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清早,街上已是车水马龙。
人们皆是成群结队前往寺中求香拜神,议论纷纷。
"你也去鎏瑛寺啊。“
"对啊,这不是神君大寿嘛。“
"那你准备求什么?“
“我自然是求保平安,事业鑫隆,你呢,我看你啥也不缺啊。"
"我嘛,我当然是要求神君派月老给我找个媳妇嘞。还有,我哪有啥都不缺,我还缺个大胖小子来继承我的生意唉。“
“哈哈哈……"
在人们一声高过一声的议论声中,一辆马车自远方缓缓驶来。
马车高贵典雅,香樟木制的车盖更显雍容,只是缺少一些官家的气派。
“哎哎哎,那不是陆家的马车吗,看来人家也应该是去求香拜佛。"
“对呀,看方向应该是,听说陆家大夫人信佛,此番也应该是大夫人坐在里边。"
人群一边躲让,一边议论起陆家来。
这陆家六代相传,是京城之中有名的书香世家,家族庞大,虽不肯为官,但实际上已是超过了大部分的官员,坐镇一方。
车内,一名妇人一身素净衣物,仪容端庄,发上别着一支简易的珠钗,手上
"阿昭啊,你今个儿也已经有十七了,今日入寺,多求求神君给你牵条红线,求个好姻缘。别每天看书写字,多出去走走看看,如果有看上的,尽管跟娘说,娘替你做主。“
“嗯,儿子知道了。"陆昭安只管点头应是,手上依旧捧着一本诗词鉴赏书,目不离书。
见状,妇人只得叹息一声"你啊你“,便也不再多说,一人眺望远方。
离鎏瑛寺最后十许里的地方,马车已经无法通行,二人便下了马车,向着鎏瑛寺前走去。
此时已是辰时,寺前人声鼎沸,来往的人皆是手持庙香,两手合十,虔诚无比。
陆夫人刘氏也学着人们的样子,两手合十,一脸虔诚。陆昭安则手持书卷,一手背在身后,站在母亲身旁,并没有做出任何表态。
终于走完了十里路,威武雄壮的鎏瑛寺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整座寺庙皆由水晶琉璃制成,剔透玲珑,寺顶由白水晶雕刻而成,在春日暖阳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寺门前的两座镇寺神兽亦是由金玉琉璃所雕而成,两眼炯炯有神,威严扫视众生。步入正殿,满殿皆是金灿灿一片,惊得来人均是一声感叹。
陆昭安在母亲的连拖带拽下磕磕绊绊地进来寺庙,抬头一望,只见一座高大威猛的神像竖立在他面前,正是今日大寿的神君青暝。
陆昭安见状,便只得像模像样地在母亲的监视下磕了三个头,嘟哝了一句:神灵保佑我功成名就,并且有一桩好亲事。
刘氏则将从儿子地方夺来的书卷递给身边的丫鬟,跪下来一个人自言自语了大半天,直到后面的人催得紧了,这才起身带着儿子走出寺门。
寺前有一棵长生树,生的极其高大,寺庙里的住持便想着让香客将红绸带绑着牌子写上祝福挂在树上,以求保平安以及其它心愿。自此以后,树上便缠满了红绸带牌子,终日迎风飘荡,迫使僧人们每隔三个月便要将原先缠绑在树上的红绸带牌取下来,烧成灰烬,美名其曰:将这些牌子报向神明。长此以往,缠绑红绸带的人也越来越多,鎏瑛寺的名声大噪,从此成为了京城最为辉煌的寺庙。
刘氏听闻此说法,便也求来了两条绸牌,递给陆昭安一条,提起从僧人地方取来的细毛笔,“刷刷刷"写起字来。
陆昭安接过母亲递来的纸与笔,无奈地摇摇头,正欲提笔写点东西敷衍敷衍,眼角却瞥见一片粉色衣角一闪而过。
他扭头去看,只见一位粉衣少女正拿毛笔敲着脑袋,半眯双眼苦思冥想着。
那少女不过十四五岁,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美目流盼,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她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千娇百媚,无与伦比。一件轻似薄纱的粉色衣裙,更衬得她皮肤雪白。
陆昭安只觉那少女身旁似有烟霞轻笼,当真非尘世中人,不由得心神一荡,再移不开眼。
那少女并未察觉身旁有人在看她,神色自然如常,须臾,她睁开半眯的双眼,凝眉在纸上写起字来。
刘氏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一长串心愿,直将红绸写成了黑布,这才又拜了拜面前的长生树,将红绸带挂在树上的一处分岔枝条条上,转头见儿子还未曾写得一个字,笔上的墨水已经滴落在纸上渗出一个硕大的墨圈,正想去捅儿子一下。
谁知她刚要动作,却顺着儿子的目光看见以为年轻的少女站在不远处,生的细皮嫩肉,眉目如画,心中只道儿子这是看上人家了。
刘氏常年呆在家中,对如今京城之中的事情有些生疏了,但如今看那少女衣着鲜艳,便也料想到那少女定是哪家的大小姐,看上去倒也与儿子略为般配,便走上前去和那少女攀谈起来。
陆昭安正瞧这少女发着呆,见母亲走了过去和那少女攀谈了起来,顿时脑子清醒过来,暗自叫苦,但又见那少女实在是如同画中人一般,叫人挪不开眼,便也没有走上前去阻拦母亲,脸却有些发烧。
他出生于书香世家,从小饱读四书五经,小小年纪已是能作诗吟词,是亲朋好友眼中的小神童。因他如今相貌堂堂,便更觉天下女子又有几个能配得上他。
如今这少女的出现,却如同一只迷路的小鹿,跌跌撞撞地冲进他的心房,令他心神为之荡漾。
只是,与其他官家小姐的步步算计不同,这少女眉目间并无戾气,反倒整个人看起来清纯唯美,令人难忘。
少顷,那少女却是两颊一红,匆匆离去,步履竟有些慌乱,一头乌发在清风中有些散乱,那背影却也是无比动人。
刘氏回了陆昭安身边,却是面带微笑,右手拍了拍陆昭安的手背。陆昭安这才发现,墨水已经将半条红绸浸湿,已是漆黑一片。他连忙将笔挪开,却见这红绸已经不能再用了,脸上越发火热。
刘氏此刻却是满面春风,笑吟吟道:“阿昭可是看上人家了?“
“母亲……莫要……胡……。“陆昭安似是想要反驳,声音却是越来越小,脸上也是越发通红,嗫嚅着回答母亲。
刘氏笑颜更甚,又道:“别说了,你瞧,连你自己都不信。行了,我问清楚那姑娘的底细喽。“
“如何。“陆昭安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说罢,他才察觉到自己的态度,顿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你瞧你,猴急猴急的,听我把话说完。这姑娘姓锦名萱,年芳十五,上月方才及笄,父亲是当今户部侍郎,是三品官员,我跟那姑娘提了一提,你猜怎么着,那姑娘父母也正给她招亲呢,多好!我看改日让你父亲给你找个媒人上人家家门求亲去得了,方才我让那姑娘瞅瞅你怎么样,那姑娘才瞧了一眼,就羞得不行,可见你俩是真般配。“刘氏故作责备地拍了陆昭安一下,眼中却依旧笑意盈盈。
陆昭安一听此话,脸上虽仍不做声,心中却欢喜得紧,一想到那粉衣身影便心神荡漾,难以自拔。
回府后,当晚,陆家老爷陆健仁来到刘氏住处时,刘氏便和他提起此事:“老爷,如今阿昭也已经不小了,今日我看见个小姑娘,家里父亲是做户部侍郎的,长得干干净净,模样也煞是好看,关键是阿昭喜欢,要不过两日我们找个媒人给他俩说说亲吧。“
“嗯,这如今阿昭也已经20来岁了,是该好好考虑此事了。夫人放心,改日我便找个媒人替他说亲去,虽然我们世代相传都是读书人,照理说阿昭也应该找个读书女子,既然如今有瞧得上的,那便随了他吧。“陆健仁撸了撸长长的胡子,沉思片刻道。
夫妻两人商量了大半夜,终于决定第三日便寻人上门提亲。
而此刻,东厢房里的陆昭安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躺在床上,脑中全是那清纯少女,一想到马上就会有媒人要去她家提亲,嘴角便不住上扬。就这样呆呆地望着窗外直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窗外,一身着粉衣的人儿甜甜一笑,从窗前一闪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