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通讯器在上午8点接到了黑衣人的呼叫。他给我指定了地点，那里会有人接我。我告别林瓷，说有合约要谈，我没有骗她，确实有合约等着我。
我从来没有乘过这么豪华的飞行器，宽敞而舒适。我暗想很快我就会拥有一架。现在我假装见过世面，没有用好奇的目光左顾右盼。坐在我对面的男人，他看上去很平易，说话慢声细语，让人容易亲近和信任。他自称是“惩罚军团”的接待员，一路上，向我简单介绍了“惩罚军团”的情况。无非是一些在事实的基础上稍显夸张的描述，以及对于未来前景的自信和对我加入的欢迎。对于我很想了解的合同方面，他坦言还轮不到他与我谈。唯一让我感兴趣的是，从他的口中我得知聂隐娘已经从“女刺客”跳槽到了“惩罚军团”。这不难想象，“女刺客”相对来说，毕竟是小公司。英雄跳槽并不多见，哪家公司都不愿意自己重金打造的明星成了竞争对手的捞钱工具。从这一点来说，我觉得“聂隐娘”做得不太厚道，不过，如果能和她一起工作，“女刺客”受到多大的伤害对我来说显然无关紧要。
飞行器把我们带到了城市远郊，这里有成片的树林和草地，这让整天面对垃圾堆和阻挡视线的摩天大楼的我感到十分惬意。“惩罚军团”的大楼从外表看上去没有什么特点，只有顶部巨大的太阳能收集器会让人了解到这里是一个能耗巨大的企业。然而内部却让我目瞪口呆。这座大楼一定拥有最先进的虚拟场景编辑器。大厅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羊群在白云下游荡，骏马在远方奔驰，迎面吹来的暖风带着草的清香。接待员走向十几米外的两匹马，他示意我跨上马背。我刚刚坐在马背上，接着，我发现自己正坐在海边沙滩上，海浪重复着舒缓地涌上沙滩，在离我十步远的地方失去动能，只留下白沫和海水特有的味道。我陶醉在了这虚拟场景中，世界的美丽让我震颤。
黑衣人的话将我唤醒了回来。“欢迎来到‘惩罚军团’。”
我看见他坐在我的右边，另有一个西服笔挺的男人坐在他身边，我看的出来，他的西服比周经理的要高档的多。黑衣人介绍起了双方：“这位是刘柷，我们的明日之星。这位是王经理，公司人事部主管。”
我起身同王总握了握手，他的热情让我感到放松。
“欢迎加入‘惩罚军团’。刘先生，你将是本公司重点包装的英雄，我们制订了一系列的计划，有理由相信，我们会合作得很愉快。”
我向他表示了荣幸。
相互恭维了几句后，王经理说：“那么，我们签订合约吧。公司希望你能够马上开始工作，现在的竞争很激烈，不抓紧时间的话，就会被对手甩开。”
我还有很多疑问，但我想合约里应该会给我答案，也就不必冒昧的提出，我总是不愿意让别人觉得我业余。可是业余通常是掩饰不了的。王经理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海螺递给我，我有些不解的望了望黑衣人。王经理笑着说：“这就是合约，你先看看。”
那只海螺拿到手里后，也就成了一份白纸黑字的文档。我羞愧地笑了笑。这份合约大部分同一般的劳务合约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它给我的报酬是其它合约无法比拟的。通览一遍后，最中心的意思我明白了，那就是要严格按照公司的要求去做，我必须牺牲一点自由，还有一点自我，完完全全的成为他们所设计的那个英雄。保密条款也比较苛刻，但是我完全可以做到。其中并没有提到要对家人保密，昨晚我有些多虑了。
“如果刘先生没有什么意见的话，那就签约吧。”王经理满怀期待地望着我。
我还有最后一个疑虑：“呃，我并没有什么过人的本领，只怕不能胜任这个工作。”
王经理和黑衣人相视一眼，接着都哈哈笑了起来。这让我有些不自在。
最后，王经理带着笑意说：“刘先生，你真是一个实在人。对于这一点，你完全没有必要担心。本公司对你是经过科学系统的分析后才做出雇用的决定的，你对自己没信心不要紧，对我们有信心就可以了。”
虽然总感觉这里面有点不太对劲，可是对金钱的渴望此刻是无法战胜的，何况我根本想不出“惩罚军团”这样财大气粗的公司能从欺骗我这样的穷光蛋上得到什么利益。我伸出了右手，按在了桌子上的一块闪光区域。两秒钟后，这份合约具备了法律效力。
黑衣人起身同我握手后，走向海洋，海水在他的脚步前分开，就像摩西借助神力分开红海一样，他消失在我的视线中。王经理对我说：“你让他又大赚了一笔。”
接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出现在沙滩上，她向我们走来。她很漂亮，有着职业女性那种成熟的美。我发现王经理的眼睛有些发亮，我也一样。
她走近我们，对王经理嫣然一笑，然而向我伸出了手。我起身握手。王经理说：“这位是吴砚，吴小姐是公司指派给你的联络人，也是你的经纪人，呃，这个职业有很多需要严守的机密，所以经纪人也必须是公司指派。以后她负责你的一切业务。你们多熟悉熟悉。好吧，刘先生，你的工作很快就要开展起来。下面呢，我就把你交给吴小姐了。”
“好的。”吴砚对王经理说，然后她对我说，“那么，我们开始吧。”她往海中走去，我起身对王经理点了点头，随她离开了这片海滩。
她把我带到了一篇葱郁的森林。我们在一泊小湖边坐了下来。她见我张望着四周笑了笑说：“这是我梦想的环境。你的呢，是什么？”
我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于是胡乱说：“我最喜欢的是林中小屋，安静的那种。”
她在她手边的一块岩石上比划着什么，然后，我发现我们置身于一座小木屋中。透过窗户，我看见外面是高大的树木，微风轻抚，鸟鸣婉转。
“是不是这样？”
我笑着说：“谢谢。”
她递给我一只木杯，里面盛着一种饮料。“我们就先从名字开始吧。”
“我叫刘柷。”
她笑了笑说：“不是这个名字，是作为英雄的名字，譬如‘豹头侠’，他是我们公司新近打造的一个英雄。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我摇了摇头，其实一直以来我觉得很多英雄的名号非常可笑，“豹头侠”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如果这样的话，公司根据包装的需要其实已经为你拟定了一个名号，‘黑蝙蝠’，你看怎么样？”
“黑蝙蝠”，我仿佛记得在上个世纪或者更久，这是一个漫画英雄角色。于是我说：“这是不是一种出于复古方面的考虑？”
“差不多吧。现在流行复古的名字，就像我们的名字一样，多是两个字，而且多用无实际意义的单字。人嘛，对于古典的东西总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崇拜感。”
“‘黑蝙蝠’我觉得不错啊。”
“那最好了，因为你的服装已经准备好了，就是以黑色蝙蝠为徽记。试一试吧。”她从木质竖橱里拿出一堆服饰。我穿上了紧身的灰色上衣和裤子，腰带上有一个张开翅膀的蝙蝠，她帮我披上了黑色的斗篷。我端详镜子中的自己，觉得有点别捏。她却说：“很不错。”
“就这些吗？”
“还有手套和头盔，哦，还有武器，不过不要着急，待会儿去实验室。”吴砚问我，“你有什么社交吗？”
“基本上没有，除了两个，呃，一个朋友，联系也不是很多。”
“那么家庭呢？”
“我以为你们都知道了呢。我有一个女朋友，然后就没有什么家人了。”
“哦，这样最好。呃，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意思是说，这对于保密方面来说比较方便。”
“没什么。”我这才发现，我的生活原来是如此的简单，甚至是苍白的。而现在只剩下了两个人对我还有意义。
在去实验室之前，吴砚给我交待了很多需要注意的细节，大多是联络方面的，以及需要遵守的规章制度。她给我一个联络器，这将是我与惩罚军团交流的唯一通道。我不得不说，和她交流感觉很愉快。如果我没有林瓷的话，肯定会陷入对她的倾慕中去。
实验室里没有使用虚拟场景，我见到的是实实在在的各种仪器和器械。几位研究员迎接着我和吴砚。
看上去领头的那位说：“在我们开始之前，我首先向你解释一下。英雄都是具有超越常人能力的，早期的英雄主要以自身的体术在生物技术的支持下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不过，现在不需要了。合成材料技术、模拟动作技术以及更加先进的生物技术让我们拥有了让普通人获得超人能力的可能。现在我们要让你获得这样的能力。这些服装的材料集高强度和柔软性为一体，几乎没有什么可以破坏它，也就是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你被它们包裹着的身体，水和火更加不在话下。靴子、腰带和手套分别给你的双腿、腰腹和手臂提供了动能，你可以迅速、敏捷且强壮，而不用担心你发出的力的反作用会损伤你的身体。至于头盔，除了保护脑部外，更是一台辅助运算的计算机，它会帮助你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另外，战斗状态中记得把面罩放下。这些操作都很简单，很快你就可以学会。现在在你成为英雄之前，我们还剩最后一个步骤，在你的身体内植入一些必要的生物纳米材料。这些材料能帮助你充分的利用你全身的装备，因为这些装备都做了生物技术上的改进，它们会和你成为一体，就像四肢一样，使用的得心应手。”
我承认，我羡慕飞檐走壁的英雄，作为一个男人，谁都梦想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可是我还没有昏头，我自以为很一针见血地提出了疑问：“既然这些装备具有如此强大的功能，为什么诸位不穿上它们？”
果然所有人都默然了。我并没有得意，相反，我倒希望他们能够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上帝啊，我很想拥有这超人的能力。
吴砚开口了：“你知道这一套装备要花多少钱吗？你只要知道它根本无法批量生产就行了。另外，它不是没有软肋的，有所有的器械一样，它需要补充能量，而且是巨大的能量，还需要维护，维护的费用不必制作费用少多少。所以，只有最大规模的商业开放才能支撑这个产业。而一个失去公司为依托、失去研发团队技术支持的英雄根本持续不了这样的能力，最多不超过二十个小时。”
我知道吴砚说的没错。难怪英雄们不是来去无影的飘逸侠客，而是到处沽名钓誉的吸金狂人。
“这其实是一个很脆弱的产业，不像表现看上去那么风光。”一位研究员对我说。
我点点头，现在我对侠义的幻想基本上消失了，我要追求的很简单，就是利益最大化，为我自己，也为“惩罚军团”。
我原以为注射纳米材料会让我有痛楚的感觉，或者其它什么感觉，结果什么都没有。剩下的时间我在技术员的指导下，很快地熟练掌握了这全身装备使用技巧。现在我可以轻松的跳起十五米高，一拳打穿钢板，举起十吨重的物体。我被这些疯狂的技术所倾倒，制造出它们的人和上帝的区别并不大。我只是有点奇怪为什么没有消除空气污染的技术或者清理道路上垃圾的技术。当然那些不是我能想明白的问题，我很早就开始后悔没有选择运用技术类知识作为我学习的课程，但是也仅仅只能是后悔而已。我选择了人文类知识，虽然我固执地认为正是人文精神相对物质文明的落后带来了目前的社会问题，不过，在生存都无法保障之下，这些思考都是没有意义的。
最后我选择了一把短剑作为我的武器。因为吴砚告诉我，人们喜欢精彩的近身打斗，而不是隔着几百米远射穿匪徒的胸口。
我得到了一架小型的飞行器。还有一座房子，在城市北面的山区内。吴砚告诉我，从今往后我只能住在受到严密监控的这里，因为我已经是公司的财产。当然，我会退休的，吴砚承诺那不会很长，我确实也想起有很多曾经叱咤风云的英雄现在销声匿迹了。等到那时我会有用不完的钱，可以和林瓷逍遥的过一辈子。
林瓷对于我的新工作、新房子欣喜若狂，丝毫没有在意我昨晚对她的刻意隐瞒。如果她曾经动过离开我的念头的话，她现在一定在为这样的念头而自责不已。我告诉她，忘掉什么长发雷恩吧，现在黑蝙蝠是她全心全意崇拜的偶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