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个巨大的身躯挡在了我的面前，除了侧脸被飞溅的碎石轻微刮伤以外，应该没有大碍。
“别分心啊哥们。”
斯图亚特回过头，自信满满地向我竖起了拇指。
“噗呲——”
一滩鲜血撒在了地面山，还冒着热气。
“天使保佑我们，天使保佑我们，天使保佑我们……”
我还能想起这个显然没有我幸运的家伙，几分钟前的祈祷声。
“坚持住，现在给你治疗。”
瑟栖还没来得及从刚才那个伤员身边站起，又转过了身，发动了某种治疗法术。
“想不到……我……也有被魔法……救……的时候。”
“你伤得太重了！别说话！”
瑟栖略带着严厉地喝止了士兵的自嘲。
“简直就是行走的投石机。”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庞然大物。
帕恩特堡教堂区是这座城镇人口最集中的地方，高耸的东段城墙直接建在东面湖畔的悬崖上。经过我们的加固，虽然在哥布林的袭击下可谓固若金汤，但也意味着，我们将再无退路。背后的教堂，就是居民们最后的避难所。
然而，糟糕的事情终究在今天拂晓发生了——
作为先头部队的哥布林们，似乎得到了一支先一步赶到的精英部队的支援。尽管拥有魔力感知能力的勇者艾希莉娅提前预警了敌人的动向，但城墙还是被它们丢出的石头砸开了一个大洞。
“它们上来了！”
北段城墙防御小队的指挥官一眼看上去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为了给上次突围行动中失踪的母亲报仇，他毅然加入了治安队。虽然觉悟可嘉，但是他的临场指挥还是出了大问题。
“枪兵，恢复队形，把梯子捅开！”
别动队作为支援，临时由我接管了北段城墙的指挥工作。
“失守的地方一定要报告，斯图亚特，有劳你提供支援。”
当然，我也是有样学样，至少在不久之前，我还是个萌新。
“好的！”
斯图亚特爽快地答应了。
“啊！”
惨叫声传来，有人不慎中箭。
“挺住！”
瑟栖连忙赶了过去。
“都尽量躲在掩体后面，盾牌注意掩护枪兵！”
毕竟很多人都是最近几周才加入治安队，参差不齐的兵员素质导致的伤亡从未低于我们的预期。幸运的是，哥布林并没有料想到每一段城墙都有守军在黑暗中待命，城墙脚下，壕沟中的木制尖刺大量杀伤了那些被推落下去的魔族。
“你给我下去！下去！下去！”
我循着嘶吼声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名士兵已经被一只刚刚爬上来的哥布林扑倒在地，在他一旁的城墙边，越来越多的哥布林顺着这条通道涌了上来。说好的要报告呢！？
“莱特，斯科特，我们支援下这边。”
“是！”
我一手提着短剑，一手握着盾牌小步跑到这名已经身中数刀的可怜士兵面前，猛地用盾牌撞开了他身上的两只哥布林。随后，跨过了他的身体，趁哥布林还未来得及起身的时候，将剑刃狠狠地扎进了它们的心脏，暗红色的腥臭液体当即喷溅得我浑身都是。
两位临时助手在城垛上已经架起了防线，少数爬上来的哥布林不幸被躲在盾墙后的枪兵捅成了筛子。
“啊……啊”
大口大口的鲜血开始从地上那个倒霉的家伙口中涌出。
“腹部三刀，胸部一刀，这个位置破损的脏器应该是……”
瑟栖一边释放法术，一边仔细地观察着这家伙的伤势，看起来即便是这个存在魔法的世界，也不是只要施法就完事了。
“呕——”
然而血依旧没能止住，伤员开始抽搐，看样子是救不回来了。嗡嗡的声音又一次搅乱了我的大脑，反胃感猛然袭来。
呕——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在战场上吐出来了，上一次呕吐的直接原因是受到了魔族生物残肢的强烈精神冲击。
“噌——”
我感到背后闪电般划过了一道银色的光芒，随后，一滩灼热的液体溅到了我的后脑勺上。
“这就不行了？”
五步之外的艾希莉娅猛地甩了下那把长度并不过分的剑刃上的血迹，冲我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而我的身后，正躺着一只哥布林残缺不全的尸体。
“多……谢，呕——”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刚才那波的影响似乎还没完全消失，我确信早上好不容易啃下了几口，参杂着木屑的面包棍白吃了。
“谁要你感谢了，下次呕吐时挂上彩了我可不保证帮得了你。”
“哥们悠着点，大家还等着你发号施令呢。”
斯图亚特拍了拍我的后背。
“席尔瓦老大，它们又要上来啦！”
“来不及捅了，扔石头！挑大的扔！”
我一边用手背擦拭着嘴角的污秽，一边再次开始了作战指导工作。
“席尔瓦老大！”
怎么哪都有事！？
我向声源处转过头去，原来是防御小队的现任指挥官，这孩子好像叫……哈德森？还是叫黑德森？
“它们好像要跑了。”
终于可以休息了，再让我吐会。
我虚脱般地顶着盾来到城墙边，果然还没爬上梯子的哥布林已经开始溃散，看样子这轮进攻是结束了。我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下一秒，浓重的腥臭味很快就顺着我的鼻腔再一次刺激起了我的大脑皮层。
即便已经经历了三个多月无休止的战斗，但我似乎依旧没有习惯这种尸骸遍地的地方，无论是正在被抬走的同伴们的尸体，还是正在被往城墙下丢弃的魔族们的尸体，都让我本能地感受到了不适。是内心深处拒绝去习惯这样的环境吗？
“哈……黑……指挥官，报告你们小队的损失情况。”
我需要以此评估这里的队伍是否需要增加人手。
“阵亡……两人，……三人受伤，刚刚瑟栖女士已经治好了……一个。”
这孩子开始来回在城墙上走动着，确认着每一位伤亡人员的身份。这段城墙的守卫部队无论是长官还是普通士兵，都是一幅幅明显的娃娃脸。
——万恶的旧社会。
我叹了口气。
“大家小心，附近魔力的气息不太对。”
正当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艾希莉娅冷不防地发出了警告。
“你是说，之前感受到的异常魔力波动？”
瑟栖皱了皱眉头。
“魔力什么的完全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总之小心就行了吗？”
斯图亚特警惕地架起了大剑，
我看向了这里的守卫部队，大家依旧在毫无纪律地交谈着。
“指挥官，叫你的人蹲下！”
我吼道。
那孩子似乎并没有习惯指挥官这一称谓，即便是听到我的命令，也仅仅只有少数人加强了警戒。
“指挥官！听见没有！”
在我第二次的命令下，这孩子才意识到原来我是在叫他，连忙拔出了腰间的剑——这孩子搞啥啊。
“咚——”
随着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我感受到了强烈的地震，面前这段城墙载着多名士兵，开始整体向外垮塌过去。
“发……发生什么了？”
这孩子这才反应了来，连忙踏着正在下坠的墙体，向我的方向飞奔了过来。
“抓住我的手！”
我扶着断裂的城墙边缘，伸出右手向他吼道，来得及，城墙下坠的速度并没有那么快。然而，这么想着的我，似乎忘记了刚刚杀死哥布林时，留下的满满一手滑腻的血污。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孩子的眼神从希望，变成惊愕，再到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再最后一脚的踏空之后，同城墙上的碎砖一起向下坠落而去。
“噗呲——”
又是一堆石块倾泻而来，那孩子甚至没能在落地时留下全尸。
“哈！”
“砰！”
艾希莉娅的大喝声在我身边响起，随后，被劈成了数块的石头以我为圆心，向四周飞散了出去。
“是巨魔！”
我听到了斯图亚特的声音。
巨魔……是什么？
我睁大了眼睛，呆呆地向着石头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两百米开外，一群从这个距离看起来都无比高大的青面獠牙的怪物，正在准备第二轮石头的抛射。
“快跑！”
斯图亚特连忙扛起了还在发呆的我，顺着石梯，向城墙下飞奔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