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寒虽有疑惑,但数日下来,见方妍筠号令严明,行事利落,不失大家风范,原来有些堂下刀客放浪市井,此时有所收敛,金风堂正朝好的方向发展,便不再多想。他心中挂念韩玉,但蓝漪约定的时间尚早,更无法对方妍筠启齿。方妍筠很关注他与黑衣杀手的决斗,让金风堂上下多留意有关黑衣人的消息。据风使者讲,此人是西域人,使一柄弯刀,罗玉成曾雇佣过他刺杀州府官吏,从未失手。其他了解也不多。叶星寒决定自己再作些调查,方妍筠也让金风堂众人四出打探。
然而,黑衣杀手杳无踪影,就像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可方妍筠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接掌金风堂不久,就收到一份帖子,称曾与前金风堂主罗玉成商议合作,罗玉成未有答复,因此挑了保定旧总坛。方堂主雄才大略,已经重整金风堂,希望重新修好,共图江湖一统。罗玉成已经落入他手,只要肯合作,就可将罗玉成交给她。署名是任意门。
方妍筠把帖子给叶星寒看了,说:“江湖上从未听说过有个叫任意门的门派,以罗玉成的武功,就算不在你我之上,也非泛泛之辈,怎会轻易落入他手?但他能挑了保定老总坛,可见势力不小。”
叶星寒隐居多年,对当今江湖上的事知之甚少,但隐约感到,所谓“任意门”不过是个假托,但幕后人确有过人的能耐,便道:“任意门野心不小,但其实力未必很强大,才有借助金风堂的势力,不然就不会要求合作。何况一个门派的崛起,总要掀起波浪,而江湖上预先没有一点动静,却能在突然之间发动,说明操纵行动的人十分诡秘,明里不存在独立的部众,暗中却能调动大量表面不属于自己的人马。这人一定隐在某个大组织里,或者依托官府的强大力量,采取突击的手法获取资本,当壮大到一定程度时他再跳到前台,消灭不合作的帮派,统领江湖。这人的心计和耐心都不简单。”
一般江湖人往往从门派之争的角度去探究,叶星寒的分析却超出了习惯思维,撇开帮会恩怨,把视角放到可能隐藏势力的地方,方妍筠大为折服。
方妍筠道:“果然如此。他能一举毁掉保定总坛,还说明他对金风堂内部情况很了解。如果是对任何一个分坛下手,都不足以使金风堂伤筋动骨,达到震撼的目的,保定旧总坛是金风堂大本营,汴京出问题,还可以退回保定去。保定旧总坛经营多年,地盘稳固,比这汴京总坛更有基础。对方要不是掌握内情,是不可能一击得手的。你看,我们该怎样应对?”
“这是你们金风堂内的事。”
方妍筠有点生气:“你总是你们我们的,难道你不希望金风堂战胜最后一个对手,大家都过上太平日子?”
叶星寒叹口气说:“对手是永远斗不完的。赶走一个罗玉成,又冒出一个任意门,以后还会有更多。”
方妍筠改换了口气:“任意门奸邪无比,罗玉成也在他手上。杨村的血案和金风堂无辜弟兄的血债一并清算了,我们就退出江湖,去过田园隐居生活,好不好?现在我还是金风堂主,没有理由不管弟兄的死活自己逍遥吧?”
叶星寒若有所动,但没有说出来。
半晌,方妍筠失望地问:“叶大哥,你真的不想帮我?”
叶星寒道:“我是不希望你陷得太深,多结仇家。他既给你下帖子,你何不先试探一下他通过什么办法和来你联系,顺势找到这个人?”
方妍筠转忧为喜:“我就知道你关心我的,可我就是要你自己说出来。”
方妍筠忙于堂中事务,叶星寒终于有了空暇来精研剑法。当初疗毒的寒泉边是练剑的理想场所。这里环境幽静,林木环抱,溪流淙淙,潭碧草青。当日中毒后,为避开金风堂视线,直奔城外,无意中发现这个地方,借助寒泉逼出剧毒。更目睹了方妍筠和黑衣杀手对垒,之后又和蓝漪不期而遇。
他将神剑老人传授的天罡剑和玉箫剑法招式拆解,完善自己的冷月寒星剑。
当初神剑老人的天罡剑刚猛异常,江湖上无人能敌。然而这套剑法不但内功配合有缺陷,而且招招抢攻,极耗体力。即使晚年作了修正,传授给叶星寒,也只是减轻用劲过于猛烈对自身带来的危害,未能从根本上解决与高手对决时后劲的输送。后来修习玉箫的心法,弥补了原来的缺陷。玉箫剑法以绵柔为主,剑式精妙,舒展优雅,练成后气息绵延,无论如何缠斗都可立于不败之地。但这样一来,原来练就的迅猛剑式就白白舍弃了。而玉箫剑法的特点和玉箫本人的处世态度有莫大关系,他追求逍遥,独善其身,在优雅的挥洒中化解敌方进攻,反击也常常留有余地,决不会以性命相博。
然而如果不是比武,而是同时应对多个变故,甚至边应敌边兼顾救人,这套剑法不利于在最短时间迅速解决对手。再就是遇上那来自异域的黑衣杀手,章法与中原迥异,缠斗起来也要多个回合方显优势;因此如果功力没到达很高境界的话,即使战胜,对手的雇主恐怕已经达到目的了。
叶星寒把这最刚猛的和最绵柔的两种剑法糅合起来,居然颇有成效,招式的组合做到了刚柔并济,他把玉箫剑法七十二式精简为三十六式,掺入天罡剑式,演变成全新的招式。惟独内功配合需要在演练中不断揣摩,尤其是某一式具体用刚劲还是用绵劲,他反复比画,潜心体会。一招“月上柳梢”,徐徐抬臂,用腕力搅动剑尖,施以绵力竭尽缠绕之势;又突发刚劲,使出“满天繁星”,迅捷无比,分刺多处,那股剑气几乎可把对手整个人都笼罩。
如此腾、挪、纵、跃,劈、刺、点、抹,连续数日演练,已经融会贯通。这日他将每一式都完整演练一遍,又仔细查勘树干的剑痕,觉得又有了精进,只是内力配合上,如能再提升一成,剑势便可发挥到极至。他正准备离开,忽见一个背影迅速遁迹在林中。
有人偷窥?知道这个地方的还有方妍筠,但她不用偷偷摸摸,自己不会回避,当面看到又如何?那背影也不像女子。再就是黑衣杀手,但身影也不像。假如杀手出现,那就是决战的时刻,这是一个自负的家伙,不会有耐心看这一招一式的反复磨砺。根据那距离和角度判断,对方关注的似乎不是他的剑法,因为很多时候是背对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