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神通之所以是毒,而不是大补之物,是因为,用毕生灵气抗衡的丹药之力,最终仍是吸取不得,只能逼出体外,当然,唯一的好处是,可以顺便逼走一部分丹毒。只是,中原之中,修习外丹道之人甚少,南荒之中,又鲜有值得毒头陀用上化神通的人物。所以,这份秘密,创始人毒头陀都不曾知晓,反倒是深有研究的百草园,了如指掌。
化婴丸,比之,化神通,毒性强过百倍不止。他的特性,乃是仿照魔道噬魂,吸取灵力为己用,故而,化婴丸,能真正化去元婴。它如同一个不停成长,不停壮大的魔头,一直到,将中毒之人吸食到毫无灵气为止。
楚千浪每每炼出一丝灵气,都被会这个化婴丸的药力所吸纳,化为毒性中的一员,永无止境。一旦中了,便再难修行。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化婴丸,化不了小乘灵力。
楚千浪,是服用化婴丸的第一人,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人。
更值得一说的是,化婴丸,百草园手上可没有。
为什么呢?因为,化婴丸,耗费太高了。
化婴丸的实质,就是丹毒,毒头陀身处南荒,而南荒外丹道甚行,毒头陀反复地干一件事情,不停地提纯丹毒。最终,量变引起了质变,变成了化婴丸这种怪物。不仅能吸纳丹药灵力,更能吸纳元婴灵力。如此一来,化婴丸,就成了无底洞,此消彼长,便能将元婴化的干干净净。。
那为何,化婴丸又只能化去元婴呢?那是因为,南荒,炼制不出玄婴破天丹此种丹药,再加之,提纯丹药所耗不菲,毒头陀,可找不出那么多玄婴破天丹来淬炼,化小乘的丹毒。
虽然毒药,百草园未曾见过,但实打实的中毒之人,却是有一个现成之人,那便是,以身试毒的楚千浪。
百草园,诸位长老,问诊。
一个长老看了,换一个。
这其中的门道,可是深的很。
楚千浪曾经是元婴修为,不假。
可是,也正是如此,化婴丸,才能将其修为,化的干干净净。
诸位长老,看出点门道之后,却依旧是束手无策。
按理来说,化婴丸,毒性虽烈,只要小乘以上的真人,多用灵力冲刷几次,亦能清洗干净。
可坏就坏在,楚千浪,体内的大乘神通可不少。
玄门青木仙子,无为教司徒浪,万千怨魂,佛门神通,儒道封印,再加上心魔本尊,这些个神通法相,百草园可压不住。
莫说是百草园压不住,当世之中,未必有几人能够压住。
灵力清洗毒性,就好似一把万能钥匙,可以打开任何锁,不管它怎么千奇百怪。自古以来,解百毒的灵丹妙药,皆是依照此理而制。
可是,有一天,这把万能钥匙,突然不灵了。
化婴丸,用灵气,清洗不掉。
不用灵力清洗的话,就只能从医药理论入手。
百草园大长老看过之后,当即认输,认下了这一场斗毒之败。
楚千浪虽然于医毒之道,见解颇为独到,但若要说能压住百草园、万花谷这等千年宗派,亦是痴人说梦,要知道,毒头陀尚且是百草园手下败将,即便是草仙赵鼎,也不敢夸此海口。但,百草园甘拜下风,也是实打实的事情,并无半点虚言。
蜀山荟羽长老,见过楚千浪脉象之后,方才忆起,眼前之人,与五年前,蜀山与心魔一战,之间的联系。
“原来是你。”荟羽长老出声道。
“前辈,知晓我?”楚千浪一时半会儿有点懵,蜀山,乃是道家五派,除了唐紫音,楚千浪自问是没有交集的。
“锗大师,死在蜀山地界,蜀山自然是知道的。对了,你可认识,巴蜀知州,白卓京。”不知何故,荟羽长老却未提及心魔之事。
“巴蜀知州,正是家父。”楚千浪出言回之。
荟羽长老并未点破,反而言之,“那你可曾知晓,不久之前,巴蜀知州,率大军,出征南荒?”
“啊。”这声音,却是火灵儿发出的。当日,白颍神通,南荒的两位小姑娘,可是实打实的体会过。
心魔尚且甘拜下风,这南荒诸人,如何能挡?
楚千浪却是没有想到,刚刚从南荒出来,又得返回。
“还有一事,毒头陀,与在下有授业之恩,不知贵派,可否行个方便,容我与毒头陀说几句。”楚千浪对百草园大长老说道。
“本是无碍,可是不巧,不久前,毒头陀,已越狱而逃,不知所踪。”大长老如是回道。
“不知所踪么?”这个答案,出乎意料。
紫音仙子的大婚之礼,楚千浪,终究还是错过了。
少年的懵懂情绪,已被岁月无情,悄然画上了句号。
唯独,明三小姐,看着突然而至的楚千浪,突然消失,怅然若失。
京都。
左秋芳看着南荒的密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白颍啊白颍,这招釜底抽薪,妙是妙,可是,出了巴蜀,你拿什么保命呢?”左秋芳默默地想道,突然,她发现了什么,对呈上密报的小厮言道:“请问,阁下,是谁?”
“摩罗教主,果然好眼力。”那小厮愣了半晌,方才言道,言语之中,已然撕破了伪装。
“无为死士?这倒是出乎意料啊。”左秋芳笑了笑。
摩罗教主遇刺,死生不明。
这可是天大的消息。
北疆。
苏家主急冲冲地跑着,嘴里还不停呼喊着:“教主,好消息。”
无为教主,可是慢条斯理,等苏家主气喘匀了,方才缓缓言道:“好消息?哪里好了?”
苏家主言道:“刚刚接到密报,摩罗教主遇刺,生死不明。”
无为教主,笑了笑,“生死不明,那就是没有死了。苏家主,别忘了,上一任的摩罗教主,无为教可是倾巢而出,方才得以全功,这一次,一名死士,就能全功?摩罗教主,乃是一派之尊,你觉得,这消息,可信么?”
苏家主闻言一愣,“这?”
“我一直在等,白卓京的死讯,可是,一直都没有等到。按理来说,一个巴蜀知州,不过是狐妖而已,怎么可能避开无为教的追杀呢,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古怪?”无为教主喃喃自语。
“敢问教主,这摩罗教主左秋芳,当真无恙?”苏家还是不可置信。
“摩罗教,苏家主不用担心,有我们呢,苏家主需要担心的是,这人世的兵争,怕是停不下来了。”无为教主淡淡言道。
七皇子,五路水军,沿江而上,直扑大皇子腹地。
巴蜀亲征南荒,京都存粮不足,如此两路,京州,皆无忧矣。大皇子操练水军,七皇子如鲠在喉,故而,京州先发制人,重兵而上。
五路水军,势不可挡,不多时,将长江沿岸关隘,尽皆攻破。
大皇子急调骁骑将军罗子云,率军策应。
怎奈大军尚未出发,七皇子竟然派出空中部队,乘风之翼,翱翔蓝天之上,持火器弹药,自半空而下,不到十日,连克五城,势如破竹,声势颇为浩大。
大皇子屡次向魔门求助,天魔史臣均言之,魔门,非修行者不战。无论大皇子如何坚持,那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空中飞人,怎么可能不是修行者?魔门,尽皆不理。
初尝胜果的大皇子,便面临着一场关键的战役,而最关键的是,大皇子发现,这场战斗,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任何兵书战略,均未提及,他所面临的,完全是未知、强大、陌生。
原因为何?自然是因为京州,摩罗教慧生堂。五十年来,摩罗教研究地各式各样秘密武器,竟然被七皇子一个一个摆上了台面。只是,为何同是摩罗教,为何京都一直销声匿迹,而京州如此大张旗鼓,这其中,又藏着什么秘密?
昔年,楚千浪凭借慧生堂风筝载人一说,创出轻功燕渡轮回。摩罗教,可不会只研究这一样呢?百艺,皆有涉猎,无论是重炮火器,还是暗器毒药,无论是载人器具,还是攻城云车,这新奇古怪玩意儿,那是层出不穷。
扑不灭的火,一烧,便烧掉了守城军士。
翻山越岭的炮弹,一炸,便将城墙炸裂。
沉默了许久之后,七皇子,终于爆发属于他自己的光芒,在慧生堂学习那段时日,七皇子可没有虚度。
罗子云,大战修行者之后,即将迎来新的一战,面对花样百出的新式武器。
强弓硬弩,百米开外,便能洞穿铁甲。
深沟战壕,纵横密布,吞噬骑兵无数。
罗子云面临的,是一场未知之战。
在初次的几番交锋之后,他便充分意识到了这一点。
七皇子,这些个花样百出的奇淫巧技,足以扭转乾坤。
七皇子麾下,精兵强将,三三两两,便可覆灭一直百人骑兵队。
这一仗,如何打?
一代名将,不愧是一代名将。
罗子云在经历初期大量伤亡之后,迅速的调整了战略,不再以重兵相抗,而以轻骑为主,轮番骚扰,多路冲锋,攻敌辎重,在无师自通的情况下,大胆果决,采用了游击之战。
敌进我退,敌退我扰,依靠不停骚扰缴获来的京州武器,罗子云方才站住阵脚。
虽然战场上,罗子云不愧是一代名将,可是朝堂之上,罗子云败讯频传,却是极大地打击了洛阳士气,大皇子对此,愈发不满。
大皇子,着实忌惮修行之人,故而,远没有把京州放在眼里。可谁曾想,昔者无名之辈,异军突起,疆土相继沦陷,自然勃然大怒。当即调集重兵,可没想到,大军出征以后,传来的不是捷报,多数仍是败讯。
罗子云军中威信,自此,一落千丈。
七皇子闻得此讯,出奇策,使能言善辩之人,径去洛阳,散布谣言,行游说反间之计。
道宗五派,更做了一个天大的动作,趁着摩罗教主左秋芳遇刺之际,齐聚京都,破摩罗国教万仙古阵,誓言将法术神通赶出凡人世界。
当今天下,仅有摩罗一教,以神通入世修行,即便百草园、万花谷此等仙凡混杂之宗门,门派内,仙凡之隔,亦是泾渭分明。
道家五派,若当真能除去摩罗教,做到神通不扰尘世,倒也未必是妄言。
万仙古阵中,五派道尊,蜀山陆有尘、风华山风无情、蓬莱左笔、昆仑凌道、玄门楚逸,终于见到了传闻中死生不明的摩罗教主,左秋芳。
左秋芳哈哈笑道:“请君入彀,请恕小女子无礼了。”哪里有半分重伤垂死的模样。
陆有尘言道:“左教主,昔日蜀山一别,此去经年,恕陆某眼拙,昔年竟然不识,左教主风姿,亦不知左教主如何手段,请左教主赐教。”
“陆前辈,客气了。”左秋芳颇为大度,“此阵,非是小女子之能,乃是前任教主,呕心沥血之作。请诸位道尊慢慢品茗品茗,小女子见识短浅,不敢妄加评论。”
“昔日五派道尊联袂而战,奈何摩罗教主不得,想不到,今日,竟然又是此景重现。”左笔感慨道。
“左前辈,昔日,今时,却有些许不同。”左秋芳善意提醒。
“有何不同?”左笔问道。
“昔日,摩罗教主力抗道家五尊,今日,道家五尊,再战摩罗教主,这便是不同。”左秋芳饮过一口酒,言道。
“既如此,还请摩罗教主出题。”风无情,以智计闻名,自然看得懂左秋芳的哑谜。
这主宾一换,便是说,昔年,乃是道宗发难,今日,乃是摩罗教主还击。
“此题,唤作,凡人驭仙。”
“左教主,好狂的口气,凡人,如何能够驭仙?”昆仑掌门凌道言之。
“凌掌门客气了,非是左某驭仙,而是,摩罗教,有请五尊,亲自掌控仙神。”左秋芳解释道。“此间万物,皆为天地元气所化。”
“左教主,好大的手笔。”玄门楚逸,亦感慨此阵之宏伟。
“万仙古阵的奥义,便在于封神、诛仙。”左秋芳继续解释道,“左某不才,请五位道尊,亲上诛仙台,篆录封神榜。”
“如何诛仙?如何封神?”
不用想也知道,这其中,必有莫大文章。
“若有规则,便体现不得道宗手段,是故,万仙古阵,百无禁忌。”左秋芳言道,“但有一事,还请诸位道尊知晓,杀伐入道,吞仙噬神,便可集万仙之力。”
“果然是魔道手段。”凌道不屑言道。
“既然是百无禁忌,用些魔道手段,又何妨。但是,还请道尊知晓,仙神实力越强,便越不易掌控。”左秋芳言道。
风无情皱眉,想了一会儿,言道,“如何不易掌控?”
“杀伐入道,神力噬主也并非不可能之事。”左秋芳言道。
“若不是杀伐入道呢?”
“那就要看道尊的本事了,如何才能掌控万仙?”左秋芳呵呵一笑,“好了,义务讲解到此为止,其余的,请道尊亲自摸索。”
“凡人驭仙,摩罗教主,好大的手笔,这阵,如何破之?”楚逸问道。
风无情言道:“昔年,摩罗教主主张神通入世,这,怕是他最大的困难吧。凡人,与修行者,如何才能同日而语。现在,摩罗教主,将这个天大的困难,扔给我们了,道宗与仙神之别,如同凡人与道宗之别,那么,我们如何才能,制衡天上的神仙呢?”
“凡人,如何驭仙?”左笔亦是此问。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风无情叹了一口气,“如今,这便是摩罗教主的道,我们要证道而行,才能破的了这万仙古阵。这一阵,跟修为无关,跟心性有关,也不知我们何时才能破阵而出。”
“我也同意,这阵法,绝非一日可破。”楚逸言道,“既然要制衡万仙,我们,就跟所谓的万仙,谈谈心吧。”
左秋芳一点儿都不好奇,五派道尊能这么快的熟悉,万仙古阵的用意,可是,她却很好奇,摩罗教主,毕生都未能解决之难题,道尊,又如何解决呢?
这道题目,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
虽说是诛仙封神,但是,诛仙,可破不了这万仙古阵,要破阵,唯有封神。
强者恒强,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而万仙古阵,更有吞噬之法,倘若不能制衡强者,那么,强者便要吸尽一切资源,最终,永远都避免不了诛仙之局。
弱者越弱,便如同天下的黎民百姓。俗语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弱小凡人之水,如何才能倾覆仙神大舟呢?
要破此阵,唯有万仙同力,共录封神榜。可这万物相生相克,自有一物降一物。如同那石头剪刀布,封神榜该怎么录,谁在前,谁居后,大家才能心平气和呢?
五派道尊,一时半会儿,可破不了此局。
道家五派,齐聚京都,陷万仙古阵,一下子,可把镇北苏家和大皇子,高兴坏了,自此,无为教、魔门再不似先前束手束脚。大皇子闻言大喜,直言道,真是天助我也,当即再起三十万大军,御驾亲征,誓平京州之乱。
镇北苏家虽然恰逢大败,但无为教,精锐犹存,当即,远赴南荒,定要巴蜀知州命丧黄泉,魔门,天月二魔,一手监督大阵修建,一手寻访昔日战友,以聚魔门当年之威。截门,依旧不动声色,默默耕耘巴蜀大阵,仿佛一切,与截门无关。
无为教大举而入,截杀巴蜀知州,白卓京。
白颍笑道:“无为教主,久仰大名。”
“你是,何人?”
“巴蜀知州,白卓京。”白颍文人英姿,傲骨十足。
“并非法道真名,当日,便是你么?”无为教主,一直纳闷,当日,左秋芳引出天地伟力,大乘仙师借天地角力,为何有人能不露行藏。
“教主法眼无差。”
“即便没死,也应重伤,本座有一事不解,阁下,如何渡过此厄?”无为教主颇为不解,按理来说,白卓京当日强行斩断五大仙师合力,早应命丧黄泉。
“在下,一直是重伤未愈之身。”白卓京直言不讳。
“那如何惊动天地天气?”无为教主可不是傻子,天地元气护主,分明是白卓京的号令。
“我亲率大军,远征南荒,却不料,在半途之中,部队折损三成有余。更为料到,南荒瘴毒,与那天地元气有关。无为教主,不妨仔细看看,这哪里是什么天地元气,分明是,我巴蜀境内,可怜可悲可叹的儿郎,身死异乡。”白卓京缓缓言道。
“想不到,巴蜀知州,竟然颇得人心,让这怨魂不散,护卫周围,实在是好手段,如此邪魔外道,今日,我无为教,算是见识了。不过,巴蜀知州,当真以为,凭这三三两两的凡人,便可以与本座相抗?”无为教主,口气越发严厉。
“在下听闻,大皇子麾下,骁骑将军罗子云,领五千凡人,大破雁门关,不知教主,可知此事?”白卓京不卑不亢。
“那么,白知州,是要让那雁门一役,重现于世么?如此,本座便要好好领教领教。”无为教不置可否。
“如此,请恕在下狂妄。”白卓京抬手一挥,笔墨挥洒,儒道大家,咒法至,天地从,万物相应。
本应被蚩尤魔殿所吸纳的亡者魂魄,纷纷列队整兵,搅动天地元气,一如生前,巴蜀知州,令出如山。
无为教主,感到不妙,此间荒漠,乃是蚩尤传承之地,无为教主想要吸纳天地元气,自然多受掣肘。
更何况,孤魂野鬼所聚合之部队,冥冥之中,在南荒之地,获得兵神蚩尤祝福,此为地利。
众多军士,即便身死魂消,残存之志,亦要护白卓京周全,此为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白卓京已占其二。
无为教,数位大乘仙师,结阵相抗,方才堪堪守住阵脚。
白卓京在瘴毒之地,滞留许久,乃是想医治莫名中毒之人,可未曾想到,身死之人,却成为手中利刃。或许只有那零零散散的无为死士,方才不愿护在白卓京周围。可是,他们并不知晓,等待他们的,是蚩尤魔口。
无为教举派而至,正好撞上,磨刀蓄势的巴蜀联军亡魂意志,对无为教而言,那真是大大的不幸,一头撞在刀尖刃口最锋利之处。
好在,无为教,稳住阵脚。
阵法一旦完成,启动之后,便慢慢转入消耗之战。
论攻守,论杀伐,无为教难以一击而得全功,可一旦论起消耗,诸位大乘仙师对阵白卓京一人,联合大阵对抗军士亡魂,怎么看,白卓京,都不像有胜算的样子。
无为教见得大阵已起,方才松了口气,暗叹自己,真是被鹰啄了眼,差点儿在同一条阴沟里,翻了两次船。上一次,是血煞之力,助力军人亡魂,这一次,不知究竟是何物,竟能让这些个凡人妖兽,搅动天地元气。
蚩尤,是军神,是兵争之王。要在兵王的庇护下,胜过军队,何其艰难。
亡魂军士,几乎无师自通,队列纵横,行车轮之法,攻击之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浪更甚一浪。不多时,已成僵持不下,平分秋色,不分胜负。
无为教主,唯一的宽慰是,亡魂军士,始终有着消耗,而无为教,皆为大乘,不过稍微歇息,便可再战。只要,再顶住一些时间,就好。
玦道人,赶回之时,正是双方僵持之际。
无为教主,看着风尘仆仆的玦道人,不由得骂道:“你究竟干什么去了?”
前事繁杂,可不是三言两语能道明白的,况且,当下,亦不是叙旧之时。
玦道人凝视战场,半晌,脸色甚是凝重,因为,他大概看明白了,为何,白卓京,能坚持这许久而不败。
“教主,南荒瘴毒,与蚩尤魔兵干系甚大。”玦道人简明扼要向教主禀告。
“什么?你是说?是蚩尤神通,在跟我等作对?”无为教主,心里确实信了几分。昔日,摩罗教主,面对无为教举派之力,尚且饮恨而终,这白卓京何德何能,无为教倾巢而出,竟然拿她不下?
“千真万确。”
“你怎么知道?”
“属下有幸,见识过蚩尤传承,所幸,九黎战鼓已经不在,否则,鼓声一起,天地共鸣,魔军现世,只怕我等,不堪一击。”
“九黎战鼓,蚩尤传承?这种好事,也能被我无为教碰上,看来,老天,真看得起我呢。”无为教自嘲一声。“玦道人,入阵。”
玦道人一入阵法,形势改观极快。倒不是说,玦道人神通无双,而是,白卓京与无为教,僵持许久,正是势均力敌之时,突然,多了那么一片树叶,就像那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虽然仅仅是稻草,但最关键之时,却是立功了。
形势急转,可是,无为教主并未高兴许久,情势便再度翻转。
“背水,结阵。”白卓京,笔走天下,四字咒令,言尽刚烈决绝之心。
情况直转而下之时,白卓京军令再出,背水一战,势如破竹。
军队,之所以是军队,便是在于,他们战无不胜。
没人想到,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倒的,并不是白卓京,而是,无为教。
凡人看似渺小,可在这生死存亡之际,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再一次,扇了无为教一个响亮耳光。
无为教主,还清楚记得,上一次,是在雁门关。
无为教恰逢此败,无异于当头棒喝。
所幸,无为老祖所留之遗宝,神通颇大,无心道袍,本是防御之极致,护住无为教不伤一人,远遁千里。
自此,无为教灰头土脸回到北疆,一心一起聚血煞之力,布诸天杀阵,若是能让阿修罗王亲临人界,些许凡人,有何惧之。
白卓京,南荒一役,一战成名。
白颍,白卓京,儒道大家,只笔动天下。
这是巴蜀知州成名之战,亦是儒道大家扬名之战。
之前,世人只知,巴蜀知州,乃修行之人,今日,众人皆知,儒道大家一人之力,令无为邪教,无功而返。
且说,白卓京逼退无为邪教之后,感念无数士兵身死之大恩,仿照先贤诸葛军师,以猪肉,牛肉若干,裹以面粉,捏而为团,称作“蛮头”,对天而拜,焚香而祭,以示敬畏。
或许是这一片赤诚之心,或许是曾经的军队战友不在作恶,亦或许,身在瘴毒日久,众人早有了抵抗之力,这余下的七层部队,终于走出了广袤的无人区,兵临南荒。
妖兽大军,皆是修行之体,上至元婴,南荒土著,如何能敌,当即四散而逃,一路几无抵抗。
既然一路无防,这行进速度,自然是极快的。
不多时,白卓京,已兵至南荒修行大宗,朱雀火云宗。
要说,这朱雀火云宗,当真没有半点儿与白卓京为敌的意思。
要知道,白卓京,曾经在这朱雀火云宗,大战心魔。
朱雀火云宗,这点儿眼力劲还是有的,当即表示,愿为先锋,替白卓京招安。
白卓京闻之大喜,随即留下巴蜀联军,在南荒安营扎寨,原地待命,令朱雀火云宗全权负责招安一事,与巴蜀联军相互节制。又转念一想,楚千浪应在南荒,故而嘱托朱雀火云宗,好生照看,并代为转告,让楚千浪节制妖兽大军。而后,带领些许领兵将领,匆匆赶回巴蜀。
如此一来一去,白卓京与楚千浪,恰好错开,竟无缘得以相见。
白卓京回到巴蜀,便听闻,七皇子跨江而击,大皇子仓促应战,又听得道家五派,齐聚京都,破摩罗国教万仙古阵,不由得替左秋芳捏了一把冷汗。
思虑再三,本欲亲至京都。
谋士徐昭,再三劝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言之,国主之身,不可轻动。
而后,徐昭又言之,如今,京都缺粮日盛,若所料不差,巴蜀可不用一兵一卒,便可夺西面之要塞,散关,某虽不才,愿往一试。
散关,若是巴蜀夺之,东进再无屏障,进可攻退可守,白颍早有意取之。
要取散关,非能言善辩之士不可,白颍又恐徐昭有失,故而难以决断。
徐昭再三请缨,言之凿凿:“公主,巾帼之身,尚且不顾安危,亲征南荒,某虽不才,堂堂八尺男儿,岂可甘于人后?”
白颍拗不过,只得允之,再三叮嘱,一切当以性命为重。
徐昭领命而去,而巴蜀知州,亦没有闲着,当下,整兵齐备,尽起大军,前往大皇子、七皇子决战之地。白颍知道,机会只此一次,若能一举击溃洛阳、京州主力,则燕赵皇朝之乱,平矣。若不能,巴蜀,便要面临大皇子、七皇子之合力一击,燕赵内乱,便是经年累月之局。
巴蜀知州,乃是文人用兵,不擅战,而擅不战之战,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得不说,白卓京这一计,着实是妙到巅峰。
可是,巴蜀一地,明探遍布,暗探无数。
巴蜀之军,尚未齐整,此中线报,便纷纷位于诸大势力之案头。
大皇子、七皇子,一见颍川公主这黄雀捕食之势,这决战,如何打的起来。
北疆看着巴蜀奇兵,却是有心无力,只能望洋兴叹。
承平帝见之,不由叹道,若是白颍一胜,整个燕赵王朝,东南西三面,几乎全线落入颍川公主之手。况且,镇北苏家,实力已然大损,要击溃,未必就是难事。
巴蜀知州,看似奇招,可这底牌一掀,未必能出其不意,但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之间,岂能尽如人意?
巴蜀大军,自三峡水路而出,再转陆地而行。因是水路,故而马匹不足,行军缓慢,因是陆地缓行,故而粮草甚是耗费,往返运粮,占了大半。
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故而,频繁调动粮草,本是无差。只不过,这么频繁的粮草运送,究竟去了何方,却是难以言明。
徐昭大大方方入了京都,面见承平帝,尽言议粮之事。
徐昭于京都议粮,此消息不胫而走,不日,便纷纷传回。大皇子骂声不断,七皇子却是赞赏不停,众人始知,巴蜀大军行进,是假,调集粮草运往京都,是真。
巴蜀知州,明着起兵,暗中筹粮,一明一暗之间,便将天下玩转于股掌之上,当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好厉害的本事儿。
徐昭极有耐性,深知,承平帝唯恐巴蜀势大,巴蜀一日不败,便不可能放手散关,故而,巴蜀未败之时,决口不提散关之事,只是漫天要价,细细地谈。
巴蜀大军行进极慢,每一日都极大地消耗着大皇子与七皇子的耐心。
最终,对峙双方,颇有默契,大皇子与七皇子,不谋而合,与葫芦口设伏击,一前一后,一南一北,严阵以待,白卓京之巴蜀大军。
巴蜀大军,触之即溃,京州兵马震守葫芦口,洛阳铁骑封死葫底,将巴蜀大军,生生困住,誓要全歼。
所幸,葫芦口地形狭窄,易守难攻,经历初期之混乱,巴蜀大军慢慢稳住阵脚,只是被困之局,粮草辎重多有舍弃,缺粮便成了大患。
七皇子见久攻不下,当即下令,乘风之翼,精锐尽出,持燃油火弹,纵火焚山。无数裂弹自半空而下,巴蜀大军,竟是避无可避,生生葬身火海。
大皇子此时方知,罗子云所言不虚,京州奇兵,神出鬼没,有撼天动地之能。
巴蜀突逢此败,举国震动。承平帝又坐之不住,“巴蜀一灭,京都粮患,便无解矣,不出数月,京都,不战自溃。”
京都朝堂之上,诸大夫坐而论道。
徐昭言道:“京都巴蜀,本是唇齿相依,犄角而立,京都周郊,粮产不丰,巴蜀平原,历来称之天府之国,田肥美,民殷富,蓄积饶多。”
便有官员打断徐昭之言,“一派胡言,自古皆知,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定蜀难安。当朝圣上钦命,你巴蜀拒而不从,圣上天威何在?”
徐昭闻之,淡言之,“圣上天威,自是四海皆服。如今,群藩割据,苏家北疆而立,大皇子洛阳而出,七皇子占京州而上,还有尔等宵小之辈,蒙蔽圣听,岂不知国难当头?”
“放肆,一派胡言。庶子安敢如此?”那官员怒目圆睁,声嘶力竭。
徐昭凌然不惧,舌战群儒:“京都存粮,不足一年,尔等不思百姓疾苦,有何面目,见之父老乡亲,而今燕赵王朝,战火纷飞,尔等不思精忠报国,以安天下,反而挑落离间,割裂圣上公主兄妹情谊,如此行径,有何面目,面对燕赵列祖列宗?尔等所依,不过摩罗邪教而已,如今,道门五尊,将这摩罗邪教困于方寸之地,动弹不得,尔等不思破局之策,反而坐以待毙,尔等难道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京都城破,尔等还能安生不成?”
其时,众人皆不知,承平帝居于幕后,听得徐昭言之凿凿,驳斥得京都百官,哑口无言,不由得对高公公叹道:“想我燕赵百官,竟然不敌一乡野村夫,颍川公主,当真,好福气呀。”
高公公闻言接道:“陛下无虑也,巴蜀突遭此难,故而求救与京都,既然陛下心仪此人,不妨以这徐昭为质。”
“徐昭所言不差,京都虽是武将辈出,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粮食,哪里撑得住一年,只怕,不足三月。”承平帝叹了口气。
“陛下,如今大皇子、七皇子对峙江东,北疆新败,不若趁此,拿下巴蜀之地。”高公公做了一个斩首之势。
“拿下?痴人说梦,高公公,你看看这份密奏吧。”承平帝扶了扶额。
“这,上面言之。巴蜀知州,白卓京,以一人之力,大破无为邪教?此言,可真?”高公公不信言道。“摩罗国教,已经悉数入于阵中,不知,陛下,从何处,得到此奏,怕是言过其实。”
“言过其实,那也比不信的好,没了摩罗教,朕还能吃带毛猪不成?这次,京州密奏,这份,乃是洛阳密奏,那一份,乃是北疆信函。高公公,叫朕如何不信?”承平帝指了指几分奏折,言道。
高公公一一看过,内心震骇不已。
白卓京一人,便可敌无为邪教,无为邪教,千军万马尚不能言胜。如此说来,这白卓京,如何能挡?
“大哥和七弟,可是失了方寸,若不是这封密函,怎么会联手破敌?可是,就他们俩,便能使巴蜀兵败,朕,连半个字,都不敢信呐。”承平帝言道。
“陛下,何出此言?”
“摩罗教主,一直规劝朕,不要隐忍,可是,能不忍么?”承平帝自言自语道。
“陛下,何出此言?”高公公重复言道,方在此时,对承平帝,另眼相看。承平帝一路不显山,不漏水,看似昏庸无能,可眼力见识,着实,跟人前的承平帝君,不太一样啊。
“巴蜀想要什么?无非是散关而已,京都,这颍川公主倒是也想要,可是,京都,朕可不会双手奉上。”承平帝自嘲道。
“陛下,散关,乃是西门之要害,若失之,京都西郊,再无屏障。”高公公提醒道。、
“东郊的屏障,不是已经丢了么?”承平帝看了高公公一眼,“我不给,颍川公主,难道就不会起兵来取?既然颍川公主,贪图这仁义虚名,我给她点儿,又何妨?高公公,你让满朝文物,好好拟定一份文书,既然武斗不过,文斗,可不要丢了颜面。”
“陛下,打定主意呢?”
“你多去准备准备,大肆传唱公主仁义,不愿众生受苦,分发粮食,救黎民百姓于水火,我倒想看看,我送了这么一顶高帽子,她颍川公主,好不好意思,撕开仁义虚名,兵发京都。这京都上下,感念其恩,她还好不好意思,下令攻城。”
“陛下,这是笃定,颍川公主,乃是最后的赢家。”
“是不是最后,谁知道呢?不过,就大哥那个莽夫样,他演了这么多年的莽夫,到头来,真成了莽夫,朕敢断定,他一定会吃这狂妄自大的亏。五千精兵,突击雁门关,这哪里是什么奇谋,算无遗策,分明是,大哥,没有见识过,修行者真正的能耐,没有将修行者放在眼里。”
“陛下,莫忘了,这天下修行,还有正邪之争呢?”
“怪力乱神,人力不可及。”承平帝言之,“若真是天欲亡朕,朕也无可奈可,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左教主,祝摩罗教,大功告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