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总……？”
高文喻心里咯噔一声，自己的直觉真的应验了。
陈子安面带讥讽：“怎么你们不知道？”
哪怕心已经凉了半截了，许逸却依旧正襟危坐，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看着面前两人的确一脸茫然，陈子安嘴角的弧度越发夸张。
“哈哈哈哈，果真是不知道，杜振华难道不在你们银行了嘛？”
杜振华？
这是谁？
高文喻面带疑惑地瞥了一眼许逸，却看见许逸紧皱眉头，有点不太确定。
“陈总您认识我们杜总经理？”
杜振华，分行现任投资银行部总经理，位高权重，被认为是重点培养对象——甚至有人猜测，杜总很有可能是下一任副行长的有力竞争者。
“总经理？看来杜振华这些年也是越混越好了。”
陈子安摆了摆手：“你们不知道就算了，今天我看就到这里吧，连续接待了这么多银行家，我也累了。”
“我们天仁这种小公司，联商银行这样的巨无霸还在乎吗？”
话里话外的逐客之意已经很明显了，这话说完，年仅27岁的陈子安甚至背过身去，不再看高文喻和许逸。
“走吧小高。”许逸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不是没受过客户的冷落。可像今天这样，被一个和自己相差无几的同龄人无视，他还真是第一次。
表面上谦虚低调，单内里却孤傲不愿低头的他，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反正今天也败了，现在收场还没那么难看。要是真被人家保安请出去，那可是真会被业内笑掉大牙的。
起身的许逸下意识地拉了一把自己的助理，却没拉动。
“你……”
高文喻歉意地朝许逸摇摇头，接着回头对天仁掌权人陈子安说：“陈总，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陈子安猛地转身，面色阴沉有些可怕：“你们回去问问杜振华，当年你们联商银行是怎么瞧不起我们天仁的，再看看有没有误会！”
话音刚落，自知失言的陈子安立马反应了过来。
“你这小伙子你倒是有些本事。”
被激将之下，陈子安透露了不少讯息。高文喻忽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难道是天仁曾经向我们联商银行请求贷款，却没成功？”
“嘿！”
“还真被你说对了。”
既然被猜中了，陈子安索性也不遮遮掩掩，当着两位联商银行的工作人员，诉说起了当年的情景。
“我可是记得记得清清楚楚，当年我还在高中，我父亲一手创立的天仁当时也不过刚刚起步。”
“小企业刚起步最缺什么？钱！”
“父亲当时向银行求助过，拿着亲自设计的最好的电子元件，希望能够拿到支撑企业活下去的救命钱。”
说到这里，陈子安目光扫过高文喻两人。
“当时来我们这儿的只有一家银行，就是你们联商银行。”
“而我也记得很清楚，当初也是两名客户经理。领头的那个人，叫杜振华。”
提起这个名字，陈子安眼里忍不住流露出恨意：“我父亲为了把握住这个机会，尽心尽力招待你们联商银行的人。好吃好喝地供着，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就为了搭上银行这条船，好能扬帆起航。”
“到头来，你们这位杜经理连我们的产品看都没看，就认定我们天仁不具备贷款资格。”
“看都没看啊！”
陈子安语气复杂：“那时候还没有现在的流水线，每个零件几乎都要手工打磨。”
“作为样品的电子元件，我父亲整整打磨了一周，就为了在你们客户经理面前展现出产品最好的一面。”
“结果呢……”
“杜振华这家伙，他看都没看啊……”
【经过我们的评估，你们企业的规模太小，利润也低，产品更是缺乏市场潜力】
【这样的小企业，是不可能获得我们银行的贷款的】
深吸了口气，陈子安收敛了情绪，指了指身后的落地窗：“知道我为什么会安装这样一大块玻璃窗吗？”
盯着高文喻，他一字一顿：“就是为了不忘记当初我们天仁是有多渺小，我要时刻告诫自己，只有靠我们自己，才能活下去。”
中小型企业和银行，往往是在对立面的。
晴天撑伞，雨天收伞，从来不是耸人听闻的话。
银行家追逐利益，厌恶风险，他们更乐意做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的事情——中小企业风险高，收益低，将贷款给这样的企业，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虚无缥缈的潜力？还是说那多余的自我感动？
高文喻能够理解当初杜振华的决定，尽管他对对方骗吃骗喝的行为感到不齿。
这样的败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又的确是一个合格的银行家。
他不禁回想起，前世他刚进入刚踏入融资科时，当时组长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记住，外人眼里也许我们是冷漠无情的，可绝对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将风险揽到自己身上。”
十几年前的天仁想要获得救命钱有错吗？
没错！
联商银行认为当时的天仁规模小风险大，看不到潜力，因而选择拒绝放贷有错吗？
也没有错！
但！
终究是要有人站出来，去解开这个纠缠了十几年的线团的。
“陈总，至少我们联商银行的确来了不是吗？”高文喻沉着冷静，缓缓开口。
陈子安冷笑一声：“来了骗吃骗喝，来了是为了戏耍我们羞辱我们的？”
“但至少，只有我们这家银行愿意来，不是吗？”
高文喻紧追不舍，寸步不让：“五大行没来，城商行没来，其他任何股份制银行也没来。只有我们银行，至少我们银行没有无视天仁不是吗？”
“哪怕最后，的确没有投放贷款，可这改变不了我们联商银行，当初真的很努力地想帮助你们不是吗？”
陈子安沉默了下来。
高文喻深吸了口气，指了指门口：“今天，我们看到了民声，看到了中央商业银行和铁路银行的人……”
“然而当初呢，他们为什么都没来看哪怕一眼，那个渺小的天仁呢？”
不等陈子安做任何回答，高文喻直截了当，猛地戳破那个事实。
“因为他们打心底里觉得，当初那个天仁不配！”
许逸心里一惊，连忙拉了拉高文喻。
这可是现任天仁掌权人，哪怕这次合作没成功，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可要是让高文喻谈崩了，那可就全完了。
可高文喻却丝毫没理会身后的许逸，他选择乘胜追击。
“陈总，我相信您也能感觉到。”
反客为主的高文喻眼神炯炯，盯着陈子安。
“只有我们联商，是不一样的……”
“我们是真的想，晴天撑伞，雨天也撑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