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御史台重新设立,直接向皇帝负责,原都察院人员全部并入御史台,紫禁城西边的柔仪殿、奉先殿、大善殿等殿更是拨给御史台做办公场所,可见皇帝对新御史台的重视程度。
与重设御史台比起来,新走马上任的御史台大夫更让世人意外,竟然是名声很不大好的前阉党罪臣阮大铖。阮大铖当年可是崇祯御笔亲点的阉党,能在崇祯仍然当政期间起复已然是奇迹,何况还是任御史台大夫这样的重臣。
阮大铖即使说不上声名狼藉,但也是跟声名狼藉相距不远,让他担任监督百官的御史台大夫,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是不妥,但面对这样明显不合理的任命,官场保持着可疑的缄默。开玩笑啊,吏部尚书出言反对都差点凉凉,其他人谁会去触这个霉头?
大家都不约而同选择冷眼旁观。
御史台迫不及待地动手了,第一个遭殃的竟然是忻城伯、军机大臣赵之龙!
没有任何征兆,赵之龙如往常一般前往设在紫禁城的军机处议事,才在太师椅上落坐,便有一个年轻御史领着一众锦衣卫冲入军机处,不由分说就让赵之龙跟他们回去接受调查。
赵之龙心中惊惧,表面却仍摆着军机大臣的谱。
“老夫乃大明勋爵、军机大臣,什么跟你们回去接受调查?简直是胡闹!”
但年轻御史和锦衣卫们显然不吃这一套,年轻御史轻揖一礼,道:“我等只是奉令行事,望忻城伯不要为难我等。”
“奉谁之命?朝廷重臣岂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就能招来唤去的,喊他亲自来向本爵说明情况。”
赵之龙把鼻子翘到了天上去,一副你奈我何模样。
年轻御史一挥手,身后锦衣卫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将赵之龙硬生生按翻在地。
当赵之龙倒剪双手被提起来时,已经是帽落衣歪,哪里还有半分大臣威仪。
赵之龙还待说什么,年轻御史很过份很嚣张的上前左右开弓,“啪啪”,重重的打了赵之龙两耳光,把赵之龙打得嘴角出血,完全被打懵了,把军机处众人都看呆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带走!”
年轻御史如同一只傲娇的小公鸡般,与锦衣卫们押着赵之龙扬长而去,远远的仍听到赵之龙“我要见皇上……我有何罪……”的惨呼声。
史可法一直也在现场,但除了刚开始询问御史和锦衣卫来意外,后来都是一言不发。史可法很清楚,若没有皇帝的首肯,御史和锦衣卫绝不可能在这皇宫禁内拿人的,何况拿的人是朝廷勋贵重臣。
几乎是同时,忻城伯府也被御史带着锦衣卫给查抄了,赵之龙的所有家人奴仆都被带到外城一处隐秘荒废大宅中看押起来,然后隔离审讯。
那些家人奴仆根本就没有受过什么反审讯训练,才一昼夜工夫,心理防线纷纷崩塌,竞相交代忻城伯府中的各种腐败现象以及坏人坏事,鸡毛蒜皮都不放过,可谓巨细不漏。
说起来,这忻城伯除了强占一点良田民宅,例行公事克扣一些军饷钱粮,再时不时收收各级官吏下属孝敬的银子,倒也没干多少能让人津津乐道的坏事,饶是如此,在其家中也抄出了十多万两现银,又在其后宅庭院地窖里挖出了近二十万两白银,据传都是忻城伯家累世积存的家底。其余良田土地、房舍商铺、作坊产业更是无数,估计要彻底查抄清楚起码要两三月时间,按市价估算少说也值两三百万两白银。当然,对于忻城伯这样的顶级权贵世家,又在明朝这样一个由权贵垄断社会资源、国穷权富的畸形社会,这点家当算是少的。
据民间传说,崇祯皇帝在得知查抄赵之龙家抄到三十多万白银,其他家产加起来差不多两三百万两白银的时候,竟然发出“这么少”的感叹。也难怪崇祯会高估明朝权贵的财富水平,两三百万白银换算成四百年后的币值也不过十多二十亿元,与赤色权贵比起来简直不好意思称之为权贵。
崇祯现在算是知道了赵之龙家族还称不上真正的财阀权贵,真正控制着国家经济命脉的应该是保国公、魏国公这般的更高层次权贵,这些权贵为大明打江山坐江山,绵延发展数百年,控制的产业和积累的财富都是天量,想想就让崇祯流口水。但是,崇祯并不打算向那些权贵动手,他并没有朴素的乌托邦平均主义思想,只要权贵们听话,他是很乐意与权贵们和平相处利益共享的,当然,如果遇到不听话的,那不好意思,政治不是请客吃饭,赵之龙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
让大臣勋贵们不敢出面帮赵之龙说话求情的原因,除了怕被崇祯皇帝盯上之外,还因为御史台查出了赵之龙次子赵卫忠令人触目惊心的强奸民女及杀人的犯罪事实。
赵卫忠是赵之龙嫡出的次子,因为其长子是庶出,所以赵卫忠从小就极受宠爱,生生养成了一个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四处为非作歹坏事做尽,伤天害理的事真没少干。这小子才十四五岁时,便伙同几个臭味相投的纨绔一起在外城街上强抢民女,那个女孩后来被家人在一处荒废宅院中找到时已经气绝多时,女孩尸体坦胸露乳衣衫不整,原来是赵卫忠等恶少将这女孩轮奸后,恼恨女孩不够顺从有所反抗,便极其残忍地将其活活掐死了。
女孩家人悲愤莫名,一纸诉状告到南京大理寺,怎奈忻城伯当时是南京守备,手握兵权财雄势大,大理寺根本不敢拿他嫡子怎么样,而且当时的目击者也无一人敢上堂作证,女孩家人反被判为诬告勋贵,判处流放远边,从此家破人亡。
此事之后,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的赵卫忠愈加肆无忌惮,从此强奸、杀人无恶不作,成了南京城中让平民老百姓恨之入骨闻之色变的小恶霸。
赵家被查,赵卫忠犯罪事实被揭露后,便连跟着赵卫忠厮混的几个恶少混混也被抓了起来,因为培养了如此实力坑爹的优秀后代,恶少们的达官贵人老爹们也被彻查,后来毫无意外地纷纷被查出贪赃枉法事实,全都锒铛入狱。
事实上,这个时代的世家大族豪门勋贵,拥有特权财势,不做点伤天害理的事都不好意思自称豪门,所以怕就怕认真,只要认真查,那是一查一个准。
显贵赵之龙倒台了,连带南京的恶少团队也被连根拔除,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在崇祯授意下,大理寺破天荒地对赵之龙等罪大恶极的显贵进行公审,让受害人或者受害者家属现场对赵之龙、赵卫忠等十多个犯人进行声泪俱下的控诉。
那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大平台,正上方挂着“公审大会”四个血红大字,两侧则写着“打倒贪官污吏”、“人民当家做主”醒目红字。
台下人山人海的民众听了苦主控诉,人人义愤填膺,喊杀声震天,若不是禁卫军士兵严密守卫,现场气愤的民众肯定会直接冲上公审台,将赵之龙等犯人生撕活剥了。
就连悄悄前来查看公审批斗会的御史台大夫阮大铖,在看到现场如此群情汹涌的情况后,也被吓得两股战战,连忙又偷偷溜了。
而崇祯在得到公审大会现场情况的汇报后,却觉得效果不错,很有宣传教育意义,又安排在南京多个地方,以及南京周边各县进行巡回批斗大会,如此一圈下来,赵之龙等哪里受得了这种折磨,全都精神崩溃,只恨自己爹妈为何要把自己生下来当人。
巡回批斗结束,赵卫忠等恶少,以及其他几个手里沾了命案的豪门显贵被判处死刑。死刑的执行方式也与从前完全不同,既不是斩首斩腰等斩刑,也非绞刑,更不是活剥活剐之类的残忍刑罚,而是枪毙,而且是数十个禁卫军精锐来执刑,不是特别优秀的士兵都不能被选上执行这样的行刑任务。
几十个禁卫军排成一排,用火铳瞄准绑在远远的一根木桩子上的一个犯人,一排火铳响过,硝烟弥漫,虽然滑膛火铳准头极差,但架不住火铳多啊,犯人一般都是在一排火铳后就被打成筛子般,死得不能再死。当然也有幸运儿在被打得满身窟窿眼儿血肉模糊竟然还坚强地活着,逼得行刑队员们只好非常没有脸面的再填药装弹补上一轮齐射。
一个犯人被打死,被拖下去,再换一个旁边一直观刑的犯人,行刑队也换一拨。没办法,僧多粥少,为了让禁卫军那些平时训练表现优秀,但从未上过战场的士兵都有射杀人靶的经验,只好如此安排,搞得行刑士兵人人都喊不过瘾。
赵之龙等没被判处死刑的犯人则被投入了南京劳动改造大营。这个劳改营是新任应天府尹周星华上任后办的第一件事,他就是因为劳改营办得好而被皇帝连升两级破格提拔,现在自然特别卖力的建设劳改营。
赵之龙的劳改刑期被判了200年,也不知道他要如何努力劳动积极表现,才能不断减刑以致有生之年活着走出劳改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