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翊寒一边将一杯接着一杯的酒斟满,一边时不时看着旁边这个同他一样戴着斗笠的人。
终于,那人终于不在看着窗外,别过脸低头一心玩弄着手指,仿佛若有所思。
“是她?”顾翊寒心道。不正是那天救过自己曾给他画了一脸浮夸妆容的小姑娘吗?想着,顾翊寒脸上浮现出一抹未曾见过世面神情。
顾翊寒悄悄关注着她,那个人仍时不时的看着窗外,仿佛等的人没来一般。顾翊寒顺手捏了个诀,施法敛去了自己的真容,拿着酒走到沈煜卿桌前坐下。
“姑娘可是在等人?”顾翊寒问道。
“嗯。”沈煜卿点点头,随即摇了摇头“不对不对,其实也不是”她回头看向顾翊寒。
“此话怎讲?”顾翊寒看沈煜卿拨浪鼓般的摇头心下好笑
“我呢,确是在等一个人,但我二人并没有约定”沈煜卿认真道。
“那姑娘怕不是要在此白坐一晚了?”顾翊寒道。
“其实也谈不上什么白等”沈煜卿重新低下头玩弄手指“我就看看他死了没....”她小声嘀咕道
“寻仇未遂?”顾翊寒轻笑。
“非也!”沈煜卿瞟了顾翊寒一眼,瘪了瘪嘴“我可是他救命恩人!”
顾翊寒不语,沈煜卿便自己接着说道
“我虽不知他是谁,有无家眷,今天十五,这样的日子总不能让他一人在外生死不明,若他伤势仍未好转,帮人帮到底,我也能将他捡回去..
“这么想将他捡回去啊”顾翊寒打趣道。“莫不是看上人家了”
“我..我..才没有!..”沈煜卿气鼓鼓道
顾翊寒看着眼前这个一句话便撩拨的脸红的小姑娘,许久未见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等人为何同抢劫一般穿成这样”他问道。
“那你为何也穿这样”沈煜卿反问。
顾翊寒竟没想她会反问自己,“不想引人注目”他回答。
“你这样才是引人注目吧…”沈煜卿心道。
“我是背着我爹偷偷溜出来的,我爹不让我晚上出来....因为...容易找不到路”沈煜卿小声道。
“看出来了”顾翊寒笑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手拿了个杯子斟了半杯向沈煜卿推去。
“做什么?”沈煜卿睁大眼睛“我...未曾喝过酒...”
“来酒庄不喝酒,品茶吗”顾翊寒漫不经心道。
“我爹说,我们家的人生来酒量就差,平时就常告诫我不要饮酒....阿娘体弱....本有了我哥便没想要我,爹娘那日喝了酒这才.....”沈煜卿看着顾翊寒道。
“那这么说酒对你可是个好东西”顾翊寒微微抬头望向沈煜卿。
“若不是我...我娘也不会...”说着,沈煜卿眼神中闪过一瞬悲伤。
顾翊寒察觉到沈煜卿的异样“过去的事情便不要多想,人这一辈子,总非事事都可究个是非对错,方才..是在下冒犯了”
“好喝吗”许是有些悲伤的缘故,沈煜卿竟有些想喝酒的冲动。
“酒这种东西,味道什么的别人说了不算,要自己尝了才知道”顾翊寒接着道。“姑娘若不嫌弃,这杯酒当给姑娘赔罪”。
沈煜卿将酒杯向自己靠近,趴在杯沿边闻了闻,用指尖轻轻在酒面上点了一下,放入嘴中认真似乎真有在细细品味。味道奇奇怪怪,先前味道有些辣,后调却有一缕醇香伴着甘甜留在喉中,却也是不错。顾翊寒不做声,只是默默看着沈煜卿。
确认过味道之后,沈煜卿拿起酒杯,仰头将这杯酒一饮而尽。
“谁说让你一口喝完!”顾翊寒差点去夺杯子,“这酒后劲极大,你怕不是一会儿就要醉了”顾翊寒接着道。
“不会不会,我今日回去就告诉我爹....我......出息了...比他喝过酒还....还沉稳”说着沈煜卿便笑起来,转头看向窗外。
见沈煜卿肉眼可见的醉了下来,顾翊寒不禁扶额,思考为什么自己要如此不明智让她喝酒。
“你看外面好多灯啊,好...好看”沈煜卿转头看向顾翊寒,指着窗外的空中的孔明灯笑道。
望着这个熟悉的笑容,顾翊寒也不由跟着嘴角上扬,还未反应过来,沈煜卿便拉着他的胳膊跑出酒庄,一路到忘川河畔。
忘川河畔聚满了放灯的人,二人刚到,便有一个婆婆带着一车的灯走来朝顾翊寒说道:“这位公子,为夫人卖盏灯吧,放上天许个愿,准保小两口感情日久天长!”
顾翊寒也不反驳她,只是偏头问沈煜卿。“可有喜欢?”
沈煜卿晃晃悠悠地走过去,一眼便看到了那盏灯,图案和自己肩上胎记一般无二,是朵红色的凤尾花。“我要那盏凤凰灯!”沈煜卿指着那盏灯道。
那婆婆将灯拿与沈煜卿,顾翊寒付了钱的功夫便见不到人影了。回头才发现,她正选好了位置,寻思怎么搭好这个灯。
顾翊寒向她走去“给我吧,我帮你搭好”
沈煜卿撇了撇嘴道“不要...我们一起搭...愿...才能两个人许”
“如今我怕是都想不出来有什么愿要许吧……”顾翊寒心道。
最终是两个人搭好了凤凰灯,而后沈煜卿挥手便将灯中的蜡芯燃了火。
“你会法术?”顾翊寒诧异。
“那是自然!”沈煜卿自豪道,“凤族本就是修炼火系术法,点个火何难”
二人拖着灯,看着火光照亮更加明亮火凤,沈煜卿笑道“我数...三二一..就松手啊..到时候你可别忘了许愿”顾翊寒点点头,望向沈煜卿,突然觉得,眼前这画面竟异常美好,胜过他经历过的杀伐,争夺,陷害,和分离。一时有些恍惚,而后有觉得心中猛的一沉“她既已经对我坦诚相待,我却....
“三”沈煜卿看向顾翊寒
“二”
“一!”
“罢了,若下次仍有缘见到,便想她坦诚以待”顾翊寒心道。看着沈煜卿已做许愿状闭上眼,便也慢慢闭上眼。
“愿那个未曾谋面的人能好好活下去”“愿我旁边的这位姑娘可以心想事成”二人几乎同时说出来,说出后又几乎同时惊讶的望向对方。
“姑娘竟如此在意从前救的人吗”顾翊寒问道
沈煜卿摇晃的转过身去,摸了摸自己喝了酒发烫的脸“我......”一句话没说完,竟就直直倒了下去。好在顾翊寒只在她身后一步,立即伸手将她接入怀中。
已有两面之缘,此刻才得以仔细看那姑娘的面容,抛开那些眉如远山,唇如朱砂那些老套形容美人的词来说,五官相配起来显得十分柔和,而非美的妖艳却又极为出众,骨相温柔却也清冷。“你小姑娘在外却能如此心宽,若我是你父亲必定也不放心你在外边”顾翊寒心道。
便打横抱起沈煜卿,带她回了凤族,轻放在门口便用法术引来了守夜的护卫,护卫开门见是沈煜卿,连忙蹲下询问“小殿下,小殿下醒醒,……”见沈煜卿身上并无伤口,一身酒气,嘴里还喃喃着说着些什么,因长期在凤族做事,二人心下便了然事情如何。见无碍,便没去惊扰凤帝,悄悄送了沈煜卿回房休息。
顾翊寒见沈煜卿回去,便转身离去。
“这小丫头竟是凤族小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