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在大人面前乖巧懂事，人见人爱的严汝玉也有怕的人。
怕谁？严汝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杨家村那个捣蛋鬼。
每次见到杨帆都形象全无的把马尾辫从脖子藏衣服里，弯着腰低着头躲着走。
这是她被杨帆欺负了无数次总结出来的经验。
在一起同学五年，平时往她文具店里放蜘蛛啊，蚯蚓啊，甚至癞蛤蟆这些数不胜数。
后来严汝玉的胆子也被他吓大了，从最早的看见这些小东西就被吓的梨花带雨，甚至待过小动物的文具盒都要换成新的心里才舒服一些。
到后来看到小东西只要不是太恶心的她还会拿在手上玩一会然后再扔到杨帆身上。
可慢慢的她的辫子也不知怎么就被杨帆给盯上了，有事没有就拽一下，闻一闻，还嬉皮笑脸的问她用什么牌子洗发膏，这些就算了。
有一次还偷偷的拿剪刀给她修剪修剪，美名曰把分叉的头发修剪掉。
被严汝玉发现以后还不敢乱动，怕这捣蛋鬼一剪刀把她从小留到大的辫子给毁了。
看的严汝玉心惊胆战他却是一脸专注享受的表情。幸亏他真的只是修掉了那些干枯和分叉的碎发。后来慢慢习惯了觉得这样也挺好，省的去理发店了。
一向在大人眼中冰雪聪明的她，也不是没有反击过，可不管斗智还是斗勇，都被杨帆玩弄于股掌之中。
自信高傲的她见到那个捣蛋鬼，每次交锋总会产生一丝挫败感。
因为她知道在大人眼中学习成绩倒数的杨帆，只是不想被大人们的眼光和议论所束缚，也不愿意做那人人乱的三好学生，不然的话同龄人包括她自己，没有人能跟上那个捣蛋鬼的脚步。
严汝玉的这些想法来源于跟无数次和杨帆交锋的其中一次。
有一次课间休息的时候杨帆刚领了一张不及格的卷子，终于抓到机会的严汝玉自然不会放过这可以好好打击一下杨帆。
严汝玉得意的走到杨帆桌前道“怎么样，考砸了吧，等着回去挨揍吧”
说着还翘起下巴用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蔑视的看着杨帆。
杨帆正趴在桌子上睡觉，昨天晚上他骗妈妈说去睡觉，结果半夜偷偷溜出去捉了一夜的知了猴。这会正犯困呢。
中原大地每到盛夏，夜里树根旁就会破土而出一个个小的知了猴。
知了猴会趁夜色顺着树干爬到树枝上去，在天亮之前蜕皮变成知了飞走，再想抓就抓不到了。
知了猴在农村没有零食的小孩子面前可是一到美味佳肴。
用旺火烧油在油锅里炸的酥香焦脆，出锅趁热撒上一把盐和胡椒粉。外酥里嫩，配上点小酒，那叫一个香。
而且富含蛋白质，营养价值极高。知了猴的皮在本草纲目中还是一味很珍贵的药材。
杨帆每次都是把自家吃的留下剩下的卖了换钱，五毛钱两个。
杨帆最好的成绩是一晚上抓了四五百只。
特别是哪些别人不敢去的坟地，乱葬岗，尤其的多。
而且别人不敢去，只有杨帆天不怕地不怕，自己一个人拎个手电筒专门往没人的地方跑。
每次收获都不少。
他自己买了一个水电瓶加一个灯泡，把电瓶装在背包里背着，接出来两根延长的电线链接灯泡，用捡来的反光板折成一个外大内小的喇叭往灯泡上一套就成了一个耐用持久而且角度想看哪就看哪的手电筒。
别人的手电用两三个小时就得回家充电或者换电池，他的充一次电用上一夜都不会灭。
每年夏天杨帆都会攒一些对同龄人而言属于巨款的私房钱。
好不容易趁下课班里的同学都出去玩想迷瞪一会的杨帆听是严汝玉在旁边没话找话的刺激他。
若是平时他还会跟严汝玉斗会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严汝玉生气的样子真是百看不厌。
可是这会他迷迷糊糊就想好好睡一会，虽说上课了也在睡，但是老师讲课的声音就像蚊子一样在他耳边嗡嗡响，还不如他跟同桌玩他们发明的小游戏或者神游天外呢。
他不耐烦的说“严大小姐，严大美女，你是咱们班第一名，你妈是咱班主任，你最厉害行了吧，我求你了，让我睡会吧”
杨帆这会只想赶紧把严汝玉打发走，可杨帆越不痛快严汝玉心里越舒服。
让你平时欺负我，我就不让你睡。
严汝玉低下头拿起背后乌黑的马尾辫，用发梢的几根碎发挠了挠杨帆的耳朵和侧脸。阳光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洒在杨帆的脸上
“这捣蛋鬼平时没注意，这么一看好像真的长得挺好看的，而且皮肤这么白嫩细腻，跟我都快差不多了”
由于平时打打闹闹都是带着怨恨看杨帆，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观察一个人的严汝玉看着看着竟然心跳加速脸红了。
心里暗道“严汝玉呀严汝玉，你瞎想什么呢，他可是你的仇人，再好看也是仇人”。
严汝玉看头发对杨帆没有什么作用，决定换一招，用语言攻击。
“杨帆，你妈妈怎么教育出了你们两兄弟呢，你看你哥杨平，那是出了名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你再看看你”
说着严汝玉还摇了摇头，谈了一口气道
“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你除了惹你爸妈生气，给你爸妈丢脸你还会什么”
“你一个臭丫头片子懂什么，哪凉快那呆着去”
杨帆不耐烦的说
“再给你说一下，开玩笑不要说我妈，我只说一次”
只不过后半句语气中明显多了一丝怒意。
不过杨帆还是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扭了个脸换个姿势又趴着睡了。
严汝玉看这招有效果继续道
“杨帆，你平时看到你哥哥会不会觉得羞愧啊，你哥哥那么优秀是不是你妈妈偏心，只管你哥不管你，所以你才这样堕落呢”
“砰！啪！”
杨帆终于爆发了，双拳砸在桌子上站起来，起来后又一脚把自己的凳子踹出几米远。
站起来的杨帆比严汝玉要高十公分左右，他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瞪着严汝玉，双眼布满血丝。
严汝玉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傻了，身体僵硬的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马上双眸就朦起了一层水雾。
虽然杨帆没有说话，但现在的她觉得杨帆真的被她激怒了，可她心里没有报仇雪恨的痛快，反而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居然拿他的家人来开玩笑”
“杨帆，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就泪珠就想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拿我跟我哥比？我是我！他是他！”
杨帆怒吼道“你们为什么非要以成绩和服从程度来定义一个孩子的好坏”
“嘶拉”一声，杨帆把不合格的试卷撕掉以后撒在地上，然后从课桌下面掏出两大摞试卷。
严汝玉看到一摞是杨帆五年级所有的试卷，只不过每张试卷大部分都是空白的，大多数分数都是徘徊在三十到五十分。
一摞也是五年级以往的试卷，这一摞语文数学英语每张卷子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杨帆指着另一摞试卷道“这才是你们考试的时候我做的卷子，不好意思，每次考试领试卷我都领了两份，我交上去的只是我想让你们看到的。”
小学生考试都是把卷子分给第一排的学生，依次向后传送，每人留下一张，那时候打印机很少，所以老师打印的时候都会多打几张有备无患，所以杨帆偷偷扣下一张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一番话彻底惊呆了严汝玉，
“怎么可能”
严汝玉止住眼泪随手抽出了一张语文试卷，里面不光所有答案都填写了，而且字迹工整漂亮。
一些诗词典故的题目杨帆还专门在一边标注了对他们的感悟和理解。
最后杨帆还自己给自己的试卷批改打分，除了寥寥几张试卷的总分有数字，但也在九十多分以上，其余绝大部分总分处只有两个字，满分。
“你~你既然学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还不让别人知道”
严汝玉盯着那些写满答案的试卷刚刚平复的心情又一次破涛汹涌，这个平时看起来不务正业吊儿郎当的捣蛋鬼，竟然偷偷的做了这么多事。
严汝玉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杨帆至少在学习上已经超过了全年级的人。
而且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想都不敢想。
因为严汝玉自知就算自己也做不到这样的成绩，哪怕她有个当班主任的妈妈天天开小灶，毕竟人的精力有限。
语文还好说，是妈妈的强项，英语数学就是妈妈也是丢下了很多年，只能辅导她一些简单的问题。
“做些什么就必须得到表扬吗？我妈跟我说过，学到的东西是为自己学的，没有谁家的孩子必须要比别人家的孩子强的道理，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
杨帆说着说着脑海又浮现了妈妈当时对自己说这些话的场景。
“儿子”陈梦男抚摸着儿子的头说
“妈妈本来就不是一个出色的人，嫁给你爸，平平淡淡的有了你们兄弟两个，所以我不会要求你们要有多么不平凡的人生，有什么了不起的成就，只要你们兄弟两个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成长，这就是妈妈最大的幸福，我们家已经有了你大哥一个好孩子，那你就自在点，做你喜欢的事，有些事你哥愿意扛就让他扛，你是弟弟，他护着你。这是天经地义的事，爸妈陪不了你们一辈子，人的一生还很长，以后要多听大哥的话，大哥会保护你的”
其实杨帆不笨，反而可以说绝顶聪明，不然也不会做那么多坏人还安然无恙。
每次他父亲要打他的时候，真正落在他屁股上的总是没几下。
他就已经用他的甜言蜜语和那张巧舌如簧的嘴把他爸爸哄的万丈怒火立刻烟消云散。
从那以后杨帆外表虽然还是吊儿郎当可暗地里已经开始发愤图强了。
不为别的，母亲为了生他落下的病根，他心里明白，所以他只是不想母亲为他的未来伤神。
让母亲明白，自己是有能力可以学好，也可以走好自己以后得路。
杨帆的毅力在同龄的孩子中无与伦比，用他妈的话说从生下他那天第一声哭以后杨帆就真的没有哭过，不管是受伤还是遇到困难挫折。
杨帆又是大家公认的聪明机灵，只用了一个学期就把学习成绩跟班级里的尖子生齐头并进，现在的他已经把老师还没有讲到的课程都自学完了。
还用私房钱自费买了一些他喜欢的书和实验工具，包括一个小型手动加工车床和一些五金材料。
因为他想要的很多东西买不到，或者买不到那么合适的，所以他选择自己做。
比如那只他用来夜里捉知了猴的手电筒。
还有一大堆物理机械方面的书和一些初中的基础课程和试卷，甚至还有几本厚黑学和心理学的杂书，在杨帆心里，人一辈子做的最多的就是跟人打交道，这些书都用得上。
笨鸟先飞，学习这件事是没有捷径了，更何况杨帆非但不笨而且学习还很快。
这样他提前学习一些课程，才有时间去调皮捣蛋和鼓捣他喜欢的东西。
严汝玉看着说出这些话的杨帆内心非常震撼，她把以前对杨帆的看法全部推翻，下定决心要重新开始了解杨帆。
因为她觉得在面前站着的是以前从未见过的杨帆，好像跟她过去五年认识的那个杨帆完全是两个人。
现在在严汝玉心中杨帆被浓浓的神秘色彩覆盖，对他产生的从没有过的好奇。
“内个~对不起哈，我真诚的对刚才的事给你道歉，刚才我说话有点过了”
严汝玉再怎么说也是个小女孩，真诚的又跟杨帆道了一次歉然后两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杨帆
“你看你火也发了，我也给你道歉了，这事是不是就算了”
杨帆这会也回过了神，眼睛里的血丝慢慢褪去
“我的提醒只有一次，以后不要拿我家人开玩笑，也不要拿我跟任何人比，我不喜欢！”
顿了顿杨帆突然想到什么
“还有~还有…我们还是朋友吗？是朋友帮我保守秘密，我还是习惯做大人眼中的坏孩子，最起码自由点，闯了祸也没有好孩子的那种负担，反正虱子多了不痒，闯祸闯习惯了也就不怕了”
严汝玉一听这话也破涕为笑，用手抹了抹脸颊两侧的泪珠
“嘻嘻，那你求我帮你保守秘密呀，不然我就告诉所有人你才是咱们学校学习成绩最好的人”
“叮铃铃叮铃铃”
刚好这事上课铃响了，所有学生都疯狂的往班级里跑，这节是班主任的课，跑慢了挨骂罚站是少不了的。
杨帆一听也飞快的把两摞试卷给塞进课桌下面。
“哈哈，傻子，还让我求你，我刚才说的所有的都是骗你的”
杨帆嘲笑的对严汝玉说“就你这智商还跟我斗，被我几句话就骗得又哭又笑还让我求你，做梦去吧，嘿嘿”
严汝玉恼羞成怒的一跺脚刚想说话，这边就听见妈妈的高跟鞋“噔噔噔”的离班级越来越近。
严汝玉坐在第一排，杨帆在最后一排，再不回去今天回家又不知道有什么惩罚，所以憋红了脸也没有放出一句狠话，飞奔会自己的座位了。
杨帆也拿回被自己踹飞的凳子坐下，心里还犯嘀咕
“自己平时不这样啊，今天怎么就没有控制住情绪告诉这丫头了呢”
想着想着还给了自己一巴掌低声骂了句
“杨帆你他妈的也太没定力了。唉～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啊”
这一幕刚好被走进门的李凤梅看到吓了一跳，这孩子平时调皮点就调皮点吧。
这还怎么学会自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