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疑神疑鬼，书信在此。尔朱天宝担心直接送信给你这灼然大热的领军大将军会引起他人忌讳，所以先送到我这，叫我把这意思给你说一声。看你办不办了！”
“他往日送金送银，恨不得每辆车上都打上尔朱家的旗号。今天倒是难得这么小心，知道怕啦？怕外面那帮酸儒骂他贿赂权贵？”
“他倒不是怕那帮子酸儒，而是另有其人。”
元叉闻言，皱了皱眉头，元天穆这话中有话，意有所指。本要细细问下去，却瞅见元天穆给自己倒了杯酒，自顾着喝了起来，也就将询问言语咽了回去。
打开尔朱荣的书信一看，倒真是这人的手迹于风格。言语之中尽是对自己肉麻的吹捧，什么周公在世，召公再临，最后几句才说这叫做李光的武川儿郎是个人才，看在他尔朱天宝的薄面上，照拂一二，安排个起家官职。幸好只是私信，要是被别人知道，元叉自己也得汗颜。
思量到这尔朱家年年按时给自家奉上孝敬，洛阳其他权贵那里也是吃得开，即便是不走自己门路，他也有办法把这少年送进官场，元叉有了主意。
“说吧，想要个什么官职？文学清官入仕还是武官起家？”
“夜叉，咋们从小玩到大，可没见你这么爽快过？”
元天穆呼了元叉小名，故作惊诧状。
“去去去！少来取笑我，他尔朱天宝每年给各家的孝敬，买个刺史方伯都够了。快说，我待会儿还要进宫议事，哪有功夫在这陪你瞎扯！”
元叉挥挥手，示意元天穆赶快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这小子，射艺了得。给他弄个五品的鹰扬将军如何？”
元天穆眼珠子转了转，故意说出个高位官职。
“五品鹰扬将军？哪怕是武职也是宗室近臣才有的起家官！他一个武川人！高了！他家阀阅如何？照着朝廷制度给他起家官，一个六镇子弟能当官就不错了。这都是看在尔朱天宝面子上！”
北魏自从孝文帝改制以来，四品以上的起家官是宗室近属的保留地，五到七品才是一般疏远宗室与高门士人起家官职。一个戍边的子弟起家五品，明天他元叉这领军将军府就得收获一大堆弹劾。
“六镇子弟能有什么阀阅，不过这小子有点特殊。他祖上和散骑常侍李常都出自涿郡李氏，不过这小子祖上留在武川，有个安武乡男的散爵......”
“李常家的亲戚？”
元叉捋了捋自己下颌上的短髯，思量到李常和自己以及清河王元怿关系都不错，算是个骑墙派。自己前些日子还打了招呼，特意给他长子李严安排了个六品奉朝请的起家官。目的就是拉拢李常以及他背后的中立势力。
“他父亲又入赘了代人的大野姓氏，成了武川领民酋长......”
宫中赐下的绿蚁酿十分醇厚，元叉饮了一口，沉吟道。
“这家人倒是有趣，给他谋个扫逆将军如何？”
“八品起家太过寒碜，不能驳了尔朱天宝的面子。你这不给这小子弄个美官，尔朱天宝可是有其他路子......”
“你们就这么看得起这赘婿之子？”
元叉随意一语让元天穆心中如同针刺了一般。同样是宗室出身元叉可是有个封为江阳王的好爹。而自己年纪相仿却只能是个并无实权的太尉椽。
“人才难得。”
“十五岁的童子能有多大人才？”元叉看到自己左右亲卫站在门口不住往里张望，可又不敢进来，想必是来催促自己赴会的。让崇训太仆刘腾等久了可是不好。
“给他一个七品荡寇将军，再高就要惹人非议了。来我这里谋官的可不少！”
“更衣！”
两个面容姣好的婢女听闻将军呼唤，连忙取来常服服侍元叉更衣。
“有官无职也是不好，君子成人之美。伯隽君子，给他个队主当当？也免得白白浪费了这小子一身武艺？”
完成了大半任务的元天穆面有笑意，在俊美的脸庞衬托下，让人如沐春风。
“天穆你可是得陇望蜀！有官当就就不错了！多少人想谋个没有差遣的空职都是没门......”
元叉更衣完毕走到门口，却发觉元天穆没有跟上来，依旧坐在位置上自顾着饮酒。
“你元天穆也学了无赖？”
“不答应，我就在你这将军府好吃好喝住着。”
看到元天穆这洛阳市井才有的浑人模样，元叉倒是笑了起来。心里却是暗忖，自己管着禁军，军中位置倒是好找。不过这元天穆和尔朱荣如此看重，这少年可能真有不凡之处。哪日一定召来询问。
“好，给他一个队主当！”
元叉话音未落，元天穆一跃而起，撩起锦袍，小跑着出来，拱手谢道：“伯隽慷慨！”
......
数日后
宣阳门外，尔朱别馆中，李德明正捧着两封信函聚精会神看着。一封家信是托了镇中镇函使送过来的，一封则是秀荣梁郡公寄来的。
“你家里怎么说？”
宇文颢也得了父亲宇文肱寄来的家信，让他立刻归家迎娶阎家娘子。
“没什么，就是保平安。说家中安好勿用担心。还有就是他托了梁郡公，看能不能给我谋个事做。害怕我在洛阳学成了纨绔子弟。”
李德明随口应答，继续打开尔朱荣的来信。
“还是德明家厉害，能托梁郡公谋官！”
赵贵、宇文颢一脸羡慕。
“尔乃英才，已托天穆为尔求官。洛阳国家元在，鱼龙混杂，汝在洛阳小心用事，若有不虞，可诣天穆......”
看完尔朱荣亲笔书信，李德明思量片刻。将来信揉成一团，放进手边香炉，顿时化为一团青烟。
“怎么烧了？”
两人本想看看梁郡公给李德明谋的什么官职，见他顺手烧毁，都是疑惑相问。
“几事不密则成害。这等帷中谋托，怎么能留下见证，授人以柄？”
淡然抿了一口还滚烫的团茶，李德明缓缓言道。
二人面面相觑，觉得好友有些小题大做。
“来洛阳这么久，去了太尉椽府上几次都未能相见，说是出外公干去了。元贵你待会出去时，吩咐可力孤去问问天穆家人看他回来没有。”
“好，下午可是约了贺拔岳喝酒。准时在刘白堕家汇合啊。别误了！”
赵贵早上专门骑马去太学门口等了贺拔岳半天，约他聚会。贺拔岳听说是是和来洛阳的武川同乡喝酒，满口应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