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名的小巷子虽是通往永宁寺的近道,但阔不过八尺,只容得下一辆马车通行。伏击的高句丽武士人数虽多却也只能两两前来厮杀,再多一人,却是施展不开。
眼见第一个上前的同伴被眼前的少年瞬间击倒,后面的两个武士对视一眼,持了长刀左右包抄横夹而来。分明要同时出刀,让这少年首尾不得相顾。
“来的好!”
李德明咆哮着,如同虎豹一般瞪了两人一眼,两人被这少年漆黑眸子里锐利的眼神惊到。他们也曾在卢龙塞外的荒原的战阵上博杀过,只有从沾满了鲜血可怕的战场上归来的勇士才有这充满杀气的眼神。两人心神在猛兽的咆哮中动摇了刹那,手上动作不由得走了形。
正是此时,眼见来人的刀光似乎慢了那么一拍。李德明侧身而过,避开左边迎面长刀,顺势旋转腰躯,借着腰间的膂力,如同推刀一般,推杖直刺那人心口。沉重的击肉声混合一丝清脆的骨折声,那人顿时全身瘫软,手上的长刀划出老远,掉在路面的青石“叮叮当当”,只是倒在地上凄楚惨叫了几声,便嘴里冒出红色血沫来,不再挣扎。
右边的武士挥刀斩了个空,还没来得及回身斩出第二下,却发现身边的同伴已经被这少年当胸刺倒,听那声响,心口肋骨已断,断骨扎进了心脏,人登时气绝身亡。被这少年犀利的刀法与异乎寻常的膂力所震撼,这人心中萌生了怯意,坊间的劣酒虽浊,但是总好过在此丧命。不由得收刀护住胸膛,往后退了一步。
“蠢人,战阵之中勇者无敌,失了胆气便只是别人的刀靶子!”
武士首领啐了口唾沫,暗暗骂到,从摩挲得油亮却是斑驳的刀鞘中抽出一柄巨刀,分明是蠕蠕铁甲曳落河特制的镔铁重刀。
李德明乘着右边的武士胆怯,乱了自己的步法,弓步横腰,改刺为扫,将全身力量注入双臂,澎湃不绝的力道下,木杖画出了一个完美的半圆,在那武士腰间戛然而止。巨大力量的横击之下,那人身躯呈现出诡异的扭曲弧度,而后失去了重心,任由这力量将他摔向矮墙。闷哼一声,撞在白灰墙壁,掉在地上不在动弹。
本要上来相斗的高句丽武士们,被这少年的绝伦武艺所震撼,仿佛面前不是一个眉眼还未完全长开的少年,而是一头矫健凶猛顷刻便要噬人的草原豹子。
“让开,你们不是这人对手!”
片刻之间失去了三个同伴,武士首领暴怒起来,扯开了站在前面却不敢上前厮杀的几个手下。
“北地的好汉子,你叫什么名字?”武士首领用脚将跌落在地的一柄长刀挑了起来,长刀在空中翻滚几周朝着李德明划来。
“我从不杀无名之辈!也不杀手无寸铁的壮士!”
武士首领见少年稳稳接住长刀,竟然是笑了笑,直贯右脸的刀疤如同蜈蚣般抖动了数下,异常狰狞。
李德明丢了木杖,横刀在胸。看见来人步伐沉稳,初冬的寒气下竟然只套了黑狐裘褂,露出筋肉蛟结的双臂,随意握着柄自己曾在武川见识过的蠕蠕百夫长重刀。
李德明心生凛然,这人不好对付。
“我是武川镇大野家的大野黄狸伐。看你的重刀,你是蠕蠕?”
武士首领听见少年的回话,仿佛勾起了自己多年前的记忆。脸上生出莫名的笑意,“你也认识这刀?我不是蠕蠕,不过我要了这刀主人的性命。那蠕蠕勇士也给我留了一辈子离不开的印迹。”说罢,指了指自己右脸深可见骨的刀痕。
“我曾杀过两个蠕蠕曳落河百夫长,他们都没伤到我分毫。”
李德明不及武士首领答话,用力一登,发动刀光,直刺那首领项间,想要杀那人个措手不及。
“呯”,刀剑相击传来清脆的一声。武士首领单手提刀向上一拨,挡开了这致命一击。李德明顺势一退,虎口处却是被震得生疼,暗暗吃惊,“好大的力道!”
“倒是有几分功力,可惜还差点火候!”
武士首领说完,舞动重刀,展开了凌厉的攻势。雪亮的刀光密布少年的面前,没有一丝的纰漏。
巷子太窄,李德明难以运用步伐腾移躲闪这犀利的刀法,只好凭借一身膂力,持刀硬抗,渐渐难以招架。
“啊!”
身后宇文颢传来惨叫,李德明回头一看,刀法娴熟的好友在打倒了几个敌人后,有些疲累,来不及躲闪,腰间中了一刀,捂着伤口依然强撑着厮。
“不能这样下去了,早晚是死,只能搏命一试,看看天意如何!”李德明下定最后的决心,脸上露出决然的狠色。
武士首领见到这少年脸上闪过一丝决然,知晓这少年可能要搏命了,心里生出几分可惜。正要继续挥刀,早点结果了这难缠少年的性命。却发现这少年弯下腰来,举刀在头,咬牙生生接住了自己一击,而后如同一只猛虎一般跳跃了起来,双手直握了长刀,好像整个人都化作了一柄长槊,直刺自己的胸膛。
“你疯了?”
武士首领失去了脸上的淡然,他太过自信,单手握刀,被招架出去的重刀顺着惯性还在右方,来不及回手抵挡。刹那间留给他的选择,只能是用力回手斩向这少年的身躯。
这是一个同归于尽的结果,他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选择!
在这一瞬间,首领看到了少年的眼睛,决然之中带着平静,生死已超然物外。
“我不想死,我还想活着!我的大仇还没有报!我还不想死!”首领的内心燃烧了起来,脑海里浮现出很多年前,那个刻骨铭心的画面,激起了他求生的欲望。
“我不想死!”
首领咆哮着,用尽全力蹬地,拼命往右侧闪躲将要刺中自己的寒光。右手则是用力斩下,想要在瞬间卸下少年的全力一击的力道。
“呲!”
“唰!”
寒光洞穿了首领的肩膀,直直劈下的刀光则划破了少年腰间的素色绢袄,冒着滚滚热气的鲜血溅出,将白色的绢面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