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李隆基却说。
我愣了愣，看向李隆基，不知道什么意思。
“我一开始来的时候，也很善良温和。彬彬有礼，谦谦君子。”
“后来我发现这是个弱肉强食，善被人欺的地方。”
“要是在我老家，我往环卫工簸箕里扔个瓶子，我会客客气气说不好意思，您受累。因为我知道他们善良，对社会贡献大，值得尊重。”
“但是你知道么？来这里以后，我不嚣张，又是这种肤色，经常就会被人欺负。”
“就刚刚那个小年轻白保安，上次我来的时候，他问我要小费，要一百刀。你要是对他和颜悦色，指不定态度多傲慢。但你只要开着豪车，态度蛮横，你就能让他哭，让他害怕你。”
“我高中就来这里了。一开始受尽了白眼。”
“后来我开始边上学边做生意，卖精工雕刻的红木家具。从我爷爷那里进货，卖过来，一张椅子就能挣两万刀。”
“我就开始有钱了。我开始学着嚣张。嚣张，有钱，体壮，这三条，你就能让九成九欺负你的人老老实实，甚至认你当爹。有奇效。”
“当然我也不是任何时候都嚣张。”
“对好人，我是非常客气的，因为他们值得尊重，就像我对你一样。对空姐，对老师，对朋友，对餐馆里的服务员，我都用敬语，常说谢谢。或者把不好意思挂在嘴边，跟我班里一个伦敦的女同学一样。”
“但对一般人，我就没那么客气了。这是个什么人都有的地方，良莠不齐，你对某些人客气，他会把你当绵羊，或者不重视你，拖拖拉拉地对待你。”
“我不能对什么人都嚣张啊，要是天天一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样子，我就是州长体型，身价百亿，某天也得跪。”
我点点头，恍然大悟。原来这只是一种精心伪装过的处事方式而已。说不上坏也说不上好。虽然我不推崇，但我能理解李隆基。
车驶入地下停车场，停好。李隆基带着我步行。没有上到一层，而是继续向下，去了负二层。
这是见不到光的地方。各种不能公开的交易勾当。放在地下，可以理解。这样足够隐秘。
负二层是巨大的空间，真的像一座修在地下的斗兽场。有环形的观众席和中央凹陷的圆形场地。
李隆基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座位票。我们两个是在一个VIP包厢里。包厢在中央圆形场地旁边，是所有座位里离中央最近的。
包厢不大，像小型的KTV包厢。有皮沙发和电脑。据说电脑是用来了解拍卖品信息和出价用的。桌子上还有果盘，放着新鲜的葡萄、水蜜桃、小个的香蕉和切成片的西瓜。
前方的墙壁，是透明的钢化玻璃。透过钢化玻璃，可以看见前面的中心空地。空地上是蓬松的黄土，一头血淋淋的黄牛跪在一角，全身插满了亮闪闪的银枪，几乎像只硕大的刺猬。有工作人员正在拖走黄牛，把简易展台扛上来。
“看来我们进来之前的上一场，刚刚结束了一场斗牛表演。斗牛士水平很高。”李隆基说，递给我一个小香蕉，他也拿了一个开始吃。
离拍卖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没事干，李隆基和我于是开始吃水果。反正人家送的，不吃白不吃。
李隆基掏出手机来来刷了刷，忽然来了句国骂。
怎么了？我问。
新闻出来了，之前在路上遇到的那个“纸箱炸弹”，已经被排除了。箱子里根本不是什么炸弹，只是一口崭新的高压锅。连包装都没拆。有人买了暂时放在那里的。警察神经太过紧张了，搞了一场乌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