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飞羽道:“城里情况怎么样?”
小主人越是平静的样子,李伯越是心疼:“城里秦军七千有余,粮草不足五日,十日前叛军还未包围雍丘时,已向东阿的章邯请援。”
“雍丘城内的百姓人心惶惶,有不少豪族大户蠢蠢欲动,咱们府里的门客跑了三成......”
“门客?”
李伯突然咬牙切齿道:“是的,这些饭桶平时受您恩惠俸禄,现在生死存亡用到他们的时候,一个个便不知踪迹,定是躲在了城内某处。”
秦飞羽心想,求生存活人之常情,别说门客想跑,连我都想跑了,可惜城外叛军越来越多,而章邯迟迟不肯支援。
雍丘城其实就是一座孤城,破是迟早的事。
一旦城破,叛军谁都想踩着三川郡守李由的尸体上位,大秦帝国仅存的三大将军王离、李由、章邯,随便干掉一个都是给反秦势力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突然,秦飞羽脑袋凉嗖嗖的。
他是优秀缉毒警察擅长潜伏伪装单兵作战,但领兵打仗并非所长,别说指挥千军万马,连那样的场面都没见过。
于是道:
“替我穿甲,去城头巡视一番。”
李伯默然无语,搬起甲胄为他穿着,可心中一片凄凉,小主人这是打算死战雍丘了。
秦飞羽披甲带剑在雍丘城的城头上转了一圈,一路无话,神情越来越难看。
四个城门外皆是敌军旌旗飘动,叛军士气如虹,其中西城门靠近秦地这里的叛军最多,望过去一片黑色的浪潮,少说有五六万人。
雍丘城的马匹并不多,顶多凑出一千余骑,如果说带着亲卫突围,恐怕只会陷在无尽的浪潮里。
加上城外还有项羽坐镇,秦飞羽手臂有伤,可不想与他一战。
而城头上的秦军由于缺粮,只能开始喝水粥,秦飞羽在浑白的粥桶里捞几勺才看得见米粒。
并且他还在城头上,听到底下的叛军叫阵挑衅,呐喊道:项将军有令,能取李由人头者,赏千金。
这话自然是想让雍丘城里的人以及李由的亲卫,割下他的首级,使雍丘城少了主帅不攻自破。
一千金在乱世十分值钱,秦飞羽要不是李由,都想干这一单。
回到雍丘城的府衙后,秦飞羽下了个决定。
弃车保帅。
大不了不当李由了,找个地方躲起来装怂,等风声过了再离城,这样的缺点是秦军主帅李由无故消失,项羽进城肯定会封城搜查。
当然,这事要李伯配合,不过感觉对方心里可能承受不了。
他忠肝义胆的小主人,突然化身怂比还要放弃数千秦军和雍丘城,简直是毁灭打击。
秦飞羽道:“李伯,我决定了......”
然而李伯见他语气沉重,以为他要死战雍丘为国尽忠,抱住他大腿,大哭道:
“小主人您是李府唯一的血脉了,千万不要战死此地啊,您仇人胡亥赵高还在咸阳,灭族之仇未报,您让我如何向老主人交代?”
战死?李伯你想多了......
“咳咳。”
秦飞羽红着脸问道:“我并无此意。”
“那是?”
“我想离开雍丘,可是城外叛军太多,那项羽勇武,不知道城内是否有地道通往城外。”
他想起电视剧情节,随口一问。
却没想到,李伯听后又哭又笑,眼中流出感动的泪水,小主人的脑袋终于正常了,不会为大秦愚忠至死。
自李斯被腰斩后,李伯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反秦分子。
“府衙县丞房间地板下面,有一个洞通往城南郊外林子,这是几十年前韩国官吏所挖,小主人带着亲卫从那离开即可。”
秦飞羽大喜过望,将他扶起,立刻点起亲卫,并且吩咐找来擅长“土木工程”的门客,毕竟地道年久可能失修。
土木工程,用古代的话来说就是会挖地道的。
果真,找出一个门客孙六。
此人身材矮小一米四四,从小的爱好就是挖穴钻洞,优秀到差点都要被选去修骊山皇陵,可惜入府后被其他的门客鄙视。
你说你会吹箫、抚琴、歌舞、做饭、杂技都是特长,可以为主公服务,可挖地道有什么用,唯有战时有用,如今大秦统一四海,太平长安,三川郡更是风调雨顺。
所以你孙六就是个吃饭不做事的饭桶!
而后有门客还联名上书,让李由把孙六逐出府去,以免浪费郡守府的钱财。
然而,李由此人颇有战国四公子之风,还不知家里有矿,果断拒绝门客提议。
把奇人异士全留在府里,相信总有一天能用到,还把孟尝君养了鸡鸣狗盗救孟尝君一命的故事,说给门客们听。
因此,孙六十分感激,只恨无处报答李由。
战国时期,七雄争霸,因此各国养士之风盛行,门客为主人出谋划策,主人为门客提供食宿钱银,用后世的话来说商业雇佣关系。
你出钱,我出力。
不过门客的忠诚,远不如李伯、亲卫们。
秦飞羽安排妥当,想起自己这个主帅要逃命,不忍七千秦军死守雍丘,所以跟李伯说了一声,待他们从地道逃走后,让守城秦军不用负隅抵抗。
然而李伯却肃然道:“秦人宁死不屈,捍卫大秦土地战死本就是宿命,将士该当如此,更何况是向那些楚狗投降。”
秦飞羽总算明白为何大秦兵盛,兵不畏死,十分敬佩。
......
雍丘府衙,一间屋子内。
这里只有秦飞羽,还有他的亲卫,以及李伯父子,门客孙六。通过了这条地道,离三川郡治所,也就是李由的大本营荥阳只有百余里,到那里可以重新组织队伍。
秦飞羽是有些想接手李由的遗产“荥阳”。
荥阳也在后世的河南省境内,荥阳位于天下之中,战略要地。
若坐拥此地,北攻燕赵,东进魏齐,向邻楚地,西近秦地,因此秦始皇攻下荥阳后设立三川郡,让心腹李斯之子李由担任此地郡守,可见重要性仅此关中。
那时大秦刚统一七国,六国之人仍不甘心。秦始皇只好在三川郡驻军二十万,更兴建了囤积数十万担粮食的“敖仓”。
哪里有叛乱,就将兵粮源源不断派往各地,铁血镇压六国余孽的叛乱。
当然李由是秦廷、楚地叛军的敌人,荥阳位于天下之中,若坐拥此地也是腹背受敌。
院子里的大门栓上,人已全部到齐。
秦飞羽道:“亲卫几人?”
“二百三十七。”
回话的是亲卫统领林镇岳,身子不高,面孔平凡,却是仅次于李伯的心腹。
曾经六国余孽刺杀丞相李斯,林镇岳为李斯挡下一刀,被李斯看重并派到李由身边,这十年来负责李由安全,刺杀之事再也没发生过。
“好!今日叛军声势浩大,而我雍丘粮断援绝,非一战之力,待我等从地道回荥阳再做图谋,孙六你先去前面探探路。”
秦飞羽对着众人高声喝道,连屋子外的亲卫们都听到了,听到这话简直不敢置信,因为许多亲卫被叫到这个院子里还不知道这事。
他们面露喜色,不是因为自己可以逃出雍丘,而是主人终于想明白,不死守雍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