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的扫把头无力垂着,面罩下只能望见那一双紧闭的眼睛。细长的眉头此刻正扭曲着战栗,额头上不时渗出细密汗珠。
菀茗望着床上的人虚弱的样子轻轻叹气。回身拿起放凉的棉布小心地擦去汗珠,顺手探了探额头的温度,扶平他蹙起的眉头。
纲手大人因为火影的任职还有小李的问题忙得不可开交,大概看了下卡卡西和佐助的伤势后,便把两人分配给清歌和菀茗照料。
面前人的神色渐渐舒展开,呼吸平缓下来,菀茗用查克拉探查了一下他查克拉的流动,抬手结印在几个重要穴位打通阻碍。
淡绿色的查可拉顺着手心推送开来,流入体内延展四肢百骸,引导着查克拉的循环,几个循环后菀茗已然有些虚脱。
查可拉的稀少永远是她最大的问题。忍术根本不能使用几个,医疗忍术也受到了限制。无奈地放下手,菀茗扶着头喘着气,莫名有些委屈。
以她的查可拉量,当医疗忍者都有困难。
菀茗酸涩地撑着椅子站起来,心底的空洞铺天盖地袭来,一双绯色眸子蓄满了泪水。
“你怎么了?”细若游丝的声音响起。
慌乱低眸撞进了一双探究的眸孔,眼泪也趁机簌簌滴落,啪地砸在卡卡西的眼皮上,破碎成晶莹的珠子四下飞溅。
病床上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眼泪砸得一颤,刚刚恢复的身体牵动一下都拉扯出疼痛,卡卡西不禁疼得皱起眉。
“对…对不起。”局促地抬手擦去眼泪,背过身狠狠抹几下脸,干涩的脸颊被擦得红肿,菀茗调整了一下情绪,转身继续她的工作。
“卡卡西老师,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啊,没事了”卡卡西随意回答。
望着他苍白的脸庞,菀茗想着他躺了很久应该会很饿,便点点头温和地开口“饿了吗?我去买点吃的。”
“我睡了多久?”卡卡西冲她点点头,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一个月。”
对方露出惊讶的面孔,那双慵懒的眼睛里挤满了懊恼。
菀茗勾勾唇,礼貌地提醒
“卡卡西老师,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买吃的。”
说完便不由分说地推门离开。
借着红豆从前的“教导”,菀茗毫不犹豫地买了盐烧秋刀鱼和味噌汁茄子,顺便从书店顺了一本最新的《亲热天堂》。
提着袋子有些恍惚地打街道走过,深蓝色的苍穹里嵌着星星点点的光,却独独少了月光的银辉。菀茗仰着头沉沉注视着遥远的天空,黯淡星光照不进眼底,衬托得她的身影更加落寞孤单。
等她慢悠悠地回到病房时,卡卡西已经靠在床头坐着,支着头望向窗外朦胧的天色。
“抱歉,让你等了很久。”菀茗小心地关上门,走到桌边将保温严实的饭盒打开,食物的香气便弥漫了整间屋子。
卡卡西的目光被勾了过来,惊讶地盯着饭盒里制作精美的菜肴吞了吞口水,不可思议地问道“盐烧秋刀鱼和味噌汁茄子?”
“嗯”菀茗柔和笑着点头,将饭盛好,贴心地递上筷子,顺着他的目光把菜推过去。望着吃得不亦乐乎的白毛解释道“红豆老师说过您喜欢吃这些。”
“是吗?”埋在饭盒里的脑袋略略一顿,轻快的语气代表着他的欣喜。
“还有这个,不知道您需不需要。”从兜中取出买来的书放在桌上。菀茗便坐下来收拾打开的卷轴,将它们细细地卷好,妥善地放入包中。
今晚卡卡西醒过来,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她有些无聊地想着。
而一旁的卡卡西迅速地扫光了食物,抬头望见放在一旁的书又是一阵惊喜。但或许因为菀茗一个小姑娘给他买这种书,他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发烫。
当然,面罩严实地遮住了这些。
“啊,谢谢。你真细心。”卡卡西挠挠头,眉眼弯弯。迫不及待地打开书看起来。
“您喜欢就好。”菀茗弯弯唇,客套回答。起身收拾饭盒放在一边,走到陪床上躺下,随手拿起一本书打发时间。
这段时间木叶正在整改,人员溃缺,暗部忙着执行各种任务,没有空闲保护卡卡西的安危。于是纲手便把治疗,照顾和保护的任务都扔给了她们。
卡卡西刚刚恢复,还不能使用忍术。虽然菀茗能力有限,也确实是达到了上忍水准,一般的敌人都能对付。
一旁的卡卡西虽然捧着书,却也是有心无力。昏迷了这么久,他担忧村子的安危,视线一直飘向那个一脸冷淡的少女。
据他了解,她并不是木叶土生土长的人,而是突然出现寄宿在宁次那里。虽然查可拉量稀少得如同平民却异常成熟,体术和医疗忍术十分精通,仿佛和宇智波有某种关联。
他观察过佐助和她,他们关系可以说的上陌生。而她曾问过叛忍的问题,这一次又突然地掉眼泪……
一切疑问之下,他只能把矛头指向一个人…
“对了,菀茗,你什么时候回木叶的?”卡卡西放下书,侧着身子一副要和她好好谈谈的样子。
“嗯…不知道。”女孩歪着头想了想,又补充“我们是和自来也老师一起回来的。”
“我们?你和叶清歌吗?”卡卡西觉得奇怪。
对面的人突然沉默了一下,半响才开口“还有鸣人和…佐助。是纲手大人让我们先回来的。”
“佐助?”卡卡西眸孔猛然睁大,手一下子攥紧。
“嗯”菀茗不想提起这件事,只是点点头便没有再解释。视线有些模糊,眼前的书怎么都看不进去。
而另一边等待了许久的人望着女孩落寞的神色,已然设想出答案。
但是他不得不打断她的缄默,挑眉严肃开口“因为…鼬?”
对面的女孩僵了一下,整张脸都没入黑暗中。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紧绷的下颌在微微颤抖,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卡卡西已然知道了答案。
两个猜想都被证实。
女孩优秀的手里剑术,突然闯入慰灵碑的失落,以及自己醒来时撞见的悲伤。
一切都清晰可见。
菀茗咬牙轻轻点头,卡卡西立刻便问“佐助在哪?”
“他在楼下的病房。”菀茗收起神色,淡淡解释“伤得很重,现在已经无碍了,清歌在照顾他。”
卡卡西松了口气,瘫软在床上,菀茗却突然转头朝着他的方向认真问“卡卡西老师,你…你知道他穿着的黑底红云代表什么吗?”
卡卡西的眸孔猛然收缩,他直起身体,眸色复杂地望着少女纠结的样子,不答反问“你,是因为鼬吗?”
“算是吧”菀茗眼神滞了一瞬间,点点头。及其认真地对上他的眸子,神色坚定,语气却很柔和地又问了一遍“您能告诉我吗?”
“唉”卡卡西盯了她坚毅的面孔半响,妥协似的叹气,恢复漫不经心的样子淡淡道“晓。一个组织”
“是做什么的呢?”
“不清楚,大概就是破坏秩序什么的吧。”卡卡西交叠着手臂垫在脑袋下,盯着天花板幽幽回答。
少女仿佛对这个答案不满意,顿了片刻,轻笑出声。压着声音装作随意地感叹“我不明白。”
一道目光困惑地落在她身上。
菀茗置若罔闻地微微仰着头,用极轻的调子继续说
“我不明白忍者是为了什么存在,也不明白怎么成为一个忍者。曾经有人告诉我忍者是在黑暗中支撑和平的存在,可是他自己却打破了这一切逃走了。清歌说要成为忍者必须有强大的力量,可是我却发现…力量是属于有天资的人的,强大也从来只是一个牢笼。我们再努力,也保护不了身边珍视的人。”
她顿了顿,又困惑地嘶哑着
“我更不明白,明明把村子和弟弟看得这样重要,又怎会一瞬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亲手背叛。而且…再怎么厉害,怎么可能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灭了整个族!”
卡卡西震惊地望着少女困惑烦躁的样子,一直忽略的东西被突然摔在眼前,让他也感到不解和惊惶。
当初鼬每天跟着他出任务,即使知道他的强大,却怎么也达不到这种程度。对方可是对他极其熟悉又不乏能人的宇智波啊。而且…而且,鼬向来是以村子为重的人。
当时面对这样的突变,他只是震惊,没有多想。现在想来,木叶高层匆匆解决这件事的样子太过于奇怪。而独独留下佐助也破绽百出。
只是当时的他早已对一切都绝望了,对于背叛和死亡只是麻木。
可是问题一到木叶高层那里,卡卡西便不敢再深想了。曾为暗部的他怎会不知道木叶的手段。
可是如果真相真是这样,那他的冷漠又是如此不可原谅,鼬的牺牲又这般伟大。
少女挣扎的声音却一针见血地扎在他心上,揭开了他的罪行和伤疤,也揭开了整个村子,所有人的表象。
“大家,只是需要一个事实,一个结论。然后就不管不顾地站在高处下了定论,从不愿深思这一切的源头和当事人的经历。”
父亲被人诟病的屈辱死亡再次萦绕心中,他麻木执行任务不顾一切的绝情,以及带土,琳,和四代火影的死亡都一一呈现在面前。
他既是这一切的受害者,也是施暴者。
不是吗?
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麻木了啊?卡卡西!
菀茗宣泄完这一切,没有回头地又笑了起来,嘲讽又困惑。
而一旁的卡卡西早已震惊得说不出任何话解答她的困惑。
因为这也是他的。
良久,菀茗又恢复了那张淡漠的脸,她理理被子,熟练的用抱歉的语气回答卡卡西的沉默
“抱歉,卡卡西老师。我可能说得太多了。您就当没有听过,早点休息。”
这些话在卡卡西耳里却异常讽刺。
他静默许久,百感交集地望着已然躺下的少女,此刻,他和她一样困惑,迷茫,又孤立无助。
“你真不像一个小孩子。”
良久,隔着漫天星光,卡卡西吐出了让她熟悉的话。
被这样评价,从来不算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简单活着是这样明智的选择,她和卡卡西,以及已经远去的人,却都踏上了这样注定布满荆棘的活法。
星河灿烂,却照不亮他们困顿的心,也安慰不了他们疲惫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