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周末,林青儿总会去学校综合大楼一楼,那里新装了一个磁卡公用电话,林青儿特地买了一张张磁卡。尽管1997年的冬天很冷,林青儿每天晚上夜自修结束后还是会去打电话,等候杨明明的回音。等待的过程特别漫长,林青儿就一直守着电话机,又怕别人打电话占线而杨明明打不进电话来。只要电话铃声一响,林青儿马上就会去拿电话。只是有时不得不转给也在一旁等电话的同学。有时是杨明明的回电过来,林青儿马上觉得心底一股暖流。完全忘记了在没有门的综合大楼一楼刮进来的呼呼的冷风。林青儿冷的哆嗦就紧紧的抱住双臂,来来回回的走,一边走一边不停的盯着电话。有时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听见电话铃声,林青儿只好冷冷的回到宿舍,带着一双冰凉的脚。林青儿感受到思念是一种痛,心真的会痛。
有一次,杨明明终于很快的就回电过来,林青儿听到铃声很快拿起电话。今天没有其他同学打电话,这次可以好好和杨明明倾诉衷肠了。可是电话里两人居然没有缠绵的情话,不知怎么回事只是谈论了水果。
杨明明说,要多吃水果,特别是苹果,要每天吃一个。香蕉,容易滑肠,拉肚子,梨,水份多,但肉质生硬,只有苹果,性温和,营养价值最高。其实苹果是林青儿的最喜欢的水果。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林青儿从不放弃,这是她的性格。就像林青儿喜欢杨明明,也从没忘记过他。
一个礼拜天,杨明明和林青儿约好下午一起逛街。可是杨明明临时有事,叫林青儿等他办完事再见面。当时林青儿已经乘公交到了希望车站。下了公交车,希望车站四个字印入眼帘,这也是这座城市里最大的一个车站,林青儿从没来过。也好,进去看看,顺便告诉杨明明就在希望车站里等他。
林青儿坐在候车室里,随意的看着候车室的一切,人来人往,聚散离合。有相聚的欢喜,喜极而泣,有离别的不舍,依依惜别。林青儿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候车室的热闹好像都与她无关。她只想着马上又可以看到杨明明了。可是等了好久了,杨明明还是没有消息。约会几乎就泡汤了。会不会杨明明故意用这种借口推脱自己呢?杨明明真的这么忙吗?林青儿又开始胡思乱想。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林青儿都感到饿了,她站起来在候车室里转转,看看有啥吃的。一包包的零食还是蛮多的,有瓜子,花生,口香糖,薄荷糖,桉叶糖,大白兔奶糖,方便面,茶叶蛋……林青儿买了一包油京果,还是用纸袋包装的。一包油京果打发了林青儿一下午的时光。林青儿看着候车室里的时钟,从一点转到了两点,再从两点转到了三点,接着又转到了四点,眼看着又要转到了五点。这是约会吗?是不是杨明明开的玩笑呢?不会的,杨明明不是这样的人。林青儿心里又开始嘀咕了。林青儿真想一个人回学校了,可是林青儿自己明明答应杨明明要等他的啊!林青儿不能说话不算话啊!再等等吧!林青儿这样安慰自己。
暮色降临,杨明明终于结束了。林青儿站在希望车站门口,看着杨明明骑着自行车从地道骑上来的时候,他一脸的疲惫。
“我们直接去吃晚饭吧,吃完后你早点回学校,天暗了。”
“让你等了一下午,我也没办法!”杨明明没有正式的道歉,显得有些累。林青儿本来心里是有点委屈,本来是想对着杨明明发几句牢骚的,可是看到杨明明无精打采的样子,嘴里的话又咽下去了。
林青儿突然想起杨明明第一次带自己去玲珑园的时候说起的那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是不是杨明明自己也有很多的无奈,是不是以后林青儿都要忍受这样的身不由己啊!
林青儿跟着杨明明来到希望车站附近的一个美食城。杨明明问:”想吃啥?“
林青儿看着各种各样的小吃,酸辣汤,馄饨,面条,汤圆,林青儿却没有胃口。
林青儿说:”我不饿,为了等你,我已经在车站里面买了零食吃了。”
“光吃零食怎么行啊?回去要饿的,再说了,回去食堂已经关门了。”杨明明说话总是像大哥哥一样。
“那就随便吃点吧。”
“你先去那里坐着等我,我买好端过来。”杨明明掏出一张100块。
“哦!”
杨明明端着托盘在林青儿对面坐下,手里还抓着一把零钱。
“看你平时喜欢吃馄饨,就帮你点了一碗馄饨,再加了一个鸡腿。”
“这碗面是我的。”
“我哪里吃的下这么多啊!”
“慢慢吃,别急,回去就没晚饭吃了。”
“还有,这些零钱你拿着,吃完就打的回学校。”说完杨明明
把找剩的钱都塞到林青儿手里。
“不是有公交车吗?我乘公交车回学校好了。”
“太晚了,公交车等的时间长,又开的慢。打车快一点。”
“到了给我打个电话。啊!”一切都像命令似的,一切又都是关心。林青儿已经习惯了杨明明说话的这种口气,没再说什么,看到杨明明很累的样子,也不想多和他狡辩。两人面对面,没有其他更多的话,各自吃着。
“路上小心。”杨明明边吃着面边说。
“嗯!”林青儿像个孩子。
走出美食城,天已经是慕黑慕黑的了。街上早已亮起了霓虹灯。杨明明帮林青儿拦了一辆出租车,先看了看车牌。杨明明打开后座的门,示意林青儿上车。林青儿揺下车窗,对着杨明明挥挥手。杨明明也对着林青儿挥挥手。车子开动了,林青儿探出脑袋往后看,直到看不到杨明明。
坐在出租车里,林青儿紧紧的握着那把零钱,不知道有多少。林青儿心里又开始回忆,杨明明遇到特殊情况总是让自己打的,从不乘公交。而在那个年代打车对于一个学生来说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情。
记得那时杨明明还没有毕业的时候。有一个星期天,林青儿告诉杨明明她要去找小时候一起玩的隔壁邻居家小姐姐。小姐姐也考取了中专,也在这座城市,而且和在这座城市工作的妈妈一起租了房子住。在信里小姐姐只是说了租房子的地址,并没有告诉林青儿该怎么走。
“你知道乘几路公交车吗?”杨明明问。
“不知道!”林青儿摇摇头。
“要转车吗?”杨明明又问。
林青儿继续摇摇头。
“你知道你的小姐姐的确切地址吗?”
“这个我知道,她在信里写着的。”林青儿赶忙说。
“那我送你吧!我们打的过去。”
“打的?那多贵啊?”
“你以前又没去过,乘公交车去找,找到什么时候啊?打车,只要告诉驾驶员师傅,直接送到那里,节约时间,又不要自己去找。”社会经验,杨明明总是比林青儿多的多。
“可是……”
“不要可是了,跟我走,我们去拦车。”
上了车,杨明明又关照林青儿说:“到了那里,你下车直接去找你的小姐姐,我继续坐车回家。”
“哦!”
下车后,杨明明对着林青儿挥挥手,出租车继续开走了。
林青儿走到出租屋的弄堂口,弄堂只有容许一人通过的宽度。林青儿发现这里并不是什么家喻户晓的地方,是属于那种犄角旮旯的偏僻的地方。或许正因为地方偏僻,对于从农村出来的小姐姐家来说租金也可以便宜点。林青儿再往四周看看,这附近居然也没有公交站台,估计要走出去一大段路,走到外面很远的大马路上才能找到公交站台。幸好听从杨明明的建议,打车来的,不然乘公交车来的话,该怎么找啊?还要多走很多路。林青儿这样想着,心里为杨明明的聪明感到欣慰。
往弄堂里走两三分钟,就看到小姐姐家的门牌号了。一扇一人多高的小木门,门是锁着的。
“慧子姐!慧子姐!”林青儿对着门里面喊。
“慧子姐!慧子姐!”林青儿又喊了一遍,还是没人答应。
“你找谁啊?”旁边一个屋里的老太太开门探出头来。
“我找住在这里的慧子姐!”
“哦,就是沈阿姨家的小慧吧!她骑着自行车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啊?这样啊!谢谢你啊!老婆婆。”
“没事的。”老太太关上了门。
惨了,和慧子姐通信的时候只说有空去找她,没说好哪一天。慧子姐又没有寻呼机,不知道她在哪?要是在这里等她的话,不知该等到什么时候啊?
咋办啊?慧子姐不在家,白来一趟啊!可是回去该怎么乘车啊!林青儿脑子里问号重重。
杨明明,对,就是杨明明,他肯定会有办法。给杨明明打电话。林青儿走出弄堂,四处找公用电话。总算在一家小店里看到了电话机。
“杨明明,你现在在哪里啊?我小姐姐不在家,我不知该咋回去了?”等杨明明回电过来,林青儿焦急的说,林青儿快要哭出来了。
“好好好,你先别急,你还是回到你刚刚下车的地方,我过来接你。”
“哦哦哦,我就在刚刚下车的地方等你。”林青儿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
这个等待是有希望的,因为杨明明很快就会来接她了。
又是一辆出租车。杨明明是在半路停下回个电话马上又拦了一辆出租车赶过来的。
“以后啊要和对方说好几时过来找对方,别人也可以在家等你啊!”上车后杨明明又开始给林青儿上课了。
林青儿才不管这些了,她只知道,只要有杨明明在,自己就放心了,杨明明一定会把问题解决的。可是由于自己做事冒冒失失的,今天这来来回回的都是打车,可是花了不少钱啊!这样想着,林青儿又有些内疚。
“小姑娘,到了,18元!”出租车师傅的话打断了林青儿的回忆。林青儿感觉回忆还没回忆够,才一会儿功夫怎么就到了,真的好快呀!即省了等车的时间,又省了转车的麻烦。怪不得杨明明让林青儿打车回学校了。再说了,又是晚上了,早点回学校,也放心。可是对于一个学生来说,花18元打个车还是不舍得的。但是杨明明舍得。付完钱,林青儿才发现原来那一把零钱有八十多块。杨明明辛辛苦苦在外面干活,做了一下午,精疲力尽,根本做不到100元,可最后却把100元全给了林青儿,自己只吃了一碗面。林青儿心里这样想着,为下午自己在车站候车室里等杨明明时的种种猜测感到内疚,对自己对杨明明的这种不信任感到后悔。对自己的这种不自信感到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