影飞速窜动,坝下有人将灯塔点明,远光将堤坝上的情况模糊照亮,但灯塔已经无人了,决堤倾泻下来的水力,别说是凡人了,就是十几阶的修行人也很有可能会被砸得粉身碎骨。
那是一种极端可怖的力量!
暴雨招摇,两座大灯塔上,左奕涵颤抖着身子爬上其中一座,罗桓站在他旁边,脸色凝重。
除去云轩白衣,方圆二里内,彻底空无一人!
先前上坝的人已经全部拼命退回了村子,胆子大些的,还好奇地在村头以石碑为界的地方站着。听说村子周界是有云轩长老设下的大阵,不过这阵法似乎是用来应付像三千年前那场浩劫之难的。
在村子里焦急等候的人看来,也许根本没有什么是万无一失的,毕竟是治水,没有人能保证就不会有变故,浩劫什么的太远了,有也应该只会有一次吧,只希望最后关头传说中的大阵能够挡下洪水。
易莹儿和杨帆对视后轻轻点头,深吸口气,脚尖轻点堤坝,或者说她不需要这个动作也能浮起,但看起来自然些。灯塔上眼神各异的二人,站在蓝色的透明结界里,模糊看得到半空缓缓升起两道白色的渺小身影。
要开始治水了。
无尽的雨声,水声……左奕涵热得头晕,他感觉什么在灌进脑子,记忆好像要被点燃了。
水声伴着石块碎裂声在随着时间流动,“咔咔”声响得人心弦紧绷。在到达某一个极限后,一声滔天的轰然巨响,堤坝倒了半数,无数石块被黄川挟裹其中,奔流向前。
黄川下游宽四十余里,数千吨裹着泥沙的河水从决堤的大口子上突破出来,狠狠地砸在地面上,接着便涌起了一层近五百米高的巨浪,易莹儿在那巨浪投下的黑影前,彻底看不见身影了。
她微眯着眼,单手轻点,空中两道白衣手法一致,法力连线后似乎激活了某道法器,一道从天而下的光幕横在了她的身前,左奕涵因为光幕重新看到了易莹儿和杨帆的背影。黄川之水重重地砸在了光幕上,又是一声滔天巨响,巨大的回浪从光幕上溅起,改道在原河道旁边又成了一条几里宽的河道,撞击声一声接一声,不过势头似乎一声比一声小,决堤的水不断汇入紧贴着光幕的新河道之中。
光幕纹丝不动,似乎将这内外天地都隔成了两个世界。
空中的人,就不过是轻轻一点。这便是十七阶仙人加上一个十四阶强者的力量吗?
十七阶和十四阶法力的力量……
这在人界是不敢想的,沿河地区交通经济发达,但每到水患发作就是死伤无数,多少难民迁移,房屋船只经济作物等等,造成巨大的、无法预估的损失。
左奕涵感觉自己的记忆被点燃了,头晕到不行。
一层巨浪突兀地、不合时宜地从小浪里涌起,狰狞的巨型蛇兽从浪里探出身子,左奕涵发誓,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长这么粗的大蛇,也不可能见到。
这得蜕多少次皮,有多少年的寿命!?
巨大的三角蛇眼透着幽绿色的光,一对墨黑色的瞳仁森冷地死死盯住易莹儿,易莹儿的身子还不及那对瞳仁的三分之一大,左奕涵不敢想象这近三百米长的蛇身怎么在水面上浮起来甚至还能直挺挺地立着。
猩红巨大的蛇信子在空气中探索,伴随着恶臭的腥味发散,蛟身上洒落的黄川水,又在河道上下起一阵水帘雨。仙界的奇闻怪录不在少数,少部分经脉天生异禀的异兽,喜欢吞噬那些有修为的小兽,甚至是修行人来增长自身的修为。
显然,这只大蛇,或者说蛟的眼神里,除了隐隐的贪婪,更多的明显是如临大敌。
易莹儿和杨帆同时脸色大变,处理好蛟是路添翼他们那一批的任务,蛟现如今潜行到更下游的隆阳村,是躲过了长老和路添翼的追捕还是……?
一声刺耳尖叫,蛟突然用身子狠狠地向易莹儿压下去,巨大的劲风压面而来,水腥味刺鼻,被这种肉身砸进水里,结果可想而知。
这畜生机灵,它能感受到易莹儿的修为处理起来不容易,在摸不清底细的情况下,它准备尝试先将易莹儿带进水里。
易莹儿撑着光幕,绝望地闭上了眼。
左奕涵向前探手似乎想抓住易莹儿的单薄的身子,但头本就晕,脚不由地上前两步直接就踉跄着摔下去了,蓝色小球脱手而出。
罗桓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大步朝前,却没拉得到左奕涵下落前的手,看了眼易莹儿,罗桓坚定地转身下灯塔直梯。
下落那一瞬间左奕涵清醒起来,额头的紫金色小塔彻底亮起来,眨眼间他已经出现在了易莹儿身前,紫金色的数圈涟漪状法力伴随在了左奕涵身形周遭,蛟似乎看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影,但身体的惯性让它无法短时间收住身体。
无声地撞在小小的涟漪上,蛟巨大的身子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给制住,一身肌肉突然痉挛弯作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形,下一秒,狠狠地被弹射回去,无数带血的巨大鳞片碎裂横飞,水中不少黑影因为血密集地聚集起来,一圈气浪迅速以相撞中心辐射出去,左奕涵也被这股巨大的能量气浪猛地弹射回灯塔下,紫金色的能量缓和了大部分冲力。
但左奕涵还是一头撞在灯塔下的石座上晕死过去,两道赤红色的图腾无声地碎裂,石座凹陷碎裂了好大一块,罗桓找了一圈正好发现了他,蓝色的小球和其形成的结界静静地横在一旁。
左奕涵面色苍白,脑袋下全是鲜血,罗桓眼圈红着抱起他就拼了命往村子里跑,又怕把左奕涵颠出问题,所有法力几乎全往手上涌。
易莹儿在蛟撞上来的一瞬间睁开了眼,鲜血近不了她的身子,空中恶臭的腥味犹存,她回头望着罗桓背起左奕涵,意味深长地深出一口气。
等她回头再想寻蛟时,那畜生已经没了身影。暴雨还在继续,黄川里溅起一个个黑色的涟漪。
她掏出一件陀螺法器来,陀螺旋转着飞到光幕之上,与光幕连做了一体,在新坝起之前,光幕应是消耗不尽法力的,这一段河道算是被人力给强行扩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