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领连逸说完后,更引起了秦兵排山倒海的喊声。
“以血祭旗!”
“以血祭旗!”
“以血祭旗!”
秦兵就像无知的百姓,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关键是他们此战太憋屈了,曾经击败了匈奴的长城军内心之中有着自己的骄傲。
乌翼无视周围的声音,道:“斥候使命在于侦查,将前方情况回报给中军,而你斥候长荀若长未曾做到,难道不是临阵脱逃吗?”
在他的眼中侦查不利便是临阵脱逃,倘若今日不立威杀人,以后将领都以此为借口,前锋军的锐气便泄了。
“等等!”秦飞羽及时喝道,反驳道:“究竟是否临阵脱逃,不是靠人来说,而是事实说话。”
“何谓事实?”
“侦查不利,重点在做了却没做好。临阵脱逃,重点在根本没有去做,这点乌将军是否同意?”
乌翼想了想,颔首示意同意:“没错,前者能力欠缺,后者背叛秦军。”
而他身后的连逸等将领无不色变,往往善于狡辩的名家就是这样,舌下一个个圈套,让人钻进去的。
秦飞羽见到乌翼讲理,神情不那么紧张,谈笑自若道:“斥候长荀若长,你来说下那日情况吧。”
荀若长见他为自己争取到,在五万前锋军将士面前辩白的机会,不禁胸中郁气长出。
“那晚子时,我率领一百斥候为前锋军探路。奈何蔚县边境,山林沟壑,夜晚目不能视,只好步行摸索。”
“谁料进入山谷之中,竟发现叛军军营,并且与叛军巡营部队交手,叛军立刻全军开动。”
“我命斥候兵分五路,从不同方向,回营禀报军情,未曾想漫山遍野都是叛军,很快包围了那几路斥候,叛军粗略估计十万人。”
“而我带领部下二十人,只好沿着战场边缘逃出,只剩十人,身后尚有数百叛军追杀,因此也离前锋军营较远,最后进入了蔚县西南的雪原之中。”
“不过我在逃亡雪原之前,遇到前锋军营,附近巡营第七营百夫长,将消息告知他。”
荀长若缓缓说来,周围的将领总算知道,为何前军斥候基本没有回来,唯一回来的只有荀长若等九人,原来是当晚摸黑侦查,正好进入贼窝。
那些叛军刚刚全军开动,杀了那几路斥候,便直接埋伏在前锋军前进的路上。
可以想象荀长若当时被追兵,还将情报告诉了第七营百夫长,已经是做完了事情。
只是,中军大帐未有第七营百夫长的报告。
乌翼面朝东南方向,高声喝道:“巡营第七营,百夫长何在?”
一瞬间,列阵在此的秦兵,纷纷退出一条路来。
第七营百夫长顺着这条路,来到了中军大帐前,道:“第七营百夫长到!”
“前日你为何未向上禀报,前方有伏兵?”
在乌翼严厉的质问下,第七营百夫长,想好了措辞:“那时敌军已杀来,来不及禀报。”
荀长若身后有追兵,未能禀报也就罢了。
这百夫长的话是在敷衍,巡营的百夫长,手下一百人,随便派几个人到前锋军内喊上一声,前锋军都不至于那么被动
乌翼对荀长若的愤怒转移到了此人身上,道:“那为何不事后禀报,岂不知斥候长荀长若会因你而死?”
第七营百夫长汗流浃背:“末将忘了。”
“乌将军,麻烦你把巡营第七营的秦兵全招来,我觉得这百夫长有所隐瞒。”
秦飞羽一直观察他的神色,这人眼神游离,想来说的不是真话。
乌翼瞪了他一眼,立刻让第七营上前。
不一会,又有一百名秦兵来到此处,所有人都惊呆了。
因为第七营居然没有一个伤亡,在前锋军中大约有五十个千夫长,每个千夫长掌一个营,前日前锋军被伏击后,每个千夫长手下,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战损。
而巡营第七营,是负责营地以及秦军出征时最外围的护卫,因此护卫巡营的伤亡率最高,后勤营伤亡率最低。
乌翼气得胸膛炸开,道:“好啊,想不到镇边军之中有你这样的奇才,一场大战竟未损一人。”
秦飞羽见到乌翼的怒火被第七营百夫长吸引走后,自然为荀长若感到庆幸,这样他便不用独自承受怒火了。
这话一出,第七营都感到脸上羞愧,周围兄弟同胞看他们的眼神全是鄙夷,目光如刀剑锐利,这比刀剑砍在他们身上更痛。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第七营的一个伍长站了出来,面色不甘道:“启禀将军,这第七营百夫长赵越有问题。”
“你胡说什么。”第七营百夫长赵越怒吼道,没想到自己平日欺负的新兵竟然落井下石。
“说!”乌翼道。
“当晚我与赵越等兄弟在一处山涧巡逻,遇到了被追击的荀长若,得到有伏兵的消息后,赵越竟不让我们去军中禀报,说是害怕情报有误。”
“并且之后听到战场那边喊杀声,他让我等继续在山涧,担心敌人从这里攻入营地。”
“事后前锋军被伏,人人哀愁,这赵越不哀反喜。之前咱们驻扎长城,赵越还时常劝我们回赵地。”
“我虽是赵人,但早已经献身大秦镇边军。”
伍长慷慨激昂,早就看赵越不爽了。
乌翼脸都黑了,秦飞羽亦明白这赵越人在秦军,恐怕心在赵国。
大秦虽建国十余年,天下之人皆称自己为秦人。
嬴政也将各地秦人派往长城,补充镇边军兵员。
但短短十年,并不能让他们忘记过往旧国。
而第七营其他的将士许多都是赵人,面色犹豫,不知道该站在哪一方。
赵越虽为镇边军百夫长,但站在了赵国立场,希望前锋军战败,因此不透露消息。
而伍长虽是赵人,但是捍卫镇边军的利益,希望清除赵越这等害虫,因此出来揭发。
在场数万前锋军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多数是秦人,少部分是六国之人,他们常年在长城驻守,更多的是袍泽之情,而忘记了旧国仇恨。
如今,他们从偏远的九原郡来到中原,六国在各地复国,自然会唤起他们内心深处的想法。
乌翼脸色大变,认识到今日处理不当,可能会军心涣散,这一支无敌天下的镇边军可能会从内部瓦解。
大喝道:
“大秦待你不薄,你有何话可说?”
“我大赵......”赵越神色发狂,环顾众人。
“赵越勾结叛军,贻误军机,当诛!”
乌翼眼中闪过寒芒,须臾之间拔出将军剑,直接插在了赵越的胸膛,令后者根本没有喊完那鼓动人心的话。
将军剑拔出,伴随着鲜血喷出,尸体倒在地上。
然而,这不能愈合五万前锋军心中的那个问题。
究竟是国重,还是镇边军重。
究竟是旧国仇恨重,还是袍泽之情重。
乌翼愤怒地看向秦飞羽、荀长若,若不是他们二人,恐怕也不会将这个问题激化出来。
赵越问题,远远比前锋军被伏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