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封印和我站在海边,他邪魅的笑容在阳光照射与海风的吹拂下似乎更加迷人,我感觉得到,自己的脸似乎是红了,可我却无暇顾及,因为那时候他问我:“溪茗你,在这世上,也有舍不得的的东西吗?”
这个问题,我呆呆地想了很久,我在这世界上生活,似乎还算简单快乐,可我……是为了什么,而活着的呢?那天,我就站在那里,想了很久,却一直没能找到答案……
“姐姐!”喊叫声从身后传来,溪茗寻声望过去,周易臣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时易萧已经站在自己的身边了,“姐姐,你在想什么啊?这么入神?”
“啊,没什么。”用这么深奥的问题问两个小孩子,实在是不太合适吧,况且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易尘,你怎么把萧萧也带出来了?”
“是她自己要求的,而且叔叔阿姨他们都同意了。”
萧萧赞同地微微笑着,笑容里带着些虚弱的病态:“我知道,爸爸妈妈,也很想帮我实现最后的愿望呢?我能看得出来……”
“真是的,别总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啊。”周易臣打断她,“有我在呢,你就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掉的。”
“呵,说习惯了,也是,从现在起,得改掉这个毛病了。”
周易臣开心笑着,自从遇到时易萧,他的状态就和之前判若两人了,溪茗看着两个孩子一起笑着的情景,内心都会有一种他们最终一定能成功的感觉,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只有那种美好的结局,才能配得上,眼前这美好的画面吧?
“那我们出发吧,上次说好的,先去图书馆看看有没有什么资料,无生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哦。”
“这个大哥哥也要和我们一起吗?”周易臣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封印的身上。
“是呀,有他跟着……”溪茗说到一半却顿了顿,重新斟酌了一下用词,“应该会更安全一点吧?”
“哈?什么‘应该’啊?应该是‘肯定’,再说,去个图书馆而已,能有什么危险的?”
“才不只是个图书馆呢,一定更多考验在等着他们……”溪茗虽然这么说着,却也笑了起来,因为她就是觉得最后会是大圆满结局,“所以,一定要努力哦!”
……
神佑的图书馆是一座宏伟得如宫殿一般的建筑,是整个天堂大陆规模最大、藏书最全的图书馆,传言这里收藏着古今中外的书籍,就像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万事通,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和好运气,它就会回答你的一切问题。
虽然外观上看来如此庞大,可馆内还是被各种各样的书籍塞得满满当当,供人通行的通道反而变得狭窄了,好在,今天的图书馆里也同样是稀稀拉拉的这些人,就这样投入这偌大的书海里,也根本不用担心会被人打扰。
……
溪茗独自在图书馆的走廊里闲逛,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他们几个来到这里寻找线索已经过了七八个小时,可还是一无所获,看书看得太多就会头晕眼花,也许今天要无功而返了,溪茗心里这么想着。
“嗯?”余光里似乎出现了什么,溪茗转过头,目光停在那间无门的房间里。
封印就坐在窗边的晒台上,倚着窗框,捧着怀里的一本书,读得入迷,夕阳余晖照进窗子,封印似乎是与窗外的那一片金色光芒融为了一体,模糊了轮廓。
“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封印了……”溪茗笑了笑,“果然认真的男人才更可爱嘛,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也再努力找找好啦。”
于是,溪茗便又鼓起了一股干劲,沿着走廊继续搜寻,虽然想是这么想的,但这馆里所到之处皆是清一色的无门房间,里面摆放着堆满书籍的书架,不管走到哪里都是这样,实在是不知道该从何找起。
溪茗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中就迷失了方向,走到了一片无人又有些昏暗的区域,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她前来,不过,会是什么呢?
“好像走得太远了……”溪茗喃喃自语着,突然在一处拐角处停了下来,那条路很暗,但却通向了一间独特的房间,“……有门的房间?”溪茗盯着它看了很久,然后像是着了迷似的,慢慢朝那房间走去。
“咔嚓”一声轻响,溪茗没有思考,就这么推开了那扇分隔着房间与外界的门。
房间里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若是一定要说出什么不同之处,那就是同其它房间相比,这里的书就明显少了很多,还放置了一些家具,屋子里没有窗子,屋顶只有一盏小灯,要照亮整个房间显然是不太可能,于是就只照亮了中间的那张小桌。
桌子旁边的两张椅子,正对着溪茗的那一张已经有人坐了,是一位老者,微笑着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待着她的到来,老者手边摆着一本封装华丽而神秘,但明显已经老旧的书。
“来了?”老者亲切地问候着,“别站在那,过来坐吧。”
溪茗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来头,但心中却丝毫提不起警惕和顾虑,便就这么听话的,在老者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请问,您是?”
“我,是解答世间一切问题的——答案。”
“……答案?”
溪茗显然不是很明白,老者便又耐心地解释道:“我是神身上无意间遗落下来的一片小小碎片,我降落到人间,遇到的第一个有缘之人,就是这座图书馆的创立者,也就是第一任馆长,他为我提供一处容身之所,我便庇护着他的图书馆和这里的藏书,并在此,等候有缘人的到来。”
“有缘人……是说我吗?我只是不知不觉地就走到这来了,然后看到这间房间,就觉得应该进来看看……”
“呵呵,是你心中的疑惑牵引着你来的,所谓有缘人,就是心中抱有极大疑惑,如果解开了,说不定就是你人生的转折,不过,至于这转折是好是坏,那就要因人而异了。”老者同样是很有耐心的娓娓说到。
“任何疑惑都可以?”
老者微微点头。
“那……”
溪茗刚要开口询问续命之法,老者却马上打断了她,像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善意地提醒着:“我要提醒你,小姑娘,每个人,一生,只能向我提三个问题。”
“一生,只有三个……”
“对,我会给予你最准确的回答或是最有效的建议,不过,只有三个。”
任何东西,一旦有了限制,就会显得格外珍贵,溪茗虽然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重要问题,不过还是犹豫了。
“不过,比之那些无缘见面的人来说,已经很幸运了不是吗?有些人啊,一辈子都是这么迷迷糊糊的过去的,还有的人,是按着别人的想法过完了自己的一生,与他们相比,疑惑,其实也挺值得珍惜的,对吗?”老者又笑着继续引导她,“所以,问些关于自己的事情吧,比如说……蝉鸣村屠杀案。”
“?!”溪茗如梦初醒一般地打了个寒颤,然后沉默了很久,老者也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不再干扰她,选项已经给出,等待她自己做出选择,“……我想知道……这世界上,有没有什么续命之法?”
老者仍然笑着:“即使是这样,也愿意为了别人而浪费一个机会吗?”
“怎么能叫浪费呢?能帮到别人难道不是一件会让人快乐的事吗?”
“……”老者顿了顿,“呵,没错,当然是会让人快乐的事了。”
“所以,请告诉我吧,续命之法,我真的很想知道。”
“呵,不必了,你已经,找到答案了……”老者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有缘人,期待下次与你再见,下一次,也让我见见那位,守护着你的人吧……”
老者说完,身形也就跟着消失不见了,溪茗还来不及反应,马上就听到从门外传来的一声叫喊,应该是因为距离太远,声音有些发闷,但仍然能辨认出来是周易臣的声音,他应该是在大喊:“我找到了!!!”
“找到了……”溪茗眸子一紧,如梦初醒一般的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便出了房间,寻着声音的方向跑去了。
房门关上,房间里又回归了一如既往的样子,什么也不多,什么也不少,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偌大图书馆中的某一层,周易臣在走廊里边跑边大喊,手里还拿着些什么。
“我找到了!我找到……呜哇!”突然间,周易臣的脚下莫名地多了什么东西,像是故意要把他绊倒似的出现在了他的脚边,结果就是,奔跑着的他,果不其然地被绊到失去了重心,眼看着脸就要撞上地面的时候,同样不知哪来的一只手抓住他的上衣,把他又拽了回来。
还没等他从惊吓中缓过神来,那只手的主人就把他拎到了自己的眼前,血色的眸子里透着些若有若无的寒意。
“大哥哥?”
“小鬼,知不知道在图书馆里大喊大叫,很可能会被人打啊?”封印说着松开了手,让他自然下落,摔在了地板上,不过还好,至少是臀部着地。
“哎呦!”周易臣大叫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屁股,这时候,无生和时易萧也赶到了,溪茗是最后一个到达的。
“怎么了?怎么这么大声音啊?会吵到别人的。”溪茗把周易臣从地上扶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太激动了,因为我找到了,你们看……”易尘说着,把一直攥在手里的纸张摊开来,“这个世界上果然是存在的,可以让人保留记忆,重塑肉身,传说中的续命之法!”
已经破旧得不成样子的纸张,不知年头,也看不出出处,不知何时就被夹在了某本故事书的书页里,静静展开,将尘封的往事展现在众人眼前。
封印拿过那张破旧得不成样子的纸看了看,上面的字几乎都已经看不清了,不过余下能看清的部分里似乎确实是提到了通过特殊的仪式,能为将死之人重塑肉身,“这也太破了吧?看上去像是从哪里拓印下来的……不过这重生,好像还有点条件,要离开重生之前所熟知的那片区域,以重塑之身,告别过去,去过新的人生?”
“哦~这样啊……”周易臣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其实,就是死了,只不过略去了到地狱去走一遭的过程,所以记忆可以被保留下来,这也就算是继续活着了吧?”
“可是,重塑就是要变成婴儿,还要到新的地方去……这……”时易萧明显是对这重生之后的生活充满了担忧。
“嗯,确实,虽然有记忆,但是要一个婴儿自力更生肯定不现实,那就要再去其他的城市寻找人家,不过来历不明的婴儿也不太会有人愿意收留。”封印说到这顿了顿,然后得出了结论,“所以,看来这个方法还是不太可行啊。”
气氛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周易臣看着久久不说话的众人:“别这么说嘛,好不容易找到的,总得试一试吧,这可能就是最后的办法了呀!”
“易臣,用这个办法的话,这些问题就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要是真的成功了,却找不到合适的人家收留,那萧萧以后要怎么办?难道要送去孤儿院吗?那样的话,肯定会过得很苦吧?”溪茗这样安慰着他。
“可、可是,可是……”
“我有办法……”无生一直站在众人的角落,突然开口,“我知道一对夫妇,他们应该会很愿意收养孤儿的。”
“……真的吗?”周易臣反应了一会儿,才大叫起来,“那就不是就解决了吗?!”
“……”
见到无人再反驳,周易臣笑着握住时易萧的手,眼睛里好像有泪光:“真是太好了萧萧,等你重生去到了新家,我会经常去看你的,等你再长大一些,我们就按约定好的一起去旅行,到时候……可别不认账啊……”
“呵,才不会呢……”
溪茗看着那两个苦命的孩子,相互依偎地笑着,坚信着这真的被找到了的续命之法就是神赐的礼物,想着这两个孩子最后会有幸福的结局,便也笑了起来。
可是,站在一旁的封印和无生,看着这不谙世事的三个人,又对视了一眼,实在是笑不出来,似乎是莫名其妙地,就要开始一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意义,而且,前路未卜的旅程了……
“明天就走?”谌沛的出租屋里,谌沛看着收拾东西的溪茗这样问道,“太突然了吧?”
“很突然吗?不过生死是大事,稍有犹豫,机会可能就转瞬即逝了。”
“这么说,也对……”
“对了谌沛,你要不要一起去啊?那纸上有提到某座山,是在15层的幕城,除了家族跃迁,我还是第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呢,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嘛。”
“我?不、不用了。”谌沛连忙拒绝,这种说走就走的旅行对于他来说,太没安全感了。
溪茗把最后一样东西收进背包,然后叹了口气:“谌沛,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要打破别人的看法吗?证明自己可以做到,靠自己的力量回到皇族,这不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吗?”
“……”谌沛笑着推了推眼睛,同样的话,他不知听父亲和哥哥说过多少遍了,不过这一次,他仍是不厌其烦地解释道,“我没什么好证明的,那些人又没说错,我本来就是他们说的那样,胆小怕事、普普通通,可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啊,每天上上学、打打工,毕业了就找份工作,每天两点一线,偶尔还能趴在窗台上晒晒太阳,听听虫鸣,看看花开,这样的生活,不也挺好的吗?”
“嗯……确实,也不错……”溪茗这么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叫起来,“呀!完蛋了,我好几天都没去上过学了,肯定会被开除吧!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干过这种事啊,怎么办,怎么办……”
“那、那个……”谌沛弱弱地插了句嘴,“神圣学院的话,不去上课也没关系吧?”
“诶?为什么?”
“因为能上神圣学院的学生,不是真正的天才,就是富家子弟,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太需要老师来教了吧,最后的考试能过就好了,你可以去找哥哥帮忙补习。”
“这样啊。”溪茗松了一口气,“那还有段时间,先去幕城,回来就认真复习。”
之后,两个人有说有笑地直到很晚,因为这一去,什么时候回来,就说不好了,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里,情况可就没有溪茗这边这么轻松了。
萧萧的病房里,周易臣低下头,以最诚恳的姿态恳求她的父母:“拜托你们了,让我带萧萧去吧!如果成功了,她就可以活下来了,虽然不能住在一起,不过你们可以时常通信啊,最重要的是,萧萧的命就保住了啊!”
母亲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自己的丈夫,等他来拿定主意,而父亲也没有说话,没有立刻同意,但也没有立刻拒绝,他盯着自己女儿的眼睛看了好久好久……
周易臣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与任何人对视,因为连他都觉得,这种要求太过分、太无厘头了,可是为了时易萧,他就算硬着头皮也得把话说出口。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之后,父亲缓缓开口道:“好,你们去吧……”
周易臣眸子一紧,缓缓抬起头确认对方是不是在同自己开玩笑,时易萧和母亲,同样惊讶地看着父亲。
“老公……”还没等妻子开口,父亲便先握住了她的手,以示自己并不是在胡言乱语,这是自己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妻子望着丈夫的眼睛,明白他这样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于是,便不再反驳。
“……”周易臣一时大脑空白,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同意了,是真的同意了,也许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承受起来自陌生人莫大的信任,眸子里竟有了泪光,“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把萧萧带回来的!”
安静的夜,没人会知道发生了什么,将要发生什么,无生趴在窗前,望着那没有星星的夜空,望得出神,最后在不知不觉中入睡,封印轻轻为她盖上一件外衣,顺着她的窗子也望向夜空,喃喃自语:“小生,应该也在担心跟我一样的事情吧?一方面真的有点希望能让他们梦想成真了,另一方面又觉得,如果这样事情真能实现的话,那这个世界,岂不是太梦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