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习惯性地把枕头边的手机拿过来看。
23条未读信息。
全是张书诚发来的。时间跨度从凌晨一点持续到清晨六点。他大概一宿没睡。
“本来想跟你一块喝酒时说这些话的。现在酒没喝成，我发消息给你说吧。”
“我的女朋友，也就是你所称的王翠花姑娘。前天夜里在市第一医院死亡，我看了下表，11:36。”
“她死的时候，我就在病床边，看着她嘴唇一点点地白下去，白皙红润的脸一点点的蒙上灰色，仿佛空气中看不见的灰尘落在她脸上。”
“她患有一种罕见病。叫莫霍德雷综合征。”
“那是一种一千万人里才有一个人会得的基因突变病。她出生时就被确诊了。”
“这种病的表现是，病人从小到大会一直如常，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但在二十四五岁时，会突然开始严重的器官衰竭。然后迅速死去。从发病到死亡，大概有一个月的时间。”
“我跟她刚确立关系的时候，有天晚上我给她弄了顿烛光晚餐。然后向她求爱。气氛很好，烛光点点。她很感动，问我，要是她身上有怪病，不久就要死掉，我很愿意跟她一起吗。”
“我当时以为那是小女生考验男友的送分题。就像我和你妈跳进河里你救谁一样。我随口答应，没想到她是认真问的。”
“一个月前她告诉我她感觉身体出了问题，对我坦白了一切。”
“我难受了一晚上。她给我看了病例。不出意外的话，她会在几十天内迅速死去。”
“第二天早上，我对她说，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抓紧时间。你有什么心愿，我可以帮你实现。我这个人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她说有两种心愿，一种是每天和我抱着十个小时，一直到死去。另一种是往外走，去看没见过的世界。”
“所以，我带她去听演唱会，去听相声，去赌马，去滑雪，去坐热气球，去游乐园，去各种各样的餐厅吃饭，还养了一条拉布拉多。”
“她死之前五天，已经躺在病床上了，插着各种管子，但是意识还清醒。”
“我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她说非常感谢我，她最后一个月，过得比前二十多年加起来都要精彩。她说因此你不用自责。”
“然后奇迹没有来临，她死掉了。”
“我一夜没睡着，脑子里乱昏昏的。”
“我忽然很迷茫。”
“我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以前我的人生目标是打拼就业，养活家人，老婆孩子热炕头，颐养天年。可现在突然有了这么多钱，我又该干什么呢？”
“钱多到一定程度就变成一个数字了。我把钱放在银行里，光是利息每天就有一千块钱，几乎花不完。”
“我不需要为生计发愁了。我又该干什么呢？吃喝享乐吗？听起来花天酒地的生活不错，可王翠花的死让我觉得挥霍又很无趣。我应该真正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但我还没想好该做什么。”
“你有答案吗？你的身价比我高的多，每天的银行利息就有九千块钱。钱多到这程度就只是数字了。那么我们的人生，该去做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