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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祸事

雪嫣自那日闯了祸,便开始躲着凌华神君,奉茶洒扫时,也都是垂着头匆匆做完,立马离开,凌华在忽视了几日后才注意到这个情况,他处理了几日公文,却苦于找不到什么话题可以搭腔。

这一日雪嫣正在打扫内殿庭院,想着鸾鸟又开始到处飞了,竟然地上又多了许多梧桐叶。凌华神君昨日遍寻内殿,总算找到了一样可以和雪嫣聊几句的物件—净心灯,这灯是昔日凌华为了渡劫时免遭心魔侵蚀向药神白薇所借,可惜它并不能使自己心魔解开。

凌华踱步靠近雪嫣,只见雪嫣眉头微蹙,似在想什么困扰的事情。雪嫣正准备转身继续扫地,被站在身后的神君吓得瞪大了眼睛,随即低头嘟囔道:“神君您能不能别像魂魄一样,轻飘飘的没声儿啊。”

凌华唇边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随即便正经的对雪嫣说:“雪嫣,现下有一件事情须你亲自跑一趟,我交与旁人不大放心。”雪嫣看了看殿外的天兵,再看看自己,非常明显的觉得好像交给自己才比较不放心吧。

“你将这净心灯送还到六重天药神岛,交予药神白薇。”雪嫣忙接过那锦盒,连声应是。

雪嫣将大扫把往庭院里一搁,便捏了诀,乘风而去了。凌华神君正想着往内殿里走回去,又顿住脚步,使术法将地上的梧桐叶都清理了干净。

雪嫣路过若水,向六重天奔去的时候,并没瞧见身后还跟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雪嫣将袖中的锦盒小心的护住,行了不远,在一重重云雾中便瞧见了青葱的药神岛。

要说这药神也是天界不可多得的神仙,天界中少有草木的地方,大多都是花族仙子按照天界时节幻变出的花朵,常有天界神仙因为喜好人界的草木,在人界开辟洞府,于是便有了人界常说的洞天福地。但药神却也不嫌腻烦,自己在仙界鼓捣了这一片草木之地,种植些珍稀药材。因她平日里也喜静不喜动,故而她一人独居于此,不过时有鸾鸟盘桓于此,想来是想要偷药材吃,可以增长修为。

雪嫣闻见这熟悉的药香味,心中也多了几分雀跃,从前在兜率宫,虽然是打杂的,也常常见到自药神岛采摘的新鲜药材。

雪嫣落在岛上,徒步走向岛正中的一间小院子,想到昔日天君为众仙赐府邸,只有白薇不要府邸,只想要天界的一片荒地。

雪嫣在院门外行礼禀明是凌华神君派来归还物品的,她话音刚落,院门便自己开了。她看着田圃间都是平日里极难见到的珍稀药材,就觉着自己就想留在这儿不走了。

药神白薇在屋内正盘腿闭目,她身着青灰色衣衫,手间有一柄拂尘,头间是一顶白色玉冠,眉间一粒朱砂印,眉目间似有淡漠似有哀伤,虽未睁眼,却已着实的将雪嫣吸引了,药神可真美,雪嫣静静的打量完白薇,得出了这样一个中肯的结论。

白薇缓缓启唇:“你且把东西置于那桌边就可以离开了。”嗓音轻柔婉转,雪嫣都有些痴了,真不愧是天界无数男仙心生向往的神女。雪嫣不想这么快离开,于是想起上次的九寰丹,就拱手请教道:“白薇上神,小仙上次见您炼制的九寰丹,虽说是九寰丹,可这药效与材料仿佛又与平常的九寰丹丹方不同,可否请教上神是以何种方法炼制的。”

白薇听后,睁眼打量雪嫣片刻道:“旁人来请教的大多为高阶丹药,你倒是奇怪,只问这最低阶的丹药炼制方法。”轻声一笑,又道:“罢了,我便说与你听,我炼药向来不曾用炉鼎,只用灵火,易于掌控,也出丹更快些,这是其一。普通的九寰丹皆是用的碧血藤、凝露草、须弥木、青罗秘根这几味补气益魂的药材炼成的,我加的这一味名唤当归,你也许不知,只是人界常使用的药材,是补血益气的,受伤时难免气血紊乱,加了这味药材,便能事半功倍。”

雪嫣恍然大悟道:“上神妙思。”白薇有些恍惚的望着桌案道:“这法子,并不是我想的,是晁瀚想到的。”雪嫣并未察觉,只追问着:“不知这位仙友是在哪处仙邸修行,改日我也好去请教一二。”白薇自嘲一笑,目光里满是哀戚:“你恐怕无甚机会,他是个人族男子,且早已入了冥界,约莫早已开始了下一个轮回。”雪嫣见状,道了告退,称以后再来叨扰。白薇只是虚弱的摆摆手,任她离去,并未言语。

雪嫣回七重天的路上还在思索着药神的异样,莫非那人族男子与上神有什么纠葛?唉,想到白薇上神难过的模样,雪嫣也心中有些沉闷了。不过同上神叙话了一会儿,她可担心自己今日是扫不完那梧桐叶了。她又捏诀,加快了速度,想着快些到达凌华宫才好。

行至若水畔,雪嫣被一道忽如其来的灵力缚住了手脚,一下没站稳,栽了下去。这灵力仿佛一条绳索,另一头将她一扯,她就这么半挂在空中。雪嫣挣扎着回头瞧见一黄衣身影正居高临上的置于云端上,那女子眉宇间傲气凌然,撇着被挂住的雪嫣仿佛有些愤慨。

雪嫣只好开口道:“这位仙子,小仙乃是凌华宫的仙娥,不知因何事得罪了仙子,仙子可否放开小仙,咱们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那仙子盛气凌人的斥道:“你这个妖女,勾引神君,不知羞耻,本仙今日就要替天行道,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着,手中灵力之索一送,雪嫣直直的坠进了若水里。雪嫣一边心里暗叫惨了,一边努力挣脱束缚,可怜她修为浅薄,终究无法挣开。水从四面八方涌灌,雪嫣呛进了好几口水,琉光玲附上了雪嫣的神识,一直自行摇动着,想将水隔开,可因灵力不足,在响动了一阵之后便沉寂了。若水是天界最为汹涌狂暴的河流,雪嫣被束缚着的手脚没法动弹,没过一会儿便沉没了下去。雪嫣感觉自己胸口像揪住一般难受,努力用脚摆动。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灵索忽而一绷紧,她晕过去唯一的念头便是,有救了,太好了。

凌华在雪嫣离去后,一直待在内殿调息,过了许久,凌华依然没有听到庭院里沙沙的扫地声,他心中竟然有些许烦乱,于是故作无事在庭院内踱步,但雪嫣仍然未归,他决意去药神岛看一看,没成想快行至若水时,忽而听见了持续不断的清脆宏亮的铃响,且这声音让他十分熟悉。他心中一阵发紧,加速前行,在若水里发现了微弱的法力波动,而一个黄衣女子正满脸惊慌的在找什么。

凌华自几万年前飞升,一向冷静自持,若说有什么能让他有情绪波动的事情,恐怕也就是得知湘娥死讯的时候。可在这一刻,他却明明白白的感觉到他整个人像火一样升腾而起的,应当是愤怒吧,或者是恨?他来不及多想,一束精纯的神力先捆住了那个黄衣女子,再进入若水中找到了身体间捆着一条灵索,俨然已经晕将过去的雪嫣。他扯住灵索,将雪嫣拥入怀中,冲出若水。将雪嫣放于岸边,凌华轻唤:“雪嫣,雪嫣......”雪嫣全身湿漉漉的,安静得像是没有了生息,凌华用除水诀将她衣物弄干,正想抱着她离开,忽而想起身后那个女子,紧抿薄唇,按下心中的情绪,头也不回的将她一齐卷走。

雪嫣再醒转过来,发现自己正卧于凌华宫侧殿的偏房,她回忆不起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却还记得那汹涌的若水,她活动活动手脚,发现自己好得很。于是便行至凌华宫内殿,想问问神君是怎么回事。还隔着两步远的时候,就闻见殿内凌华神君生硬冷漠的嗓音:“花神这是要护短?莫忘了本君是天界司罚之神,令妹这行径按天界律令,蓄意伤害天族仙友,是可以打入天牢,受刑罚的。”另一女声着急恳求道:“还望神君不要上报天君,淇荷年纪尚小,她同神君府上小仙闹着玩的,淇荷,你说句话呀。”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凌华神君抬眼望向门外。雪嫣有些被揭穿的尴尬,不过还是进去随侍在凌华神君身后,凌华神君眉间有些森冷的煞气,出言道:“你也真给凌华宫长脸了,若今日你有幸淹死了,倒成就了你天界第一的名声。”雪嫣窘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殿前有一着杏色纱衣的女子,作揖间也不掩绰约风姿的应当就是天界第一神女花神了。还有一鹅黄色长衫的女子跌坐着,表情木讷,仿佛吓傻了,这便是那罪魁祸首—淇荷仙子。花神反应也是极快,见神君铁石心肠不肯松口,便转而望向雪嫣,一双美目楚楚可怜,还有几丝哀求,叹道:“小仙友,淇荷是被情爱蒙蔽,一时昏了头,你可否给我一丝薄面,不要再追究此事,我回去定会好好惩罚小妹,让她不再来叨扰二位,过几日备了厚礼再来赔罪。”说着她又深深行了个礼。雪嫣看着花神如此做小伏低,心里有些松动,不由得悄悄瞄了凌华神君一眼,却被他冷冽的眼神瞪的打了一个激灵,回过神,小心翼翼的道:“花神这礼可把小仙折煞了,小仙同淇荷仙子只是在切磋仙法,仙子一时未把控好,小仙才掉入了若水。”淇荷听了这话,眼神才有些焦距,默默凝视着雪嫣。雪嫣有些不自在的偏头错开那目光。

花神见此又充满希冀的望向凌华神君,凌华神君暗叹一口气道:“既然她无碍,且不想追究,本君也不再追究,只是若有下次,两罪并罚。还望花神好好管教令妹。”花神千恩万谢的扶着妹妹走出凌华宫。

雪嫣直直的盯着她们离去,凌华神君打断道:“还看,都走了。”雪嫣却在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真好啊,淇荷仙子无论做了什么,都有一个爱她的长姐护持着。”凌华神君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末了,抚了雪嫣的肩,状似不经意道:“你是我凌华宫的人,我自然也会护你周全。”雪嫣瞪大了泪盈盈的双眼,却不敢回头,因脸颊已染上了红晕。

凌华却在抚上雪嫣柔肩的那一刻,忽而想起那个湿漉漉却温热的拥抱,他不禁有些心旌荡漾,连手掌都开始滚烫了。他慌忙收回手掌,暗道几声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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