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多,杨晖来到银座餐厅,将车子泊在银座地下停车场,便搭乘电梯上了二楼,银座餐厅设在二楼,中档餐厅,消费适中,贵的杨晖也消费不起。
司机洪很快来到了,司机洪叫蒋超洪,职业司机,是杨晖以前的旧同事,为人很乐观,从没有唉声叹气的时候,跟这样的朋友聊聊天,吹吹水,骂两句脏话,人会放松很多。
司机洪坐了下来,掏出一包烟,递了一支给杨晖,“怎样啊,阿晖,看你样子,面色不太好,来抽支烟,不开心,象烟一样,喷下就没有了。”司机洪笑呵呵地说。
杨晖接了过来,点上,因为林文珍的关系,杨晖本来戒烟半年了,但现在心情烦乱,抽下也好,“这段时间,整天被老板骂。”杨晖说道。
“嘿,拿得人家工资,骂两句,又不会少半两肉,当他发口疯啦。”司机洪笑着说道。
“对,不谈这些不开心的事了,你那边怎么样?”杨晖问道。
“嘿,何飞雄又买了一辆保时捷跑车,第一天,就叫我去试了,何飞雄说,车与女人,都是用来败家的,哈哈哈。”司机洪一边笑,一边津津乐道着他老板的趣事。
“你上次说要过香港,现在怎么样了?”杨晖问道。
“都是经常开车过去啦,何飞雄给我买了台爱疯。”司机洪拿着手机扬了下,一脸满足。
杨晖忍不住笑起来,是替朋友开心的笑,也是因为司机洪容易满足的笑。菜上来了,两人边吃边吹,杨晖也变得开心了很多。
晚上九点多,银座地下停车场内,昏暗的灯光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闪进停车场,左右扫了一眼,猫腰走向一台靠墙停泊的银白色的比亚迪,看了看车牌,一闪身,撇进车身与墙体缝隙,蹲下身来,从腰包里掏出一些特制的钩子,用了十秒钟,把车门打开,他从怀里掏出一片铁片、一张银行卡,掏出一支笔,在银行卡上写了几个数字,他从车内储物仓内撕了小半张纸片,匆匆写了一行字,包好铁片与银行卡,塞进驾驶位坐垫后背,把车门关好,用衣袖把车锁边的痕迹擦掉。
他刚想站起来,看见车库出口冲进几个人影,他弯腰离开这台比亚迪,沿着右边通道,猫着腰穿插进车库中间。
越过了十多台车,他发现那几个人已分散开来,双手握着手枪,正在几条通道中警惕地搜索前进。他知道今晚可能无法脱身了,那几个人个个都是雇佣兵,他有两个伙伴,但在两天前已被干掉了,他只身逃到禺城,刚才在银座餐厅吃饭时,看见五个穿黑西装的汉子走进来,都是三十来岁,剃着小平头,正是一直追杀他的那伙人。
在餐厅里,他看见了杨晖,他想到杨晖的车可能停在地下停车场,他悄悄从后门溜出,来到了停车场。那五个人离他已不足十米,他咬了咬牙,把腰包解开来,轻轻放在一辆奥迪底下,到时这台奥迪有什么事,他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把前苏联的托卡列夫手枪,轻轻打开保险,他猛的站起来,朝最近的平头开了一枪,打在平头左胸上,黑色的西服瞬间像绽开了一朵鲜红的玫瑰,鲜血像喷泉般的喷出来,看来是活不了了。
枪一响,其余四支手枪子弹瞬间从四个方向射过来,四个特种射手的子弹,快到他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他左肩中了一枪。7.62口径的子弹,将他左肩打了杯口大的一个洞。他借着这一枪的冲力,向后倒去,避开了其余三枪。后背着地,他借用左手翻过身来,用身边汽车做掩护,向四个方向各射了一枪,将四个人压得躲在车后。
趁着这瞬间,他撒开脚向车场入口处猛冲,冲得出去就是生天,冲不出去,今天晚就交待在这了,他做好了心理准备。
才冲得七八米,身后枪声爆响,他不理会,用着各种闪避动作,继续猛冲,但这里是车道,比较窄,再冲了四五米,一颗子弹击中他的后腰,他一下冲前两米,摔倒在地上。两颗子弹从头上擦过,避开了即时爆头的命运。他一摔倒,立即成了活靶子,两条腿各中了两枪,身上中了两枪,他一动不动,看来是死了。
后面枪声停了下来,几个人按三角阵形慢慢靠了上来,四个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地下车库,像催命鼓般敲响。一步,两步,一米,两米,近了,四米,躺着的人突然从地上弹起,在半空中翻身,手中的手枪抬起,“啪、啪”两枪,三角阵形的领头者,胸口连中两弹。与此同时,三支手枪同时向他射出十多颗子弹,他重重跌落,口鼻流血,全身如筛网,鲜血飙射。
三个人冲上来,对他进行全身搜索,一无所获,领头者面色阴沉,走回刚才第一次开枪的地方,在那里找到了掉在地上的腰包,这时候,车库外面,警笛大作,由远而近,显然有数辆之多,领头者低沉的下令:“把这几台车牌记下来,快,撤!”余下三人,连两具同伴的尸体也不要了,迅速消失在车场出口处。
人在倒霉时,喝水也会塞牙。
杨晖平凡了一辈子,无数次地幻想艳遇、发横财,但在三十而立的年纪,还都没实现过,难怪被老板骂是几十岁的人了。
现在横财没遇到,横祸先来了。
杨晖与司机洪吃完饭后,分开了,司机洪的车停在其它地方。杨晖去地下车库取车,刚靠近停车场入口,便听见“啪”、“啪”、“啪”枪声大作,杨晖是个文弱书生,太平盛世,如何中经历过这类种场面,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过了几秒钟,才清醒过来,三两下扑到墙边躲避。
一个满身是血的中年人从车库通道艰难爬出来,当他爬了两三米,看到杨晖时,抬起头,深深盯着杨晖看了几眼,他身上有十多个弹孔,不知是什么信念,支持他还能爬行,他身上的血都流尽了,嘴上吐着血沫,想努力地对杨晖做个笑容,但嘴角仅是动了动,他眼睛盯着杨晖,好像是请求着什么,血液流进他的眼睛,他无力地头一低,扒在地上,不动了。
杨晖觉得此人有点眼熟,但在这种慌乱的环境中,杨晖脑内更是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来他是谁,更弄不懂他死死盯住他的眼神有什么含义,杨晖只是觉得很害怕,很不舒服。
此时,警笛大作,二三十个防暴特警手持冲锋枪蜂拥而入。
从另两辆警车上,下来十多个刑警,现场被封锁起来,几分钟后,两台120急救车直接开进了停车场,抬出了三具尸首,包括门口的一具,共三人在枪战中身亡,其中,包括了深深盯着杨晖的似曾相识的那个人,其他人逃逸。警方地下,检查到了数十枚弹壳。
直到凌晨,现场才解封。杨晖作为紧挨现场的倒霉人儿,不可避免的进派出所呆了几个小时,口干舌燥的证明自己是来取车的良民。
刑警调取了杨晖的档案,杨晖的档案底子很好,最后要求杨晖随时协助调查,释放了。
解封后的停车场,血迹满地,血腥味还未散尽,在最多血迹的地方,周围十几台车的玻璃全部被打烂。很庆幸,杨晖的比亚迪离事发地很远,没受到伤害,不然他都没地方哭去。
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系好安全带,打着火,启动,后背靠上座椅,杨晖突然觉得后背被什么东西顶住了,或许是昨晚的惊吓还没过,他吓得脚一颤,离合一松,车一震,死火了。
他定了定神,左右扭了下头,后面没人。车内好像没有什么异样,他解开安全带,用手摸了下座椅靠背,靠背好像有个地方轻微突起,他松了口气,他扭过头来,检查了车内,无人藏匿,他从座位上下来,从靠垫鼓起来的地方,摸到一个小纸包,杨晖心一惊,下意识地向四面张望。
因为出了事,在附近的车主都纷纷回来开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各忙各的,没人注意杨晖。杨晖心想,“坏了,今天的枪战是否与这个东西有关呢”,在想起那双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杨晖明白了,那是托孤啊!杨晖全身冷汗冒了出来,背部衣服都湿了。
杨晖摸出小纸包,放进自己的手提包里,不敢打开来看,他怕有眼线。
他重新打着火,把车子开离车库。
他开着车,出到公路,电话突然响起来,杨晖一个哆嗦,车子差点又死火,杨晖掏出电话,松了口气,原来是司机洪打过来的。
“怎么样,兄弟,我刚听说了银座地下停车场发生枪战,你没事吧?”司机洪关心地问道。
“没事,不过算我倒霉,去派出所呆了几个小时,现在才回家。”杨晖说道。这是出事后杨晖接到的第一个关怀电话,搞到杨晖心里暖洋洋的,慌乱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
“好,好,没有波及到阿弥陀佛了,你好好开车,改天请你喝酒压压惊。”司机洪说道。
“好,好,你也早点睡。”
“好,再见。”两人挂了电话。
杨晖在公路上兜兜停停了半个小时,确定没有跟踪,才开车回到出租屋。停车的地方,离出租屋有将近十分钟的步程,不是杨晖小心,是他那里没有地方停车。
回到出租屋,这是一楼近二十平米的单间,厨房、厕所都靠在一起。长年不见阳光,地面一直就未干过。
杨晖坐在床上,打开小纸包,里面是一张工行的银行卡,写着6位数,显然是银行卡密码,一块小铁片,铁片很奇特,呈暗黑色,长约15公分,宽约3公分,边缘有形状的凹凸,铁片上有刻纹,刻纹就像一些山水图似的,铁片整体很像一把钥匙。铁片很沉手,浑身充满了一种沧桑的气息。纸片上有一行潦草的字:交云化点苍山肖继远。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中不断浮现那双死死盯着自己的充满祈求的眼睛,忽然,他想起来了,一年多前,他与一位餐饮业老板吃饭时,坐在老板身边的就是他,好像姓肖,肖什么,一下子想不起来了,当时自己是客人,对方是招待方,两人把酒言欢,相谈甚欢,而且一起到停车场开车离开,对方是有心人,居然把自己的车牌记下来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从绑好的书堆里找出一本名片本,逐页翻查,找出了一张名片,上面的名字叫肖达林,是普华达酒店餐饮有限公司的董事,但他真正的身份是什么?为什么卷入到这场是非里?这个杨晖搞不清楚,他也没这个本事去搞清楚。他杨晖,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小白领,一个多愁善感,胆小怕事的文弱书生而已。
挨近天亮,他终于不胜疲累,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