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纛急速的左右上下摇晃,发出继续厮杀的号令。听到大酋长吐豆伐喊出最为残酷的军法。不少想要逃命的蠕蠕纷纷停下了脚步,有的思量片刻,觉得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又咬着牙返回战阵参与搏杀。
战场形势千钧一发。
“如愿,你去护住宇文阿叔和我阿爷!!!”
李德明看见靠在马背上的父亲,不知生死。回忆起三年来的朝夕相处,顿生复仇狂怒,心中刹那间有了决断。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少年用了实劲往马股一拍,白蹄乌顿知其意,在主人的前所未见的催促下,高扬四蹄,马鬃飞舞,载着草原孤胆向那大纛电驰而去。
......
“保护吐豆伐!!!”
蠕蠕贵人左右侍卫曳落河看着刚刚高喊援军到来的少年此时朝这边飞驰过来,纷纷拔刀迎了上去。柔然军法,侍卫保护不力导致主君死亡,统统殉葬。
“先射他啊!”
俱列吐豆伐见那少年来势汹汹,所骑骏马,神骏异常,马速飞快,眨眼就越过后阵直奔自己而来,自己身边最骁勇的曳落河正陷入前面阵中苦斗,身边只有十一二人保护。心中有点慌乱,急忙提醒迎敌的卫士。
“二百二十步!一百二三十步当射!”
李德明盘算着距离,这些蠕蠕曳落河身披百锻铁甲,头戴熟铁胄,三石的强弓百五十步外也无法破甲,不射中要害根本无能为力。可惜自己今日带的箭矢以练习的鸣镝为主,并非破甲三棱长锥。
“嗖,嗖,嗖......”
蠕蠕曳落河们仗着身穿硬甲,臂力深厚,百步开外便开始抛射。
神骏的白蹄乌与主人合为一体,连着躲过好几支流矢,但是冲刺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蠕蠕曳落河们的箭大多落于疾驰骏马的马后。
“到了”,李德明心中狂喜,立刻抽出三支白羽鸣箭,运出十足膂力,挽开强弓,连发三道白虹,还以颜色。
“呜......呜......呜.....”
带着呼哨小孔的三支鸣镝,带着死亡的狂啸,如若流星般在空中划出笔直的白色轨迹。
三箭接连而中,三个迎头的蠕蠕曳落河应声落马,箭箭正中面门。后面一个离得落马而死的同伴近一点的的曳落河,甚至看见了箭头瞬间从人类后颅骨钻出的可怖场景。
“连珠箭!!!”
“射雕者!!!”
“是连珠射雕者......”
剩下的蠕蠕曳落河们心中生出恐惧,一箭射落天边翱翔雄鹰的射雕者已经是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善射勇士称号了,而将连珠和射雕者合二为一便是哪怕是曳落河,甚至可汗身边从曳落河中千挑万选的可汗护帐禁卫也要忌惮十分。
拥有这样能力的人若是跨上骏马,在草原上那就意味着两个字——死神。因为你既跑不过这样的神射手,也射不过这样的神射手,因为他们会像在夏末水泊里射鸭子那般轻松远远地用手中强弓杀死你,想把慑人的羽箭送进你的眼睛,绝不会射到你嘴巴里。
看见还没肉身近博便折了三个来之不易的曳落河卫士,又听到‘连珠射雕者’的威名,俱列吐豆伐面色由红转白,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冷汗,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
他开始恐惧了,害怕这骑着骏马的射雕少年会突如起来射出一支夺命之箭,把自己送归长生天。他后悔了,后悔听了那该千刀万剐的斥候之言,跑到这武川来打秋风。
......
“逼他近战!都散开,逼他近战!!”
经验丰富的曳落河们下意识的喊了出来,想要近战取胜,可惜犯了大错,仓皇间一起丢了弓箭,把刀拔了出来。他们根本不会料到,眼前这个须臾间取人性命,让人胆寒的少年也舞得一手好槊。
......
“我....我...”
骑在白马上的俱列,柔然的贵族,此刻用尽了全力想要说些什么稳定军心,但是对于死亡的恐惧,让他几乎控制不了脸部的肌肉。只能嚅嚅着连自己都听不大清楚的声音。
“呜!......呜!......”
三箭三中敌面的少年似乎此时对自己的射艺有了充分的自信,不再犹豫距离远近,不顾快接近到身边的蠕蠕曳落河,用尽十二成全力,拔弦的羊角扳指将拇指勒出两道深深的白痕,又连发两箭直射大纛而来。他要射倒擎着大纛的那个人。
长生天永远护佑草原上勇敢的儿郎,两支羽箭不辱使命,弦响而矢到,一支射中那可怜人的眼睛,一支射中了咽喉,那人甚至没来得及叫唤一声,带着手中沉重的大纛,仰头载倒马下。
亲眼目睹这样收割人命的可怕场面,想起了草原上广为流传的谚语“永远不要得罪一个射雕者”。俱列的心里防线彻底崩溃了,他不想死,哪怕不要自己家族血脉骄傲与与吐豆伐官号的荣誉。
大纛倒在地上的瞬间,俱列吐豆伐立刻调转马头,使出了吃奶的劲抽打着高车进贡来浑身雪白号为‘照夜白’的骏马,想要马上逃出这可怕少年射雕者的鹰眼范围。
但是马没跑出去几步,这蠕蠕贵人竟然生出了急智,担心白色的马匹会成为射雕者追逐的下一个目标,跳下飞奔的白色骏马,扯下跟着逃跑的一个部下的灰马,自己骑了上去,又加鞭逃命去了。
......
“蠕蠕大纛倒了!蠕蠕贵人跑了!!!”
“吐豆伐逃跑了!吐豆伐逃跑了!”
武川镇的镇民和敌对的蠕蠕们同时喊了起来。一方劫后余生,带着赢得难以置信的胜利哭腔。一方彻底失去了所有勇气,陷于更加难以置信的失落与即将逃亡的恐惧中。
......
本来还在互博生死的战场上,士气立即出现了天壤之别。战阵上出现了人类战争史上的奇迹,一小撮流血带伤,多是步行平民的乌合之众追杀着不顾一切逃跑的草原骑兵,士气如虹。
胜败的天平瞬间逆转。
......
“败了,败了!”
“逃命吧!逃命吧!”
......
步楼络无力的看着胡乱嚎叫,四散奔逃,只顾着自己逃命,连伙伴都不带上的族人们。他甚至看到一个失去了所有胆气往北逃命的曳落河挥刀砍断了攀爬自己马匹的族人手臂。
愈来愈多的人参与到逃亡,身边以勇气闻名的曳落河们也开始顾惜起了性命,凭着胯下的良马迅速的参与到逃亡之中。
身为曳落河百夫长的步楼络再也不能阻止,甚至无颜阻止,他们的主君俱列土豆伐连大纛都顾不得带上,直接逃跑了,他还怎么能号令属下。
被一群放牛牧马的魏人平民击败,他作为跟随过两代大可汗的资深曳落河,无法接受。那个无胆的俱列吐豆伐可以因为血统而逃避族人们的嘲笑,而他除了百战余生的荣誉,一无所有。
连最下贱的奴隶的可以耻笑他引以为傲的曳落河百夫长名号,对于他来说,这比最尖锐的刀子扎进胸膛还要难受!
步楼络看见导致这奇耻大辱失败的祸首,那个骑着黑色骏马在傍晚新月照映下,身影若隐若现的少年。
“我要杀了他!”
一个大字都不识的北地蠕蠕百夫长,血管里燃烧出原始的冲动,以血洗血,以刀血耻,他要复仇!这就是草原的逻辑,蠕蠕横行漠北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