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不知何时作起了微雨,雨滴从屋顶的窟窿轻落在头上,李胜之身上穿的是薄绡红衣,此间已入秋了,断腿失血,雨打在身上很冷,寒气好像随雨侵入了骨子里,远山眉微蹙道:“我不想淋雨。”
李从嘉笑了一下,依言将怀中软绵绵的娇躯抱到了美人榻上,拿了条洁白的帕子动作轻柔地替她擦干了头发上的雨水,随口问道:“姐姐不喜春雨?”
李胜之仰着头从屋顶的窟窿看了眼空中的茫茫烟雨,微雨霭霭,玉炉烟重香罗浥,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眼神柔软了一瞬,轻声道:“喜欢的,可是也不能去淋雨吧,太冷了。”
李从嘉撕开她的裤腿,果然看到了从血肉里翻出的森森白骨,这条腿可以说是彻底废了,就算伤愈,恐也不良于行。伤口处的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流,他连点了几个穴位止住了血,撒上了药粉,又招来御医为她包扎。
李从嘉看着她努力抑制疼痛的表情,趴在桌案上托腮道:“喜欢,却要躲开,躲了一辈子雨,雨不会很难过吗?姐姐的喜欢,真是让我不能理解。”
李胜之痛得龇牙咧嘴,哼了一声道:“歪理,诡辩。”
“轻点。”李从嘉皱眉看着正在包扎的御医,那御医连忙道是,心中微微发着抖,努力控制住手下的动作,感觉后背的目光一直不曾移开,若有芒刺在背,包扎好后立刻跪在一旁。
李从嘉抚摸了下她腿上缠绕的绷带,又拿了条热帕为她擦拭额上鼻尖细密晶莹的汗珠,瞥了眼战战兢兢的御医,淡淡道:“下去吧。”
御医如蒙大赦,立即起身退出了猗兰殿。
李胜之乖顺的任他摆布,如猫儿般,因出了汗,一双眼睛湿漉漉的迷蒙着,李从嘉心下某一处柔软坍塌陷落,放下帕子凑近她,四目相对,循循善诱道:“姐姐,喜欢就是要亲近才好。”
李胜之微微侧过头,身子向后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轻笑了一声,眼中光辉通透夺星耀,道:“在寒冰地狱里冷到骨子里都是刺痛的,心里自然会思慕渴望温暖,但看见一团炽盛的火焰,也没有人会靠得太近,只会站在感觉得到温暖的地方取暖,就足够了。”
李从嘉欺身向前又拉近了距离,两人鼻尖相蹭,低沉的嗓音诱人心魄:“我喜欢的,就算会让我烈火焚身,魄散魂销又如何。”
李胜之眸色微暗,谆谆道:“从嘉,这样是不对的。”
两人鼻息相闻,殿中天竺葵熏香可安神舒缓,屋顶的窟窿不知何时已经被影卫补好了,融融暖香驱散了夜雨寒意,李从嘉明显心情愉悦,伸手紧紧地箍住她的细腰,温热的唇摩擦着她的脸颊和耳根,低哑的声音充入她的玉耳:“我向来是一错再错,死不悔改。”
李胜之从刚才起便脑中眩晕着,难受得紧,现在忽然忍不住了一把推开他干呕起来,肚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来。
李从嘉眸光顿时暗了下来,阴恻道:“姐姐原是个贞烈女子,看来是极其厌恶从嘉这样的无道昏君。”
李胜之见他会错了意,连连摆手,用衣袖抹着唇角,喘息道:“不是,是我身子不舒服。”
李从嘉眼底的平淡无波下暗涌着漩涡,欺身揪住她的衣襟,俊美无俦的脸上显露出阴郁,冷道:“姐姐好像搞错了,现在应该是你来取悦我,让我舒服。”
这还解释不清楚了,李胜之忍不住皱着眉叹了一口气,抬手握住他的手,一个轻若拂羽的吻落在他手腕上,他便怔怔地松开了手。
李从嘉发怒的时候不能和他对着干,要耐着性子顺毛捋。她脑中仍是浑浑噩噩的难受,白着一张小脸弱弱道:“从嘉,我是真的不舒服,脑子里都快成一团浆糊了,你让御医诊诊看吧。”
话落,便软倒在榻上昏厥了过去。李从嘉惊骇地上前抱住她,大喊道:“来人,传御医,快!”
李从嘉惊慌地喊叫声似乎很远很远,李胜之沉沦着陷入了黑暗。
她觉得自己很神奇,在摄魄之境中还会冷、会热、会受伤、会力竭倒下,甚至还会做梦。
梦境中的她把记忆交还给神明重新来过,不认识刘荀、不认识李予溦、任何人,都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