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年底的工作总是格外繁重,在一片忙碌和哀嚎声中,春节来临了。这也意味着言默又长了一岁。为了躲过七大姑八大姨的追魂夺命问,以及各种同学聚会的攀比,言默例行给自己安排了旅行。言默父母要在家过节,和亲戚们聚会,朋友和同事都要回家过年,于是就只剩言默一个人的旅行。
言默每每有假期,都喜欢旅行,她觉得只有在路上才是真实的自己。自离婚后这几年言默自己也去过不少地方了,喜欢在路上看看风景,用画笔和相机记录风景,就像上学时去采风。
去哪好呢?从进了1月份,这个问题就一直困扰着言默。每次想不出,言默就出现拖延症。直到还有一周过节才最终定下了去三亚。三亚对于言默来说并不陌生,来过3、4次了。言默喜欢这里的气候,北方的冬季总是寒冷干燥,总是让言默脆弱的呼吸系统备受煎熬。
飞机停在凤凰机场,言默换了一条长裙,带上墨镜和帽子,走出机场。深深吸了一口温暖潮湿的空气,觉得整个肺和身心都舒服了,不像是旅行,到像是回到了家。言默也很奇怪,为什么每次来三亚都是这种感觉,看着路边的椰子树格外亲切。
往常言默来三亚会选亚龙湾的酒店,亚龙湾的沙,是言默喜欢的细腻柔软的白色沙滩。可是最近海棠湾新开业了一家的酒店,有海底世界、海底餐厅,言默心仪已久,还靠近免税店,于是忍着价格的心痛,订了这家。每当这个时候,言默就想有人跟她分摊房费就好了。
办好入住手续已经是傍晚时分,言默把行李放到房间,没拆开整理,就直奔海滩吹海风去了。
夕阳西下,把大海映出一片金红。晚风清凉,吹过言默的发梢,吹进言默的心里,除了舒爽还有淡淡的忧伤。言默看着沙滩上自己留下的一串脚印,忽然希望在此情此景、此时此刻能有一个人陪在身边,一起牵着手漫步。但是为了自由,为了在我国传统的美好节日,不把自己过成一个小丫鬟,只能是自己选择离开。
言默吹着海风思绪飘到6年前,新婚后第一个春节。那年年三十已经是法定节日了。言默第一次去婆婆家过节,自然是一大早起来梳洗打扮好,特意换上妈妈给买的一身大红色套裙,喜气洋洋,又拉着老公去买了点年货,下午就来到婆婆家过节。
言默到时,婆婆家不大的房子里已经挤满了20多亲戚,打麻将的、看电视的、玩扑克的,真是热闹。
言默按长幼逐一打过招呼,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着,和七大姑八大姨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有点无聊。
快晚饭的时候,大家一起忙碌起来,言默帮着收拾屋子整理饭桌,忙前跑后。吃过晚饭,言默心心念念着看春节晚会,这是每年的固定节目,已经看成一种情怀了。
忽然间听见婆婆大人,高声宣布:“吃完饭大家把东西都放到厨房,就不用管了。该打牌打牌,该看电视看电视。言默是小辈,你们小俩口去把碗都洗了,厨房都收拾干净。”
你是婆婆你最大,言默看着一身干净的新衣服,皱了一下眉,要不换一身衣服,正在犹豫。三婶好像看出了言默的心思,扬着嘴角适时的递上一条脏兮兮的围裙“穿上围裙,别把衣服弄脏了。”言默微笑接了过来,穿上身。“真像超市的促销员。”三婶又补了一句。言默没听出个所以然,只能笑笑,望了望老公。老公一脸憨笑。
20多人的杯碗盘筷、和战争过后一片混乱的厨房,让在家从来都不洗碗的言默,足足战斗了1个小时才洗干净。老公只是陪在厨房里转一转,就被婆婆大人叫去倒茶了。
好不容易将厨房收拾干净整齐,言默来到客厅里想看春晚。还没摘围裙。婆婆边打牌边说:“言默啊,把晚饭时没包完的饺子都包了吧,明天大家都要吃的。你会包饺子的啊!”
“那么多。。。。。。什么时候。。。。。”言默傻了,不知该怎样表达,又不敢顶撞婆婆。
“你们这辈孩子都长大了,你带着两个弟弟妹妹一起包。我们这些长辈都该退居二线了,你们干吧。”婆婆大着嗓门说。
言默看看一个和自己同岁的老公的表弟,一个小2岁的表妹。两人歪在沙发里,咧着嘴对着言默笑:“嫂子,我们不会包饺子。”
“我教你们。”言默咬着后槽牙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两人不情不愿的来到厨房,言默老公不会包饺子,负责擀皮,言默拿着饺子皮,手把手的教着两个弟妹。两个人包好了一个造型奇特的饺子后,蹦着出了厨房“妈妈,你看我包的饺子,怎么不错吧。”各自去找各自的妈求表扬去了。
厅里传来一片智障的夸奖声。自此两人一去不复返,只留下言默和老公在炮竹声声中,窝在狭小的厨房里包着饺子。游离于喜气洋洋的春节氛围之外,连春晚都没的看。
言默不高兴了,在厨房小声和老公嘟囔着:“我想看春晚,不想包饺子。那么多。。。。。。。”
老公憨笑着:“我不是陪你一起包呢吗,包完再看。”
“那么多饺子也吃不了啊!”
“明天吃不完就冻起来,初五还要吃饺子呢。”
“我以前春节都要看春晚的。”
“那不是没结婚嘛,结婚了就是这样,不是小孩子了。”
那也不能拿我当保姆使啊,用不用把你们家七大姑八大姨这辈子的饺子都包出来,谁吃谁自己包啊!言默在心里骂着。
长这么大从来没过过如此独特的“三十”。如果结完婚以后,每个春节都这样过。。。。。。言默深吸一口气不敢再想,好想翻了桌子,把围裙扔在三婶脸上,然后离开。可是这不是言默的性格能干出的事。
从小妈妈对言默的教导是温顺,可是言默心里的反抗精神从来没停止过战斗。言默心里委屈啊,自己智商也不比别人差,赚钱又不比人家少,吃你家还是喝你家了,咋一到你家就混成保姆了,只是公婆就忍了。可是那么多亲戚,我认识你们都谁是谁啊!见过几面啊,凭什么啊!言默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思绪,不然会憋屈死自己。女人真的是结完婚都变成保姆吗?
临近新年敲钟的时候,言默终于包完了所有饺子。再也不想看见饺子,再也不想吃饺子。
一屋子人在闹,言默只能找个角落打盹。
一直到大年初一晚饭后,言默终于身心俱疲的从婆婆家离开。看着大街小巷充斥着的节日欢乐氛围,言默眼圈红了。长这么大第一个春节让言默感到讨厌。难道以后的春节、所有节日都要这么过吗?不要!
言默的前夫直到离婚都不明白,这是他们离婚的重要原因之一。
言默在就要窒息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海风清凉潮湿,海浪规律的声音安抚着言默回忆的情绪。言默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大海能让她感到平静,即使看到的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也让她感到一丝安慰,莫名的喜欢大海。也许上辈子是一条鱼吧。
还好已经离开了,幸好自己够坚决。言默看着大海感,受着浪花拍打着双脚,安慰着自己,甩甩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算是给自己的回忆画个句号。
太阳已经完全沉入海平面,只有海天交接处残留着一点余晖,大海变成了深蓝色,看似静谧,可一声声拍打沙滩的海浪声,彰显着着它内心的澎湃。沿海湾排成一排的酒店早已亮起了灯光,映射出人间的五光十色。
又是一个团圆热闹的春节。
自从那个春节后,言默不知为什么就算离婚了多年,也不再期盼、喜爱这个节日了。也许这就是长大了吧,言默总能自己安慰自己。
在海边走走停停,直到海天一色的变成墨蓝色,直到酒店的海边救生员小哥哥一直在海边盯着言默,欲言又止。
言默忽然意识到,啊!不会以为我要跳海自杀吧?是啊,团圆的节日,天黑的海边,一个人独自在海边走了很久,又坐了很久,始终徘徊在海边。。。。。。
言默被此情景逗笑了,我才不会自杀呢!转头对着敬业的救生员小哥哥,微笑道:“春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