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丘城破了。
楚军终于爬上了城头,从内打开南城门,接应城外的军队,并且从城内杀向西门、东门、北门。
顷刻,楚军如潮水般涌入了雍丘城。
城内秦军从南往北,边战边退。
他们断粮许久每日只喝些粥水,加上兵力捉襟见肘,在城内随处可见一个秦军与三个楚军拼杀,还有府衙化为火海,主帅李由生死不知。
一切的一切,终于击垮了秦军的斗志。
谁也没想到被称为虎狼之师的秦军,此刻贪婪的奢望城外有援军赶到。
看着秦军成为一具具没有生命的尸体,楚军将士越战越勇,一个个面目狰狞,仿佛在嘲笑秦军也配称虎狼之师。
秦楚世仇,楚军今朝得势,自然意气风发。
本来雍丘城内有帮秦军运送石头木料的大秦百姓,此刻见城破,赶紧回到家中关上门窗拴好大门,生怕被殃及。
两军相争,向来不牵连百姓。他们身为秦人能帮秦军运送修补城墙,已经不错了。
此时,雍丘城的北门打开,一支精锐的秦军骑马从城内杀出,如一只利刃扎进了围城军队的口袋中。
这便是虞子期所率的一千多骑,里面有亲卫、门客、骑士。他们刚刚吃完了最后一顿饭,一碗碗结结实实的小米饭,这也将秦军仅存五天的粮食全部耗尽。
与此同时,城南门口只听到一阵铁蹄狂乱,震天动地。
为首之人胯下乌骓战马嘶鸣,神骏非凡,马背上的青年男子,约莫三十年纪,浓眉阔眼,虎目,身披战甲霸气十足,仿佛是虎啸龙吟的霸主。
项羽率着上千江东骑踏上了雍丘城的地界,直奔化为火海的府衙,一路上有秦兵结阵,那又如何?
项羽带头冲向了秦兵军阵,突然暴喝一声,犹如晴天霹雳震得秦军惊慌失措,手中的霸王刀大开大合,十几名秦军喷血倒地,瞬间杀出一条路来。
真是有万夫不当之勇,威风凛凛,状若天神,令江东骑热血沸腾。
他手里的长刀如镰刀般收割秦兵的性命,所过之处无不是带起腥风血雨。
顷刻,破阵。秦军溃散而逃。
“儿郎们,取李由首级者,赏千金。”
项羽放声大笑,回首看着熟悉的面孔。
许多江东子弟个个不甘示弱,扬鞭“驾”地一声,纷纷策马超过了为首的项羽,急不可耐冲向了城主府。
由于李由首级价值千金,城内出现了荒唐的一幕。
项羽最精锐六千的江东骑正在四处寻找水源,给一片火海的府衙灭火浇水,他们正寻找李由的尸体。
由于西门、东门纷纷大捷,雍丘城已被楚军掌控。
任他们胡闹又何妨?
而项羽淡然看着火焰高涨的府衙,面露喜色。雍丘已克,只要找到李由尸体,荥阳城便是群龙无首,轻而易举便能破之。
项羽都想象自己将李由的人头掷于荥阳城下,说不定城内的官员见郡守的首级会吓得开门投降。
因此,围城之初,他便许下诺言,一头值千金,无论何人都可带头来他这领赏。
城内稳定后,谋士范增刚刚策马入城,来到项羽身旁,老脸笑出花来,道:“恭贺将军,一月围攻雍丘,终于破城。”
“可惜李由不出城应战,否则我便将他斩于马下,何至于要一月之久?”
项羽惋惜道,手中的大刀未饮李由的血,仿佛饥渴难耐。这一个月来项羽频频叫阵,奈何李由就是如乌龟坚守不出,这怎能称得上英雄?
范增面孔抽搐,不知道怎么回答。
突然,府衙那边传来动静,一群人从火海里冲出来,好像抱着什么东西。
“找到了!”
“这是我先找到的!”
“你胡说什么,我从火海里把他背出来。”
“要没有老子给你浇水,你早就被烧死了。”
“等等!这里还有一具尸体。”
项羽夹住马腹,到了人堆之中,露出笑容道:“见者有份,赏金平分。”
那几个把两俱尸体背出来的江东子弟有些不甘心平分,奈何项羽开口,只好同意。
他们很快分辨出,其中一具尸体身穿很威武的铠甲,脸烧的焦黑,这显然就是李由啊,准备砍下首级。
项羽正要激动之时。
范增很十分谨慎,找来郡守府的门客,让门客去辨别是否为李由。
没错!
范增身为谋士早就重金贿赂了雍丘城内李由的门客,不时让对方传出消息,比如兵力粮草等情况。
你要问怎么传出消息,雍丘城的人怎么也想不到。
围城一月,楚军组织了十几次攻城却无法攻克,因此两军尸体在城下堆积如山。然而尸体多了容易瘟疫,所以每隔十天双方各派出百人,到城下收尸。
秦尸归秦,楚尸归楚。
也就是这个空档,李由的门客与楚军在收尸的时候接头,并透露城中情况。
“在下苏林见过项将军、范先生。”
苏林兴奋不已,正是今日被李由逐出的门客之一,走的时候还领了十两金子。
相比于其他门客,苏林简直左右逢源,刚刚从秦军这边跳槽,立刻又加入了楚军,之前给范增提供不少情报,必定受到楚军重用。
不过项羽颇只是冷冷看着他,颇有些不屑,不愿搭理这背主之人,在他眼中苏林实实在在的小人,忠诚还不如江东子弟胯下的母马。
苏林只是有些纳闷,项羽的眼神好像不善。
“你去查看,那具尸体是不是李由。”
范增见项羽没说话,赶快打破尴尬。
苏林赶紧开始检查,低下头去只闻到尸体烤焦的焦臭,一旁的江东子弟把火把靠近尸体,照亮尸体面部。
人是认不出来,可是铠甲不会出错。
苏林脸不红心不跳,道:“确实是李由无疑,他平日里穿得正是这副铠甲。”
他在门客中并不受待见,所以暗中投靠楚军。
这一个月里,雍丘城有一千门客,每次府衙开会,大厅院子里都是黑压压一群人,他站在最后几排自然没见过几次李由。
脸是认不出来,不过嘛,此刻怎么能说出扫兴的话,自然是大家皆大欢喜。
楚军斩杀秦军主帅李由,苏林也可以得到赏赐。
听到苏林的确信,范增神色抑制不住激动:“好!这次你提供了雍丘城的兵力短缺,粮草不足的情报,并且想出了利用两军收尸来传递情报,才使我军知己知彼。”
接着范增对项羽说道:“将军,此人当记一等功。”
话毕,苏林简直不敢想象,背叛李由实在是今生最正确的选择。
在郡守府没受到李由重用,反倒在楚军受到赏识,刚刚加入便获得一等功。
范增真是他的伯乐,顿时眼中泪水哗哗流出,视范增犹如亲爹一般。
一等功啊!我究竟是要田宅呢,还是要美人呢,还是要一个谋士职位,在楚军有一席之地,以便长远发展。
“此事容后再议!”
项羽神色露出不满,雍丘城是楚军将士攻下了的,你一个背主之人还想获一等功,这让他如何服众?
显然他认为两军作战信息情报并没有那么重要,一切看手下的兵是否强悍,主帅是否勇武。
“将军?!”
“不必多说!”
当然,项羽更多因为苏林背叛李由,而不喜欢他。
远处马蹄疾响,周围的楚军纷纷让出道来。
“大事不好!”
一名斥候远远就高声大喊,来到项羽面前说明情况。
雍丘城破时,城北忽有一只千余秦军精锐骑兵杀出,此刻钟离昧、龙且将军正与对方血战,拖住了敌方突围的脚步。
希望立刻得到项羽的骑兵支援,钟离昧将军判断这很可能是李由及其亲卫。
众人听傻了,李由不是就在眼前,已经烧成炙肉了吗?
莫不成苏林说谎了,难道他是李由派来的碟中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