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布抽了口烟，随手把烟蒂扔进海里，继续给我讲。
“我问杰克逊后悔吗？”
“杰克逊说后悔，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凌晨两点半的时候，狱警又来了。问杰克逊要不要洗洗澡。”
“杰克逊说不洗了。都要死了，干净有什么用？一枪下去浑身都臭。”
“狱警说三点有个探视，你爸妈要来，你见不见？要是见就去洗洗，弄得干净点，别让爸妈太难过。”
“杰克逊摇摇头说不见了。”
“狱警没说话，走了。”
“我问杰克逊干嘛不见。好不容易探一次监。”
“杰克逊突然就哭了，眼泪哗哗的，我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眼泪。”
“哭了一阵，杰克逊说，他对不起他父母，他也对不起他奶奶。他小的时候，家里人送他去上学，贵族学校，花了那么多钱。”
“有一年圣诞节，他奶奶把火鸡腿切给他，让他好好学习，将来当个牙医或者律师。他啃着火鸡腿，答应的好好的，说一定好好学。结果他没做到，去混了黑道。”
“我开导了他一阵，他慢慢地不哭了。”
“他又给我聊他这辈子喜欢过的女人。”
“他睡过不下四十个妞儿，但都是红灯区的廉价货。睡完就完了，连名字长相都记不起来。”
“但有个姑娘他一直忘不了，那姑娘是他小学的同学。和他关系很好。他小学还没作恶，是个好孩子。于是就有一个姑娘愿意跟他做朋友。”
“上中学时，那姑娘要搬家到加州。两人就此分别了。”
“临走前最后一次见面，杰克逊去给那姑娘送别。姑娘对他说了一句话，他记了一辈子：”
“2062年哈雷彗星再次回归，我们一起看好吗？
“杰克逊说他又食言了。那个心爱的姑娘走后，他就上了中学，就开始作恶。然后进监牢。或许在加州的某个地方，那个姑娘还时不时想起他，甚至想回来找他也说不定。但那姑娘不会知道杰克逊已经快枪毙了。”
“杰克逊又开始哭，哭的稀里哗啦。”
“我开导他说那姑娘不会知道的，那姑娘会一直记得童年有个很好的朋友。然后结婚生子，度过她平凡的一生。”
“杰克逊擦擦眼泪说，听你这么一说，好受多了。”
“三点钟，狱警又来了。给杰克逊发了纸和钢笔。让他写遗书。”
“杰克逊开始写，写了足足有六张纸。边写边掉眼泪，信纸被眼泪砸的啪啪响。”
“他写完了。交给狱警。狱警又给他一身西装。说是他父母送来的。他父母让狱警给杰克逊带话，内容很简单，家里一切都好。”
“我和狱警帮着砸杰克逊脚上的大镣铐，那镣铐戴了太久，已经锈的不能用钥匙打开，只能砸，砸了，换成轻便的小镣铐。方便走路。”
“狱警说让杰克逊准备准备。就走了。”
“其实有什么好准备的呢？杰克逊缩在角落，又开始愣神。我摸了摸他的手，凉的吓人，跟死人一样。你要是没摸过死人，可能不知道那种感觉，冷冰冰，软绵绵，死气沉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