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汗呐，你见到老师，不高兴啊？”
“高兴，看到老师身体硬朗，我很高兴。只不过嘛——”
“别卖关子，说。”
“老师回来，肯定是有要事。”汗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
“哈哈哈，你什么时候有长进了？我以为，你还是那个一根筋呢。”
师生寒暄后，朗压低了声音，他低声说道：“跟我来。”
朗按了下楼的电梯，然后跟‘助手’说：“关掉网络，屏蔽本机系统未授权的任何频段。”然后转过头，让汗关掉网络：“你也开一下屏蔽，授权频段已经在你的系统里了。”汗心想：“老师还‘入侵’过我系统？防不胜防啊。”
离开学院楼，他们上了一辆礼车。这个时候，汗才真正感到奇怪。
他只是心想：“为什么会是礼车，老师的事，不应该是有政府专车么？难道是老师的家事？那又为何要屏蔽所有频段？”当然，奇怪的，还有那个戴着墨镜的司机。
礼车，是这个时代唯一保留的旧式交通工具，由人类操控方向盘驾驶。在如今自动驾驶早已普及的情况下，礼车仅被用于礼宾接待的场合。“但估计很快也要淘汰了。上次外太阳系事务委员会执行官李，在来访联合政府总部时，看到总部用礼车接待，直接让随行‘管家’Lora028进行了销毁。总部为了团结起见，低调处理了此事，所以几乎没有负面舆论。”汗看着窗外，想起了这则新闻。
车上气氛显得很紧张，汗也不敢大声交流，他顺便调低了“助手”播放《小步舞曲》的音调。
车行驶在路上，（在这里可以为后想到的剧情埋伏笔）大家都沉默不语。
“全频段检查，扫描系统底层配置中决策型的预留文件…”“正在检查，请稍候……检查完毕，未发现此类预留文件。”
“嗯嗯，大家，放心说话吧。”朗说着就看向了汗：“现在，你一定很迷惑吧？”
汗有一肚子的话要问，最近的遭遇太多，太奇怪了。但是思绪良久，他还是说：“请老师先说。”
朗猜到汗最近肯定是遇到了不少事，说不定彼此默契一些更好。
“唉，那我就先说了，整件事情，讲起来很复杂，很复杂。”
已经是晚上了，车行驶在跨海大桥上，桥头的城市光亮很强，远远看去，照亮了落日方向的天边。
“你还记得环日引力子实验吗？半个多世纪前的那次。”
“嗯，那是一次划时代的实验，为我们如今的远日移民奠定了基础。”
“那它为什么停止了？”
“因为实验过程出现意外，导致环日对撞机被损毁，因为造价，舆论等社会问题，实验最终终止。”
“哼，这么想也是政府希望的。”朗冷冷地说道，然后取出一份手稿。
又是一个很少正式使用的东西。“老师，今天我们是要去参加什么复古风格的节日么？”汗觉得比起直接的提问，这样问更有效。
“哈哈，不是的，但是你真的不太像我认识的汗。不错，是一种进步。”
“汗，你看一下上面的数据。历史的角落，最容易被人忘记。现在给你一次发现真相的机会。”
这上面的数据都是粒子碰撞后，能量衰减的统计数据。汗看着一张表上统计点的无穷大值，目瞪口呆。“还有超算都算不出来的涨落斜率？除非…”喊没有敢继续说下去。
“除非，那是一个奇异值，对吧。”朗平静地说道。
“您是说，那次环日引力子实验，制造出了人工黑洞？”汗希望得到朗的否定回答。
“……是的，很抱歉。这才是环日对撞机报废的原因，也是后来引力子研究不公开的原因。”
汗感到一阵耳鸣，他不敢相信这一切。无论是事实，还是那场梦里的一切，都令汗感到难以接受。约克队长和梁士官，金星、土星幻象中人类之间的争斗，还有…还有环日实验背后的真相…..自己崇拜的，信仰的东西难道都是假的，片面的，毫无理性可言的吗？还有什么可以信赖呢？
“还有，还有什么…肯定还有什么…”汗紧闭上眼睛：“啊啊…头…好疼！”
朗把手搭在汗的肩上：“不至于，抬起头来小子。”
“还有什么，老师，还有什么可以相信！”汗的眼眶泛红，这一瞬，他终于忍不住了：“老师您知道吗？我做过一个令我崩溃，令我无法相信的梦，梦里，‘先锋者’梁杰士官，不是救约克队长而牺牲，而是被约克队长害死的！！还有，还有古时法国的战争，人类在用长相怪异的钢铁机器自相残杀！历史书上，没有讲过这些啊！人类从古至今，不是一直和平相处的吗！！还有什么是假的！一定还有什么！!”
“梦？”朗的眼光闪动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历经世事的他，用怜悯的神情看着汗，不断拍他的肩膀。
“看来，我们之间，已经有另一层意义上的‘共鸣’了，哈哈哈！”说完，朗和司机的目光，在车内后视镜上相聚了一下。
礼车开过跨海大桥，车外从静谧的海，变为了热闹的大街，轻微的嘈杂声占领了车内的空间。
“汗，恐怕你的‘梦’里的事，历史上都是真的。”
说罢，朗突然变了一种嘲讽的语气：“哼，帕罗·约克，我还以为，他只是作风问题。现在看来，他应该被历史钉在耻辱柱上。还有其它历史知识，这不是你的错。你说的法国的战争，那不是简单的资源争夺，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世界大战。而且，上一次物理学变革，也是与世界大战同步进行的。”
“您说什么，老师？…为什么您肯定那些梦都是真的？莫非老师…”
“我做过类似的‘梦’，而且我还研究过这些，等下车我们说。现在，我要跟你讲讲别的一些事，一些，有另一面的事。”
大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这个时代，我们学的历史，是我们文明历史和平的部分，因为在强决策树看来，人类历史中那些阴暗的，丑陋的，扭曲人性的成分，会对文明内部的信息交互产生熵增效果。直白地说，就是负面情绪易被放大，导致文明进程减慢。”
“我上学的时候，一股AI平权的思潮在人类社会兴起。那时候，因为AI的工作范围越来越大，给予人类社会的帮助越来越多，所以有一批受益者，他们手里有资源，有力量，他们呼吁开发更人性化的AI，给予AI以人类身份，让AI融入到我们的文明中，我们的社会进程中。”
“听起来像‘泛AI’主义。”
“是的，这股思潮，是‘泛AI’主义的前身。那时候也正值环日引力子实验的舆论漩涡，所以相比于基础学科的艰难探索，更多人认为应该大力发展人类社会的生产力，应该不断深化AI的发展，甚至让AI参与人类事务的决策。无论是人权运动者，还是宗教界，还是社会活动家，他们都活跃起来，都活跃在舆论场上。联合国成立了‘决策树’计划，各国也将更多资源布局给AI发展。效果显著，一开始只有内太阳系的普及，很快，外太阳系的诸多前哨基地也开始普及。后来，决策树的成长，逐渐显现出独立性，之后的人类历史也证明了决策树的能力，无论是成立联合政府的议案通过，还是在外太阳系的能量配给方案上，甚至渗透到人类生产生活中的各个方面，决策树都让我们受益良多。”
“嗯，这段历史被称为‘决策树时代’，人类发展的美好黄金时代的开始。”
“是啊，美好的…时代。”朗的话，听起来很不情愿。
“那一时代，AI平权，人类身份已不是什么争议话题。它们逐渐获得了与我们一样生活的权利，在它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可问题在于——”
“决策树的成长，太快了，快到我们甚至不能完全掌控。姑且不说决策树逐渐对我们学到的知识起到越来越大的引导作用，人类表现感情的时候，AI都会予以干涉。”
“这无可厚非吧，感情不是不可表达，而是不可造成社会熵增影响因子增大，强决策树建议不在公众场合表达感情。”汗对朗说着《联合宪法》的规章。
“小子，有些东西，失去了，我们就不再是完整的人了。”朗对汗说。
“我大学谈过恋爱，那是美好的回忆。就算最后分手了，我和佳依然是好朋友，依然，记得彼此。”朗的眼神中，露出了深情的目光，仿佛看向了回忆。
汗不解：“人类的繁衍，不是有生育部门管理吗？现在，人和人之间，很少会…会爱吧？应该是这个词。”
“这不怪你。”朗又在重复这句话，
“你接受的教育无法让你理解，爱，是多么美好。”
朗又谈到了历史：“从远古进化而来的我们，不只是互帮互助，和谐发展。美国建立不是因为讲了一篇《独立宣言》，爱迪生不是仅仅因为兴趣而研究电的。即便是扭曲了这些，文明依旧前进，人类依旧发展。但是，Fenn039的提案，希望取缔人类文化与历史遗产学部，这就触犯到一些基本的东西了。决策树否定了人类的爱情，否定了人类的亲情，否定了人类的友情，这些被称为社会熵增正影响因子的东西，如今，它想彻底否定人曾经的历史，本就是扭曲的历史，如今它认为和平的部分依然影响人类的发展，还是相同的理由！这怎么可以！”
朗的话，让汗想起了木星幻象，海王星幻象，还有冥王星-卡戎系统，梦里的自己，被这些幻象感动过。在金星幻象，为什么自己本能地去提醒排爆线上的士兵…..汗陷入了深思。
朗继续说道：“现在，我气愤那些依旧支持Fenn039议案的人。但我也曾执迷于决策树带来的理性，跟着那些‘泛AI’主义的年轻人上街，为了AI的权利而游行，为了更广泛的平等而声张。直到——”
空气似乎在瞬间冷凝，像是胶体一般，透过窗外阴冷的白光。
“直到，佳的意外去世。”
“我为了Fenn037的提案声张，但是等到提案降临到我身边时，我不能够忍受那份痛苦”朗的头歪靠在车窗上，他绝望地看着即将路过的法院。如今，法官这个职业人类没有资格再获得，法院里，全是‘管家’。
“Fenn037提案认为，生物的遗体，应该送至能源供应厂，成为生物能源的一部分，有利于供给熵增影响因子的降低。”
“我跑到厂子里面，安保‘助手’拦住了我，‘助手’这种低级的AI，连‘管家’的分析能力都没有…”朗微微颤抖着：“我只能看着那批…那批被打上‘燃料’的货箱！！被送进厂子…”朗的眼神，满是愤怒与绝望。
“如果换你，你会信仰这种没有人性的社会价值吗？”朗露出痛苦的微笑，眼睛透出了血丝。
“我…认为值得…值得信仰。”汗，也开始颤抖。为什么以前朗从没透露过这些？但无论如何，朗的遭遇，令汗感到，自己梦中的冥王星-卡戎幻象，受到了破坏，这份感动，已经铭印在汗的内心深处。
“这不怪你。你们这些出生于强决策树时代的人，哪有什么信仰。”
“但我看到了一个里外不一的小子。哈哈哈！”朗看着汗，突然间笑了笑。
“小子，无论你怎么想，我要跟你说的是，我准备让这一切——”朗的语气愈加坚定——
“有所改变！”
“老师，我……”这时，车停了下来。
“部长，我们到了。”司机突然发话。
月光皎洁。
下车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很旧的工厂，现在，他们已经离城市很远了。
汗问道：“老师，这里是？”
不等朗回答，从破旧的工厂大门里走出来一个人，那人看了看汗，汗只觉得他的左眼很奇怪，发着微弱的红光，还有精细的机械结构在里面转动。
那人对朗说：“萤萤星光不及皓月。”
朗回答道：“亦以此光永照天穹。”
那人打开了‘助手’：“欢迎来到，‘乐章’的序曲。”说完，工厂就亮了起来。只见一排排灯光依次从一层到最高层，从近门处到工厂里面，将夜晚的郊外星空照亮。
进入工厂内部，汗才发现自己被工厂的外表欺骗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工厂，这里面放着一个巨大的紧凑型直线对撞机。
“老师，为什么要用这种很古老的设计方式，这种对撞机甚至可以回溯到21世纪前期。”
他们的脚步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朝工厂内部走，穿过一个又一个隔间。
“哦你说这个呀，你可不要瞧不上这设计，这种对撞机本就是基于提高能量利用率而设计的。现在加上我们从环日对撞机上拿下来的核心部件，已经可以在地球上进行离子对撞实验了。”
“可是老师，联合政府没有对此报道，难道说，这是秘密行动么？”
实验室里，一瞬间只剩下了数据传送的处理声，还有不断响起的机器运转声。
“所以，我要问你——”朗整了整衣服：“愿意再相信老师一次吗？”
汗知道，老师一直相信自己。上大学时，当汗第一次跟朗谈引力子的项目时，朗，或许已经在心底，为汗埋下了信任的种子。无论曾经有多少人伤害朗，汗的那份执着，也以融化朗心底的坚冰，重燃对这一切的渴望。
“我相信老师，一直如此。”
“那好，我不再和你有所保留。”
朗又说：“记得我说你的梦可能是真的吗？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本来，当时您说自己经历过，我不会信，但是您又说您做过研究，所以，我也想看看。”
“很好，回忆一下，你当时做梦时的地点，情节。”
“我当时睡在实验室，太困了。情节我跟您举过例子，都是一些颠覆我观念的事，而且梦里还有个声音指引着我。”
“当时，柯伊伯带实验结束后，你没有及时结束和Guass011的通信吧？”
“是的…当时，太困了。所以凝聚场的数据一直传输，没有断过。对了，‘助手’当时播放着钢琴曲，应该就是曲子影响的。”
“说是曲子影响的，是有这个因素。但是钢琴曲，仅仅影响了梦境的表现形式。凝聚场的信号才是造成你幻象的源头所在！”
“老师，关于这点，我需要实际研究结果才能同意您的结论。”
“你来看看这台‘类脑’上的演示结果。”
‘类脑’？汗看着这个庞然大物，心里又在嘀咕：早在决策树诞生之前就淘汰的超级计算机…为什么老师要用这些低效的东西呢？这些东西让决策树算不行吗？
很快，类脑显示，当行星周围的引力子凝聚后，行星周围形成了奇异势力阱。
“汗，你看到这个痕量的引力波数据没？”
“嗯看到了。我记得，在凝聚场下，引力子相位振动产生的引力波，其振幅是个无法精确测量的值。”
“因为我们后来在做应用，所以当年没有深究这个问题。”
“实际上，我离开后的研究发现，这个振幅的值，可以达到宇宙直径，也可以小到普朗克尺度。这是个量子行为。对于我们宏观尺度来说，我们的测量会导致这个行为在宏观尺度分布的概率坍塌。而且很有意思的是，这种行为的正态分布最大值处，正好处于我们的测量范围。行星直径的40-100倍的范围，占据了90%的概率分布。”
“这部分，我听懂了，但是和幻象有什么关系呢？”汗依旧从心底不敢相信老师对幻象的解释。
“因为引力子除了进一步补全了标准模型，它还是影响时空结构的重要因素。加上凝聚场，会使得区域内的时空结构发生无法预测的变化。接下来，请我的同事丰为你略作补充。”
“好的部长。”一个穿着白外褂的瘦高个子男人扶了一下眼镜，看着汗说：“要知道，我们人类的意识，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去做决定，都是以大脑神经细胞中的微管蛋白里的量子效应作为基础的。基于人脑的整个脑神经网络，这些微管蛋白也组成了量子网络。”
朗很快接上话：“奇异势力阱，会对这些微管蛋白里的量子效应，产生无法预知的影响。我们管这种影响，叫做‘共鸣’。”
共鸣？
“老师，您说的这种‘共鸣’，一定能发生在任意生物信息媒介和凝聚场之间吧。”
“不愧是我朗的学生，真的很有悟性！如果我们的信息媒介还是曾经的硅为基础的集成电路的话，那么这种‘共鸣’是不可能发生的，你只能接收到冰冷的数据。如今的硬件，早就是有机生物胶质的天下了，这种生物信息媒介，当它接触凝聚场的信息时，相互之间的通信也是会‘共鸣’的。这就是为什么柯伊伯带的凝聚效应，会传到地球并对你有影响。”
话说完了，实验室里，依旧只剩下数据传送的处理声，还有不断响起的机器运转声。
汗只觉得，这些科学原理他是懂的。
朗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小子，是不是隔行如隔山啊，哈哈哈哈！”
汗心里苦笑一下：“老师，我们本是一行的吧。”
“我继续说吧，你看到的那些幻象，是过去时空中真实发生的，它们存在于这个宇宙的世界线上。但是为什么偏偏是那些，这是因为你的内心存有某种渴望，所以你的量子网络会为你呈现这个宇宙世界线上的对应片段。”
“老师，‘渴望’，‘对应’这样的词，是唯心的说法。”汗对这样的词语很敏感，也很反感。
“我知道，关于这点，我永远不能跟你解释清楚。就像几百年过去了，量子现象得到确定的解释了吗？依然没有，它成为了一种定律，在微观尺度的定律，好比我们宏观的物理定律一样。曾经人类犯的错误，就是希望用宏观的思维，去做一些徒劳的，对微观的理解。”
“好吧老师。但这样的结论，或者说，您离开后做的这些研究，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呢？”
“汗，在这一点上，我不能同意你的看法。强决策树时代，你们已经不会再去思考基础科学的进步了。强决策树可以依据现有理论辅助人类文明变得更好。但是，请你想一想，太阳系住满了怎么办？太阳燃尽的那一天，怎么办？想要移民别的恒星系，我们需要基础科学的突破，这个突破，是强决策树做不到的。”
“强决策树优化了很多工程问题，它甚至彻底解决了黎曼猜想，几百年来都没有人脑能够做到，请问老师，强决策树有什么做不到？”汗感觉今日的朗，已经不像他认识的那个老师了。
朗盯着汗说：“你去问问Fenn039，或者Lora028，如何超越光速？”
汗，一时语塞。
“汗呐，决策树这么多年所解决的问题，都是在旧体系上的遗留问题。你仔细想想，已经有多少年，我们社会里没有‘设想’，‘假设’这样的词语出现了！！”
汗，无法回答。
“再回到‘共鸣’的研究上，相信你也有同样的体会。当‘共鸣’发生时，你的感受应该是很激烈的吧？在我的‘共鸣’中，我也曾感受到。”朗的眼神反映出，他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汗，‘共鸣’之后，我感觉我找回了自我。我在梦中遇到了佳，她告诉我让我坚持自己的信念。我醒后，面对眼前工作难题，突然间就有了自己的想法，虽然那些‘泛AI主义’者说…”
“想法的社会熵增影响因子过大，不建议使用。”汗和朗异口同声。
没等汗开口，朗抢着说道：“汗，你想一想，我们历史上的进步，都是因为很多不成熟的想法。有太多基础理论的突破，都是先有大胆的猜测，通过验证，之后再通过推敲完善的。”
室内，无人说话；室外，月光皎洁。
“但是如今，强决策树的一套又一套方案，压制了我们作为人的思想。加上整个社会因为环日对撞机的事故，没有成功地从基础科学的失败中解脱出来。而甚嚣尘上的AI风潮，把这种失败无限放大了。真的是害了我们这个社会！！而你们却也看不到，无奈而可悲啊。”
汗看到丰的白衣褂不停地在颤抖，他的表情是那样的愤怒，想必是受到了老师的发言的触动。
汗不曾想，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有着朗一般的经历，他们，认识到了人类在强决策树时代抛弃，或正在抛弃的东西。
汗面无表情，但是心中却在想着自己弹钢琴的感受。汗感到，这份感受，与朗的话语竟如此相通。
“汗，我还是那句话，我们要做一些变革，而我们的方案，就是‘共鸣’！”
“我们？”汗不解。
此时，在控制终端室内，朗指着身边的人们说：“是，我们。”
汗没有注意过一起跟着的各位，他扫了一眼，这些人应该都是从事不同职业的。“这位看着就像教授，还有那位高个子的丰，丰后面的那位应该是安保人员。那边几位，应该也是研究人员一类的吧。”
“呃，好吧。大家好。”
“汗，刚才我跟你说过，一切要有所改变。其实不止我一人这样想，关于强决策树的很多做法，关于‘管家’行使权力的限度…”朗顿了顿，继续说道：“联合政府为此成立了一个组织…关于这个之后我会跟你详说。只要知道，我们是其中的一支，这一点就够了。”
“老师，您是想让我加入吗？”汗敏感地察觉到这点。
“汗，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觉得你还能安心去教书吗？”
汗看着控制台玻璃墙外的对撞机，那么长，那么大，从广袤的宇宙中退出，蜷缩在这样的一个厂房里近70年。
“老师，以后怎么称呼你？”
朗明白了：“以后，还是叫老师吧。”
厂外，一片乌云掠过月亮的圆盘，皎洁的月光投影在大地上，留下云朵轮廓的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