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别看他！”狐狸跳进千羽的怀里，使劲抓着她的衣服不满地吼着。
千羽尴尬地回神，低头收拾桌面和地上的杂志报纸。
墨翟一阵晃神，勾出淡淡的轻笑，伸手帮忙收拾，“今晚去你家蹭饭，上次去的时候没机会吃到伯母做的菜。今天去补回来。”
哗啦啦。
千羽的手一僵，手上的书掉落下来，本人却似无所觉般怔怔地看着地面。
“放心，君临不去，他今晚有事。”
“哦。”千羽眨眨眼把书重新摆回去。
小狐狸趴在桌面上看他们两人，忽然扭身向窗外，金色的眼眸轻轻眯起，冷冷地看着蒙在傍晚昏暗的天空下的校园。为了方便学生学习，给学生一个舒适的学习环境，图书馆外就是一大片树林，一眼望去，碧绿碧绿的，秋天这个时候，掺杂着一些黄色的枯叶，眼睛累了往外看可以休息一下。
此刻太阳还没落下，经过精心栽种出来的林子阴影处，不少模糊的影子徘徊不去，林子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黑雾。
“幻，走了。”千羽站在门口呼唤，狐狸跳下桌面跃上千羽的肩膀重新缩回帽子底下老老实实的当一枚装饰品。墨翟暗暗惊异，他看到的只是狐狸钻进千羽的帽子里消失不见了。没有说什么，跟千羽一块并肩走出图书馆。
“来了来了……”低低的声音在校园中飘荡，偌大的图书馆前蒙在一层浓厚的黑雾中，伸手不见五指。
“好吃的味道……献祭，献祭……”模糊不清的兴奋闷喊飘飘荡荡，四面八方传来。阴风阵阵，令人毛骨悚然。
叮铃铃，叮铃铃。铃声乍响，划破群魔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千羽伸手捂住手腕，铃声戛然而止。静静地站在图书馆门口走廊上，低垂着头，不发一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
一只温热的大手忽然一把抓起她的手，用力一扯向前奔跑起来，“它们不能晒太阳，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快走。”
太阳？千羽迷茫地看着前面昏暗天空下奔跑的男生，略长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飞舞划出完美的弧度，有些凌乱。紧握着自己的大手渗出了细微的汗水，湿湿的，但是那感觉并不讨厌。
在看看朦胧的天空，今天似乎一直都没有太阳。
铃声在校园中响着，清脆飘渺。所幸这个时候已经放学，学校里并没有多少人听到。而那些东西，普通人又看不到。
千羽任由着墨翟拉出了学校，站在十字路口对面红绿灯下扶着灯杆喘息。
“哇啊啊啊啊好恐怖啊好恐怖，丫头，咱们快点回去吧，别再这个城市呆了，这地方真邪门儿……”小狐狸不安分地爬出来叫嚷，张牙舞爪，千羽胸前的衣服被抓得一片凌乱。
“你给我闭嘴！”千羽脸色一沉，伸手把狐狸从身上抓下，使劲一丢，正巧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哐啷！正中目标。千羽一怔，显然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巧合地中奖了，但脸上没有多大的表情，反正帽子遮着眼镜带着，就算变了别人也看不出来。
“呵呵。”墨翟看着这一人一狐的互动，忍不住轻笑起来，眼睛里有流光转动，灿烂迷人。
“死丫头！臭丫头！你竟然敢摔我，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狐狸从垃圾桶里爬出来，满身狼狈，头顶上还盖着一只小塑料袋，雪白毫无杂毛的毛发此刻被染成黑一块灰一块，还散发着浓郁的怪味。此时它就带着这满身的怪味朝千羽扑来。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居然敢丢我！”
“喂！臭狐狸，你给我走开！”千羽一下居然没闪开被扑个正着。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拎起还在抓狂的狐狸，看着自己胸前的一片垃圾水，厌恶地把狐狸往旁边一丢。
“哇啊！”旁边传来一声惊呼，千羽就这么随意一丢正巧丢进看好戏的墨翟身上，惹得他一阵狂跳，大惊失色地把狐狸揪下来拎在手里，却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捂着鼻子嫌恶地看着自己身上的斑驳痕迹，在看看狐狸的，又看看千羽的，看到她难得大动作的样子，不由得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千羽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揪过狐狸，“回家不给饭吃。”
还要闹腾的狐狸一听到这句话，立即安分下来，趴在千羽的肩膀上看已经蒙在夜晚的灰暗中的校园，校园上方，蒙着一层不详之气。
“喂！”
墨翟叫住正要往家走的千羽，见她回头，松开捂着鼻子的手，摊开耸肩，“陪我回家换衣服，一起去你家吃饭。”
“为什么？”千羽歪着头，困惑地看着他。
“别问这么多啦，走。”墨翟伸手一把拉住千羽的手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与往常不一样的浅笑。
冷漠的转学生，出乎意料的可爱呢。紧了紧手中的小手，比起君临的，这只手似乎小了点，很瘦，但握起来软乎乎的，出乎意料的舒服。
墨翟的家离学校很近，走过两条街再拐进一条深巷子就到了。巷子很窄，路灯昏黄，阴凉凉的，没有人。墨翟家就在四楼，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邻居家的门正巧打开，走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眯着浑浊的眼睛看着两人。
“小伙子回来啦？今天还带了朋友回来啊，吃饭了没有？要不要到我家吃？刚好做了晚饭哦。”老太太用含糊不清的话语叨念着，眼睛一直在墨翟和千羽身上打量。
“奶奶，谢谢您，还让您替我 操心真不好意思，我今晚去朋友家吃饭，先进去换衣服了。”墨翟微笑地打开门，朝老太太挥挥手就拉着千羽钻进自己家，砰地一声关上门。
“你随便坐，我去洗澡。”墨翟丢下一句话，径直走进浴室，不一会儿就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千羽打量着墨翟的家，或许不能称之为一个家吧。客厅上摆放着一些日常家居，深色沙发上还散落着书籍或衣服，不能说整齐，只能说家具摆放整齐，但是零零碎碎的日常用品却是随意丢置，客厅不是很小，但看起来有些凌乱，显得拥挤。
一把扫掉沙发上的书籍和衣服，千羽坐在沙发上发现这里只有一个房间，而且这里的东西看样子都只有一个人在用，不由得有些困惑。难道他是一个人住的吗？
这样想着，她缓缓闭上眼睛倚在沙发上朦胧的睡意袭来。不知为何，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莫名其妙的安心。他是一个人住啊，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人……
“姐！姐！姐！你在哪里？姐你在哪里？为什么我找不到你，你在哪里？我好痛，姐我好痛……”悲戚的哭喊从远方传来，千羽站在浓雾间，那悲戚痛苦的声音就这么划破浓雾在这一片空间回响，无限的悲戚无限的痛苦，浓浓的哽咽和抽泣紧紧地揪着她的心，好像她的心在呼喊一般。
很熟悉的声音。
“姐，你在哪里，君临好痛，你回来好不好……”
千羽的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拉扯，撕裂，撕心裂肺般的痛，想要到声音的方向去，可是脚却如同在原地生了根一般抬不起来。
“姐，你回来好不好，姐……我知道错了，姐，姐……”声音渐渐弱下来，好像用尽了力气，此刻只剩下无意识地呢喃。
君临……君临……那是君临的声音。
千羽使劲地挣扎，想要挣开束缚，却又无法挣开。心开始焦炉，身体也好像被什么东西撕扯着，一阵阵贪婪的阴森笑声飘荡弥漫过来，渐渐把那气游若息的声音掩盖。
不要，不要，君临，救我，君临！
墨翟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便看到千羽皱着眉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但似乎睡得不大安稳，眉头紧皱似乎在克制着什么，双手紧攥成拳，死死地握着，青筋突起，指节泛白。
他走过去，把她的手握在手里，缓缓收拢。神色深沉，平时温润的眼一点点深沉起来，伸手欲掀开她的帽子，手下的人突然传来一声声低吟。
“君临……君临……救我，君临……”低低的低叹仿佛承载着巨大的痛苦而破碎不堪，墨翟手一僵，瞳孔收缩，神色黑沉。
早就知道她跟君临的关系不一般，可是亲耳从她嘴里听到他的名字还是觉得很不爽，撇了撇嘴，墨翟拂去她的帽子，却又在下一秒僵住。
那张脸，以往藏在帽子底下，掩藏在镜片下不引人注意的脸竟然如此熟悉。他从去年开始每天都在看，虽然被镜片掩盖，依旧能够认出这张属于一个叫连君临的男人的脸，属于连君临的脸。
墨翟伸手摘掉她的眼镜，眼神中一道流光闪过。
如此相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秀气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紧闭的双眼眼角微翘，睁开时一定是又圆又大，翘挺的鼻尖，红润的薄唇溢出一声声低吟。
肤色如白雪，透着点点红润，比起君临那张看起来像女生的脸，这张脸更是绝色。
奇怪的是，明明是同一张脸，却能够让人一下子分清他们的性别，此刻的他，心里丝毫没有把君临拿出来作比较，只是下意识地这么比喻着。
“君临……”
一滴水渍从她的眼角渗出，缓缓滴落，滑入浓黑的长发中。墨翟伸手拭去水痕，心有些莫名地疼起来。
她是刻意把脸藏起来的，为了连君临。可是她为什么又要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连君临面前？
啪……小巧的耳垂上一枚狐狸造型的耳环忽然变成一只脏兮兮的狐狸，用眼角撇着千羽一边摇摇晃晃地走进浴室，嘴里丢下一句：“哎呀呀，真臭……”
墨翟把她的帽子戴上，重新戴上她的眼镜，手却更加握紧她的手，“羽儿。”低低的呢喃在客厅中响起，立即被水声掩盖。
“君临！”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中的狐狸已经洗好澡坐在沙发上拎着一只比它还大的风筒吹着自己毛茸茸的毛发，墨翟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指尖摩擦着她的手背，一下一下的。
千羽忽地一声惊呼坐起来，面色苍白，大口喘息。
“怎么了？”墨翟放开她的手起身替她倒水。
“没事。”千羽接过水定了定神，才低低地应道，然后垂头喝水，没有打算说些什么。墨翟也不逼问，只是坐在她旁边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早在之前就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沉默。
到底墨翟还是去了千羽临时的家蹭了一顿饭，乐得姜家夫妇做了一大桌好菜，姜弘文还拎出一瓶老白干，自斟自饮。
因为墨翟不能喝酒，这就是未成年人的悲哀。
之后过去了整整一个星期，千羽跟墨翟的关系变得有些怪异，至少在别人眼里变得亲密起来。千羽也在第二天签了加入学生会的申请书，成为了学生会风纪委员。
虽然是一个必须要严明律己的职位，但是千羽的生活并没多大变化，依旧是上课睡觉或者发呆，对于身边越来越多人搭讪也是视若无睹，完全无视了过去。而前些天的模拟考，千羽出乎意料地考了一个全年级第一，让人大跌眼镜。
苏青青每天邀请千羽一起回家，但是每次都被她以沉默拒绝。
倒是学生会跟千羽的关系也因为她的加入而变得亲密起来，虽然她还是一句话都不说，但每天下课都会到办公室里坐着，虽然只是换个地方睡觉。
又是一个星期一，秋天的天气比较干燥，艳阳高挂，已经没有夏日的炙热，开始凉爽了。
千羽撑着脑袋往外看，依旧能够看到那抹清瘦的身影撑着玻璃倚在落地窗上，看着这个方向。自从那晚从他家出来后，就发觉他变了些，在别人面前依旧挂着温润的微笑，在她面前的笑似乎又有些不同了。
比往常跟暖了些。
为什么呢？
千羽茫然地想着，忽然觉得一阵阴风拂过，惹得后颈寒毛直竖。
叮铃……
清脆飘渺的铃声忽然响起，又戛然而止，不少同学疑惑地扭头张望。千羽捂着手腕，眯起眼扭头，对上一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
“找到了……找到了，好吃的味道，找到了，灵魂的味道……”恶灵双眼突地睁大，一缕血丝从眼里流出，暗紫的唇溢出一缕缕暗红色血丝，说话的时候露出一排排沾满污血的牙齿，伸出长时间没有修剪过，乌黑的爪子朝她的肩膀抓来。
“献祭，献祭……”
砰——
千羽慌张地起身退后，那爪子落在空出来的书桌上，喀嚓一声被抓碎一角。
“啊……”有女生尖叫，男生把女生护在身后往外挤，警惕惊惧地看着千羽。
“青木千羽，你干什么！”
“青木千羽你疯了！”
有人大吼，有人哭叫。
“青木千羽！”老师威严的声音横插 进来，压过众多同学的惊吼，千羽的肩膀也在那一瞬被一只大手拽住，拽得生疼。“你在做什么？损坏公物是要扣分的！”
桌子旁的恶灵森森一笑，千羽再看过去时，已经不见了。
“下课后请到办公室一趟！堂堂风纪委员竟然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古板的男老师一边叨念着一边离开，也许是去跟班主任报告了。
千羽看着狼藉的桌面，桌面被抓出了一个大洞，木屑零零碎碎地散落一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