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里知道,一场专门为她酝酿的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到了周四,童莳还没收到连栋的意见回复,就给连栋打了电话,问他还有什么意见没,明天就要发给顾总了,今天修改还来得及。连栋说就这么着吧,便挂了电话。童莳只好把方案又检查了几遍,才发给了顾建平,她不知道季华欣发了没,明天才是周五,不过她的习惯是从来不会等到最后期限才发给领导,总是有个提前量。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做方案的这些日子,季华欣出奇地安静,没再给自己找任何的茬儿,也没说任何的风凉话,这让童莳心里有点发毛,这种风平浪静的日子自己反倒不习惯了。
周一一上班,顾建平就铁青个脸进门了,连脚步声都沉重了许多,应该说自从上周五收到童莳和季华欣的两份方案后,他就变得沉重了,原来这两份方案从思路到结构甚至措辞上基本一模一样,只是季华欣的方案要比童莳的专业和完整一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中间有抄袭吗?那么是谁抄谁的呢?从内心来讲,他认为应该是季华欣剽窃了童莳的成果,因为他不相信童莳会做出这样的事。可是,童莳毕竟是薪酬门外汉,她做出的方案能高出季华欣那么多以至于季华欣干这种下三烂的事情吗?更何况,现在也没有任何证据啊?要是没有证据证明是季华欣做的,那么这件事可就不是一般的棘手了。
“童莳,你到会议室来一下。”顾建平拿着方案在会议室给童莳打了电话。
“好,马上。”童莳听出了顾建平语气中的严肃,难道是自己的方案输给季华欣了吗?
一进会议室 ,童莳立马觉出气氛不太对,再看顾建平的脸色,她明白一定出了什么事,肯定不是自己的方案被pass那么简单。
“顾总,您找我?”童莳在顾建平对面坐下来。
“嗯,我就想确认一件事。”顾建平盯着童莳,“你的这个方案完全是你自己写的吗?”
童莳一听,这是什么话,肯定是我自己写的啊,难道还是别人替我写的不成?“是啊,是我自己写的。”
“那这个方案还有别人看过吗?”
“嗯,连总看过,我请他提意见来着。”童莳本来想提孟齐的,想想还是没说,毕竟他还算是外人。
“好。没事了,你出去吧。”顾建平眉头紧皱,童莳总觉得这事不是这一两句话就能搞定的,便小心翼翼地问:“顾总,是不是我的方案有什么问题?”
“哦,没事,你去忙你的吧。”顾建平要把事情先弄清楚了再说。
童莳出去后,顾建平马上找了连栋,既然童莳的方案给连栋看过,那么季华欣的他肯定也看过,现在他最有发言权了,看看这个方案到底出自谁手?尽管顾建平打心底认为肯定是童莳写的,但还是要听到连栋的确认。
连栋看到顾建平给他的方案,心里乐开了花,一场暴风雨终于来了。
“连总,童莳和季华欣的方案你都过目了,你再好好瞅瞅,这方案是谁的?”顾建平拿了童莳的那份给他。
“怎么啦,顾总,您还能不知道方案是谁的,您这不是故意考验我吗?”连栋半开玩笑地说。
“我当然知道,呵呵,这不也想听听你的意见吗?”顾建平有些顾左右而言他了。
“我的意见?好啊,我觉得这个方案就挺好的,可以直接用了,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是季华欣写的,而且是第一稿。”连栋点了一支烟,看着烟云袅袅,就像看着自己亲手导演的即将上演的好戏。
“那童莳的方案呢?”顾建平心里一个大大的咯噔。
“她?她倒是拿给我看了,唉,实在是……怎么说呢,毕竟没做过嘛,写成那个样子也能理解。”
“那你那里还有童莳给你的原稿吗?”顾建平问。
“原稿?我留它干吗使呀,早扔了,废纸一摞。哎,我说顾总,你今天怎么了,童莳的方案没发给您吗?”连栋这是明知故问。
“哦,发了发了,但是她修改过的,我想看看她的原始版本。”顾建平给自己打了个圆场。
“嗨,那您自个儿问她要不就得了。”连栋深深吸了口烟。
“好,那就没别的事了,你的意见我也知道了,方案我再仔细看看。”顾建平的心越发沉重了。
“那行,有啥吩咐,顾总您随时说。”连栋把剩下的半截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起身走了,正陷在矛盾纠结中的顾建平没注意到连栋嘴角那一抹的似笑非笑。
连栋一走,顾建平的神情立马收紧了,眉头锁得像是被人紧紧攥过的一团纸,这事可大了!现在从和连栋对话中可以得出这个方案是季华欣做出来的结论,那么就是说童莳剽窃了别人的成果,这怎么可能呢?童莳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而且童莳也不会愚蠢到拿着别人的方案冒着被拆穿的风险做这样的事啊,逻辑上说不通啊?可是,连栋的证词对童莳大大的不利……不对不对,顾建平转念一想,这事一定另有隐情!他又仔细回想了一下连栋刚才的话,似乎是他已经知道我为何要这么问了,难道,难道这件事和连栋有关?难道这件事是季华欣和连栋串通起来嫁祸给童莳?难道就是想逼童莳离开?想到这儿,顾建平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如果连栋也有份儿,看来这次童莳大劫难逃了。好在这件事目前才到自己这儿,其他人都还不知道,如果这件事传了出去,搞不好童莳真的会被公司开除!连顾建平都觉得连栋和季华欣这次的手段狠了点,上次的调薪事件也就罢了,这次居然要再彻底把童莳的名声给毁了。
顾建平想了想,还是把童莳叫了过来,现在没有人能帮她,只能靠她自己找证据了。童莳听了顾建平的简单描述,心里顿时开了锅,汩汩冒出来的不是热气而是怒气和不屑,打死她也想不到在这种高素质人才聚集的地方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打死她也想不到季华欣和连栋会联手指鹿为马陷害自己,真是天下一大奇闻,可以载入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顾总,您相信我吗?”童莳定了定气,平静地问道。
“光我一个人相信没用啊,大家要看的是证据。”顾建平没有直接回答童莳的问题,这个时候,他也不能做出明确的表态,因为除了童莳和季华欣两个当事人会各执一词外,最有力的证人连栋已经摆明了他的立场,一切不利都在指向童莳。
“没关系,我有证据,还有一个证人。”童莳仔细想了想。
“哦,说说看。”
“证人是北分的孟齐,我曾经请他帮我提过两次意见,而且我有我们来往的邮件为证,这也算是证据之一;第二个证据是我发给连总的方案,纸质文件给他后,他让我发电子版的给他,这应该也算吧。”
“哦?”如果童莳给连栋发过电子版的邮件,如果真的是童莳剽窃季华欣的方案,那么连栋应该早就知道她们两个的方案是一样的,这至少证明连栋在有意隐瞒,顾建平赶紧说:“给连总的邮件很重要,但是你说的证人以及你们之间的邮件,别人也可以说你用了别人方案后才发给他提意见的,这并不能证明方案是你的原创。不过,有邮件也总比没有好,你赶紧回去把邮件找出来发给我。”
“好的,我马上去。”童莳压抑住了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出了会议室,她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动怒也不是发泄的时候,既然他们能这么做,肯定已经作了应对的准备,自己一定要先稳住,找到有利的证据,还自己的清白,到时候他们只能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回到座位童莳打开邮件,仔细查找从开始做方案时的所有邮件记录,奇怪,找来找去,所有她和孟齐的来往邮件都不见了,还有那封发给连栋方案电子版的邮件也一并消失了。童莳的心一下子掉到了谷底,一股寒意迅速从头蹿到脚,怎么可能?童莳按住鼠标,一封邮件一封邮件地打开检查,并把草稿箱、发件箱甚至垃圾箱都一一查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童莳手脚冰凉地待在那里,只是重复着一句话:怎么可能?这可是唯一能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啊!
“哎,童莳,我说,你发什么愣啊。”季华欣拿份文件假装经过童莳的座位,伸着脑袋在挡板上问了一句,“我们的plan都交了,不知道现在结果出来没有啊?”她早就知道童莳一大早上两次被顾建平叫去会议室所为何事,而且连栋在跟顾建平谈过话后就告诉了她事件的进展,并让她什么都不要做,单等着好戏上演就行了。不过,季华欣还是没有按捺住看童莳出丑的狂喜劲儿。
这番在别人听来最为正常不过但在童莳听来却不啻是最恶毒的话语,把童莳从冰窟中惊醒了,她看了看探在挡板上那张精致却透着邪恶的脸,厌恶地站了起来,径直到会议室找顾建平去了。
“哼,拽什么拽,还不知道谁的plan胜出呢!”季华欣头一扬,踏着跟儿极细的高跟鞋一扭一扭回了自己的座位。众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都嗅出了不平常的气味。
“顾总,我的邮件全都没了!”童莳进会议室的第一句话。
“什么?全都没了?”顾建平一惊,没想到连栋他们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也考虑得这么周到。
“是的,其他的都在,就是我刚才跟您说的那几封没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了,连发件箱里都找不到。所以,我想跟您申请下,到公司的邮件服务器上找找,没准那里还有记录。”这是童莳刚才掉在“冰窟”里唯一想到的可能途径。
“不用找了,服务器上肯定也不会有的。”顾建平太了解连栋了,既然他已经把事做到这个份儿上,肯定是找人在服务器上连根拔除的,又怎么会留下任何可查的痕迹呢?
“您是什么意思?”童莳立马警觉起来,难道他们连IT部门的人也买通了吗?天,这都是什么世道啊!
“你先回去吧,我再好好捋捋这事。”顾建平原本还对童莳的证据抱一线希望,现在看来全成了浮云,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把这件事就此按下去,直接宣布选用季华欣的方案,不,应该说是童莳的方案,这样或许还能把坏影响降低到最小,最低不过让童莳受点委屈,自己做的方案成了别人的成果,但还不至于让她受到更大的伤害。
顾建平正准备回办公室,直接处理尽早了结这件事的时候,连栋一推会议室的门进来了。
“顾总啊,我说你今天怎么一上班就找我来问那些事,敢情是出了这码子事啊!”连栋一屁股坐了下来,顾建平也只好落座。
“什么事啊?”顾建平心知不妙,看来这个家伙对自己已经了如指掌,成心要置童莳于死地了。
“哟,顾总,不用再瞒着我了,外面都已经传开了,我刚刚听别人说的,所以我这不紧着找您来了不是。”连栋又点了一支烟,随手也扔了一支给顾建平,“童莳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看不出来啊,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就算是方案做得不好,也没人怪她呀,至于嘛。”
“谁说就是童莳了?”顾建平心知肚明,所谓的“外面传开”不就是你连栋和季华欣故意散布的吗,否则,除了我们几个人,还会有谁知道?
“难道不是她吗?”连栋盯着顾建平,看来这个老家伙果真是想把这件事就此按住密不外发,自己这步棋又走在他前面了,哼哼,看他还有什么招:“有件事本来我还觉得奇怪,现在听说了这事,也就觉得不怪了。”
“什么事?”顾建平倒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更怪的事。
“就是季华欣写的第一稿方案呗,我转手就放在桌子上准备抽时间给她提些意见的,哪知道在童莳找我看她的方案被我打回去之后,就发现季华欣的方案不见了,我还纳闷呢,这方案难道长翅膀飞了不成?现在才明白它所去何处了。”连栋说完,把剩下的半截烟放在烟灰缸里,看着烟头继续燃烧。
“有这事?”顾建平点了烟,不动声色地说。
“是啊!这个童莳啊,我还真不敢相信她能做出这种事,不过,证据确凿,也让人不得不信啊!”连栋假装可惜地说道,“顾总,也许她真有什么苦衷呢,您可得好好跟她聊聊。”
“嗯,这个就不劳连总费心了。”顾建平心说,你装什么善人啊,这一切肯定就是你小子和季华欣搞的鬼,居然还说童莳偷了季华欣的方案,刚才我还在想这一处有很大的疑点呢,童莳怎么能搞到季华欣的方案,看来你是什么都想到了,连邮件都彻底删了,消息也放出去了。人家童莳到底碍着你什么了,非得整得她身败名裂?
连栋这第二次来访,让童莳的黑锅背定了,顾建平看着手里的东西,想着连栋所说的话,根本都不用季华欣自己提供任何证据,就把童莳钉死了,而且如果要季华欣提供证据这方案是她的,她也一定能提供出来,早有预谋啊!顾建平此时知道自己也保不了童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