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礼毕,众人聚大殿,纥石烈夫人坐主位,道:“先皇已逝,国不可无君,该当如何?”
完颜昌道:“谙班勃极烈为先皇钦定继承人,当正帝位。”
宗翰道:“大金立国日久,不可拘泥旧制,且先皇诸子皆以成人,该当即位。”
蒲家奴道:“先皇诸子中,以宗峻最嫡。”
纥石烈夫人道:“先皇诸妻皆短寿,诸子乃我一手带大,并无差别。”
宗翰道:“以长幼序,当立宗干。”
纥石烈夫人道:“我大金以军事立国,选备新君,首量军功。”
众人皆不言语。
纥石烈夫人道:“若以军功计,诸子中,以宗望居最。”
宗翰道:“宗望与诸弟同征,功非可独占。纵以军功论,宗干虽有足疾,于金宋订约,功不可没。”
纥石烈夫人道:“前番听人飞报,说有个叫什么张觉的,私募兵马5万,以平滦营州改投宋朝,我军派兵征讨,竟吃了亏,可有此事?”
宗翰脸涨得通红,默默点头。
纥石烈夫人道:“先皇新崩,我军竟吃亏在宋人和辽朝降人手上,却怎么说?”
宗干道:“张觉拥兵5万,宗宪才2千,且新从军,不得要领,也属平常。”
纥石烈夫人道:“话虽如此,想那宋国几番背约,独你一力抬举,也算奇怪,治国之道,岂可一味柔善?”
宗干不言语。
宗弼道:“张觉独守孤城,又何惧哉?况金国大业既成,国君当以整振内纲为要,征伐之事,可由移赉勃极烈并我兄弟共担。”
纥石烈夫人道:“你才多大,此间无你说话处!”
宗翰道:“宗弼虽年轻,所说甚为有理。”
纥石烈夫人朝宗翰冷笑道:“若如此,竟是诸勃极烈更当即位。”说完即悔,恨无法收回。
宗磐道:“先皇在时,钦立我爹为谙班勃极烈,夫人既如此说,我等皆以为然。”
斜也道:“四哥多年来留守后方,执掌内事,深得治国要领,若非是他,更立何人!”
纥石烈夫人语塞,半晌不语。
宗干、宗望、宗峻皆不好张口,蒲家奴、宗翰、宗弼被纥石烈夫人堵住,其他人老的老,小的小,都不言语。
完颜昌高声道:“诸位意下如何?”
斜也便同宗磐便走到吴乞买跟前,跪拜道:“请四哥即位。”
宗峻亦跪拜,道:“请四叔即位。”
宗干亦跪拜。
宗翰亦跪拜。
宗望亦跪拜。
于是众人皆跪拜,请吴乞买正帝位。
吴乞买哭道:“先皇新崩,我实不忍与他诸子相争。”
众人固请,吴乞买连连摆手。
宗干取皇袍披在吴乞买身上,又将传国玺放在他怀中,率诸弟跪拜,高声道:“请四叔即皇帝位!”
吴乞买长叹落泪,乃从,以五弟斜也为谙班勃极烈,宗干为国论勃极烈,并以百道空名宣头赐宗翰,许他迁授任免,便宜从事。
1123年9月,吴乞买祭告天地,大赦天下,吴乞买即为金太宗。众人将燕云是非及天祚帝去向且放一旁,只在会宁团聚庆祝。
当夜,宗干、宗望皆大醉,各被扶回休息。
熟辇与宗干宽衣,道:“如何喝的这般醉?”
宗干心里难受,趴在炕沿狂吐。
熟辇替他拍打,又命女仆打水与他漱口。
宗翰领宗宪来看宗干,见熟辇已出落的绝色倾城,心中甚喜,手搭在宗宪肩膀上直笑。
宗宪甚害羞,见了熟辇也不言语。
熟辇忙着照顾宗干,道:“宗翰哥哥,宗宪哥哥,你们且外屋坐吧。”
宗翰便坐在外屋,笑向宗宪道:“女真诸部,只怕再找不出如此美貌的女子了!”
宗宪低头道:“就太高些,比我还高。”
宗翰笑道:“早知道小时该教你多骑马——没关系,你还会再长个儿的。”
熟辇出来,向宗翰道:“宗干哥哥一向不纵饮,如何竟醉成这样?”
宗翰叹气道:“你不必问,他心中难受,倒是醉了好些。”
熟辇嘟嘴道:“看了怪叫人心疼。”
宗翰笑道:“他醉了,自有小妾疼他,你将来总要嫁人,只疼你爱根就是了。”
熟辇脸上一红,道:“我不嫁人,我守着他。”
宗翰道:“他是你姐夫,又不是你爹,你守着他做什么?”
熟辇道:“天下男人,皆不及他,我守着他,也好过嫁个不中用的男人。”
宗翰笑道:“你才见过多少男人,就知不中用?且你年幼,只道夫妻就是住在一处,其实可做的事多着呢。”
熟辇又羞又恼,低头不语。
宗翰便使眼色让宗宪献好。
宗宪扭扭捏捏道:“熟辇,我不在这些日子,你可好?”
熟辇点头,道:“你也好?”
宗宪道:“我,我初登战场,就打了败仗。”
宗翰道:“哎,张觉以5万兵力守城,你才2000,且你两个侄子不听调遣,待我收拾他们!——宗宪甚聪明,虽不得胜,倒在城门留话‘夏热且去,秋凉复来’[1],比之宗弼刚从军那会儿,也不为弱。”
熟辇笑道:“你平日话少,倒会讨嘴上便宜。以后打仗,需万分小心,如若吃力,倒是跟着宗干哥哥好些。”
宗翰借故进了宗干房间,立在门口听二人叙话,听二人有说有笑,便推宗干道:“趁我在此,倒把他俩的事儿办了吧?”
宗干迷迷糊糊的道:“他二人欢喜就好。”
夜间,宗干梦到宗雄与他说话,道:“你既已回来,倒看顾我萨萨赛里,她等的你好苦。”
宗干猛然惊醒,见熟辇睡在他怀里,吓了一跳,道:“你怎睡在这里?”
熟辇紧抱着他撒娇道:“宗干哥哥,你抱我睡吧。”
宗干道:“这不妥,况我一身酒气,倒熏坏了你。”
熟辇笑道:“我方才已尝过你口中味道,并不嫌恶。”
宗干甚尴尬,道:“熟辇,你已长大,不能再像幼时那般对待男子了。”
熟辇道:“那我便如那些小妾般待你如何?”
宗干道:“那怎么行!我又不是你爱根,待你与宗宪完婚,自可那般待他。”
熟辇道:“宗干哥哥,你娶我吧,这世间男子,皆不及你。”
宗干摸摸熟辇头,笑道:“你还小啊,不知男女之情。”
熟辇道:“什么是男女之情?”
宗干道:“你姐姐阿合和宗弼那样,便是男女之情,他们才会结成夫妻,生儿育女。等你和宗宪完了婚,你们也会生儿育女。”
宗望在房中沉睡,也梦到宗雄前来,怒斥他不助宗干即位。
宗望心虚,道:“我只应允不谋皇位,又未应允助他夺位。”
宗雄道:“你虽未直言,却教你娘助你!”
宗望道:“纵如此,我又未即位,也不算违誓。”
宗雄道:“一派胡言!”说着便恶狠狠扑来。
宗望惊醒,浑身直冒冷汗,忙命人掌灯,自坐在炕上出神。
不一时,远处隐有佛号传来,威严慈祥,凝神静气,原是庆元寺的和尚在此。
宗望整衣前去拜谒,求老和尚帮他祛除魔障。
老和尚便教小沙弥与他念经。宗望只觉通体舒泰,迷迷糊糊竟睡安稳了。
清早,宗望又拜老和尚,求他教以安神方法。
老和尚笑道:“郎君与佛有缘,可求一串念珠。”
宗望便跪求念珠。
老和尚道:“念珠并不在我处,郎君当自本源找寻。”
宗望大感困惑,左思右量,只好来找宗干。
宗干听说宗望问他找念珠,诧异道:“我又不信佛,哪里来的念珠。”
宗望道:“实不相瞒,昨天,我梦到宗雄哥哥……”
宗干奇道:“你也梦到他?”
宗望奇道:“大哥也梦到?”
宗干想起宗雄梦中所托之语,倒认真起来,道:“念珠是什么?你且说来,我帮你找。”
宗望道:“应该是用手持念的佛珠,木的珠的都好。”
宗干便在屋里找半天,翻出当日仪福帝姬送宗弼的沉香木手串,道:“这个行吗?”
宗望见那手串颗粒光润饱满,隐隐有些香气,忙双手接了,向宗干道谢。
宗干道:“不值什么,幸亏当日替宗弼收着,不然早丢了。”
[1]最初讨伐张觉的是大金开国名将阇母,因本文未塑造阇母形象,他的故事多分散于其他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