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岐沉默的未作应答,看着尊座之上那人面容清癯,眼下有些淡淡地乌青之色,眉头紧皱,眼神狠历且狂躁,他丢开剑,躬着身双手握住桌案,指节发白,握住的楠木桌案也已变形。他虽尽力在控制自己,却好像并无效果,整个人看上去失控骇人,像只困于一隅猛兽。
萧岐心中起疑,走到琴案前,恍然发觉琴案已蒙尘,萧岐用衣袖拂过琴案,轻轻拨弦,琴声悠扬而出,音韵清越,明澈飘渺,缕缕淌入人心,如至人心所向,令人神舒。
聆琴音如观微风临水,秋日月满,离人欢聚……世间美好在你眼前接踵而至,不枉此生。
一曲罢,萧岐起身盯着从嘉,目光带了几分严肃,道:“陛下,近日是否未曾用药?”
随着最后一缕琴音消逝,从嘉松开手慢慢抬头,那被握的桌案一角立刻化为齑粉,眉眼柔和下来,其间的狠历狂躁消失殆尽,声音微哑,倦怠道:“那药方是谁进献的,你不知道?朕怎能安心服用?”
萧岐微微沉吟,开口道:“且不论当时李胜之献药方的目的,这药的确对陛下大有裨益,不得不用。”
从嘉挑眉,目光带上了几丝冷意:“正是因为不得不用,才让朕如鲠在喉。”
萧岐双眸平静依旧,冷峻的唇角却在不觉间抿紧了两分,“陛下不可意气用事,说句犯上的话,陛下一人输不要紧,但南朝岌岌可危,经不起再败。”
从嘉一手端着茶盏正要饮下,闻言一笑,也不盛怒怪罪,继续饮完了茶,放下茶盏笑吟吟道:“萧卿说得极对,朕就是喜欢卿持正不阿的性子!”
萧岐无语地看了眼从嘉,正色拂袖,虽然他本来就正得不能再正了,“臣待会儿把新谱的《神引》曲谱交与宫中乐师,请陛下入睡前听音调息,以平躁郁。”
从嘉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把若水琴,开口道:“琴言清若水,论及琴艺,无人能出李胜之其右,朕之前看她被上了拶刑,残了吗?”
萧岐答道:“没有,但也伤得极重。”
从嘉感慨道:“也不知会不会影响抚琴?”
萧岐道:“臣不知。”
从嘉起身走到轩窗旁,三月春光明媚,夭桃艳李,太宸殿两侧盛放着几数桃花,浓红色的花朵密密麻麻缀满枝头,微风徐来,花瓣迎风而动,摇曳着满树芳华。他拈了一瓣花,缓缓道:“那枚白玉扇形梳你来命人交给李豫……另外,让李胜之来给我抚琴。”
萧岐目光一颤,道:“臣遵旨。”
等萧岐离开,顾轻衣才从内殿走了出来,向着从嘉盈盈俯身叩首,从嘉扶起她扣在怀中,笑得风流:“缓过来了?”
顾轻衣含羞抬头道:“陛下贯会取笑妾……陛下已经临幸了妾,什么时候册封臣妾呢?”
从嘉帝松开她退了一步,笑容依旧,“朕不留无用之人。”
顾轻衣愣愣地看着从嘉,又立刻反应过来跪下,梨花带雨地柔声道:“轻衣对陛下之心可昭日月,求陛下不要弃了轻衣。”
眼前的男子收敛了笑意,临窗而立,身姿俊逸如迎风而立的孤竹,笑得时候有如万千桃花盛开,风流潇洒,不笑的时候眉目却如一幅水雅致墨山水画,清澄若水。顾轻衣含泪紧紧抓住从嘉的衣角,不愿放手。
从嘉拉回衣角,淡淡道:“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后宫中人受惠于李胜之者众多,难保有人会为了以前的恩惠不明正道,朕可以给你权利,你来帮朕整肃后宫,可否?”
顾轻衣明了,俯身叩谢道:“轻衣愿意做陛下手中的一把剑,为陛下肃清心有不轨之人,以安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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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
拶刑:
拶刑是古代对犯人施用的一种酷刑。“拶”是夹犯人手指的刑罚,故又称拶指(用拶子套入手指,再用力紧收,是旧时的一种酷刑),唐宋明清各代,官府对女犯惯用此逼供。
拶指旧时夹手指的刑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