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制的漆盒里,放着五块花蜜枣泥糕,这是花女自己手做。
取时令花瓣放入臼中,加清水捣出花汁,而后加入蜂蜜进行搅拌成泥,将红糖放入锅内熬成浓浆,把蜜泥加入锅中进行熬炼,随后加入红豆沙,趁热封入模具之中。
在五块枣泥糕的表面,是被模具压出的一幅稚子读书的图案,嗅之有花香,品之有甜蜜。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先帮你干活,而后在吃糕点。”
莫北凉很感激花女对自己的帮助,但他不想自己像一个乞丐一样被施舍。。
“你这个人,看起来也不像那些文邹邹的书生,没想到说出来的话比他们还要傲气。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帮我把店里的十三种开业庆花,送到枣花巷十七街的凉头酒铺吧……”
于是,莫北凉便抱着怀里十三种鲜花扎成的花篮,走在枣花巷的道路上。
走入人群之中,阳光均匀的播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似乎也将这道原本与世界格格不入的身影,绘进了从红檐白墙,以及小桥流水所构成的镇子当中。
耳闻百声,目观千人,脚下的每一块青石砖似乎都被自己踏遍。记忆当中的这个烟雨小镇,从陌生到熟悉,也只在须臾之间。
“滚出去,一群酒鬼,整天读那些酸诗烂词,砸坏我家的碟子。”
就在莫北凉抱着花篮拐过一条小吃街时,突然看到前面一家酒楼的小二正在往外赶人。
被驱逐者身穿青色蓝色的儒衫裙,此时正衣冠不整的躺倒在街边的一处角落,面红耳热,酒气扑鼻。
而酒楼里,还传出阵阵乒乒乓乓的碎碟碎碗声响。
“整天学着李白做那[仰天大笑出门去]的白日梦,又能学得人家几斤几两?学问学不得多少,这酒瘾倒是仿得十足。”
胖掌柜甩手一丢,两个喝得烂醉的书生从他的手上飞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落在墙角,落地轻柔,控力老辣,显然是个练家子。
几个喝醉酒的书生有弱冠者,有不惑之龄者,从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到年逾半百鬓染秋霜的老头子,就这么毫无形象的躺在地上酩酊大醉,或沉睡或狂歌或痛哭,也不知学得是魏晋时期的风流,还是南北宋的俗雅共和。
“一群俗人,焉知大鹏亦有酣睡之时,若有长风青云,必振翅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一个三十多岁的蓝儒衫书生,从地上颤颤巍巍的站起,扶着墙一步一个趔趄的走着。
惺忪的醉眼半睁半闭,看着前方一道抱着花篮站在路口的身影,晃晃悠悠顺着另外一条巷子走了进去。
飘摇的身躯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倒地。
“一个个雅得跟天上的仙人似的,还不是连酒钱都付不起。小二,去买桶水泥灰,又要刷墙了。”
胖掌柜眼中闪过一缕轻蔑之色,从怀里不舍的掏出几枚铜板,胖乎乎的小手一根一根的松开手指,听着铜板落入小二手中的清脆声,是他片片的心碎声。
此时,一道身影走入店中,小二习惯性的喊了一句:“客官里边请。”
只是喊完才察觉到不对,有人带着成扎的庆花走进酒楼的吗?
庆花,庆祝人家开业的花。他们这间酒楼开了好几个年头了。胖掌柜向莫北凉问道:
“小伙子,你是不是送错了?”
“不是,我只是来酒楼里看看。”
顺着柜台一路走到楼梯口,从楼梯口开始,就有龙飞凤舞的墨迹。
老旧的楼梯显得十分不牢靠,但是当莫北凉一步踩上时,除了发出一点声响外没有任何异常。
一步步的走上楼梯,墙壁上的字一点点的在莫北凉眼前闪过,什么样的书法都有,铁画银钩有之,不过更多的是歪歪扭扭的斜方字。
醉酒之人,尚且走不直,字好的能有几个?或者兴之所起抄两句古人文章,或心血来潮写了一二句不成文的零散诗词,有多少内涵不好说,各式各样的诗词风格都有。
莫北凉放眼望去,二楼的墙壁有一半被写满,另外一半正被一个身着短打,个子矮小之人拿铲子铲去了墙上石灰,把那些文章统统铲掉。
角落里,一名琴女奏鸣古筝,乐曲悠扬,心情荡漾。
莫北凉也不知这是什么朝代背景,既有唐诗宋词,又不属于自己所熟知的任何一段历史,似乎是清朝之后走入了另外一个方向,重新有人建立起一个封建王朝。
楼上还有几个书生在喝酒,也不知是清晨便来此买醉,还是昨夜到现在喝了一宿。说是喝酒,睡十分钟喝半杯,不知做什么样的梦……
离开酒楼前,朝胖掌柜问了一下,此处是枣花巷十五街,距离十七街也不过两里地左右,顺着伞桥下的河流往下直走,拐两个弯就到了。
辞别胖掌柜,莫北凉走到街口,恰巧看到之前的几名书生坐在河畔前勾肩搭背,说着一套又一套的话,总结起来是官道不通,匪患横行,山野多有精怪,不敢进京赶考之类。
之前酒楼上的题诗,与此类有关的诗词也不少。
顺着胖掌柜的话,一路沿河而走,耳边从喧闹逐渐变得清静,枣香不浓不淡,片片花瓣飘在河水中,似乎是从上游而来。
有人说上游是一户富贵人家,早年出过壮元公,曾官拜礼部员外郎,只是后来镇子外山精匪患太多,子孙不敢上京,这才渐渐从官宦人家变成了地主。
而这户人家早年种枣树,后来人纷纷效仿,不知何时便将这一十七条街统称为枣花巷十七街。
一路拐过几个转角,成功看到了凉头酒铺,将花顺利送达,莫北凉的鼻子轻微的喘着粗气。这异世界的快递,有点不太好送。
“小伙子累了吧,喝口茶吧。”
凉头酒铺的老者面带笑容,给桌上递了一壶茶水,莫北凉从怀里拿出木盒,温热的枣泥糕变得有些凉,不过茶是热的。
捻起一块枣泥糕,唇起齿啮,舌尖将糕点卷入口腔,花的清香缭绕在唇齿,舌尖细细的品着蜂蜜与豆沙的醇厚清甜,一口温茶入腹,身体也略略恢复了一丝力气。
一口茶就着一口糕,五块糕配上一壶茶,莫北凉算是吃了半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