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教主一朝身死,便是树倒猢狲散,气势汹汹的无为教,一夕之间,走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北疆,没了无为教从中作梗,自然一荡而平。
明皇所至之处,纷纷言降。
“禀明皇,镇北苏家二公子,苏易求见。”
“宣。”白颖扔下奏章,言道。
“罪臣苏易,参见明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易跪拜道,五体投地。
“不知苏公子,是何来意?”白颖居高临下,问道。
“降。”
“如何降?”
“整个北境,愿依附明皇。”苏易依然维持着五体投地的姿势,但言语之中,自成气势。
“笑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北境,本是辖内之地。苏公子,莫不是认为,这是天大的好处吧?”白颖笑了笑。
“回明皇,此言谬矣。”
“何错之有?”
“北境之人,好勇斗狠,蛮横至极,苏家镇守北境,已百余年,方才扎下根基。若是没了苏家,十年之内,北境定不能平。”
“苏公子,你且看看,朕所至之处,万邦来朝,何来纷乱一说。”
“明皇有所不知,如今众人依附,不过是碍着大乘仙师威名。”
“市井老叟,怎么知晓大乘仙师?苏公子,不是在开玩笑吧?”
“明皇,端的是好手段,街头巷尾,可都流传着明皇的传说呢?何不亲自去听一听?想必,这些故事,都是出自明皇的手笔吧?”苏公子不卑不亢。
“既然如此,朕何须尔等平定北境,朕威名所至,四海皆平。苏家犯上作乱,岂能不惩?”
“明皇威名赫赫,自然无虑。只不过,敢问明皇,是否有心,镇守北境十年呢?”苏易抬起头,与白颖对视,双目炯炯有神。
“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镇北苏家,并非没有一战之力。”苏易言道。
“是么?我倒想看看。”
“苏家主有个弟弟,也是当年的苏家小公子,不知明皇听过没有?”
“是谁?”
“苏亦君。”
“就是那个,君子的君,还是君上的君?你还有胆子,提这件事,真不怕诛九族吗?”明皇听罢,便要拂袖而去。
“皇上,暂且留步。苏亦君,有一个儿子,唤作苏为,不知明皇可曾听过?”
“苏为?哪个苏为?”
“魔阵苏为。二十年前,强闯道宗,掳走青木仙子的苏为,据说,好事之徒给他起了一个诨号,魔阵,想必皇上比我更为清楚吧。”苏易言道。
听到此处,白颖眉毛一眺,“哦,朕如何能信?”
“苏为的生母,便是魔门花仙,皇上只需寻到此人,便可知来龙去脉。”苏易回道。
“花仙?萧媚儿?”
“正是。”
“镇北苏家,镇北苏家?容我想一想。”白颖一时半会儿,亦是拿不定主意。
“若得明皇恩赦,镇北苏家,当结草衔环以报,马革裹尸,在所不辞。”苏易跪拜道。
“若镇北苏家的誓言可信,又何至于走到今日的地步?你先下去吧,容朕三思。”白颖叹了口气,言道。
楚千浪府邸。
“你终于醒了,不容易呀?”左秋芳饮过一口酒言道。
“是呀,不容易。”楚千浪亦是感慨万千。
“都想起来了?来,给姑奶奶笑一个。”左秋芳挑逗道。
“想起来了,你这姑奶奶当上瘾了是吧。”楚千浪想给左秋芳一个爆栗,只可惜,左秋芳身手太矫健,未能得手。
“这才对嘛,你可不知道,照顾智障儿童,我心有多累呀。”即便当了摩罗教主,左秋芳,依然是左秋芳,至少,在楚千浪面前,依然是从前的模样。
“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楚千浪一语中的。
“对了,你现在,法力神通可是没了?”左秋芳话题一转。
“没了,都没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的我,就是凡人,就连寻常武人,都做不成了。”楚千浪老实言道。
“小事,你可知道,你体内封印着什么玩意儿?那是魔界千年的心血,好不容易打通的人界入口。能活着,就不错了。”
“是呀,活着就不错了。如果不是保命的秘法,如果不是天雷淬体,如果不是明王不动印,只怕,我早就被你的天地大阵,给碾成粉尘了。左教主,是不是得解释一下呀?”楚千浪问道。
“哎呀,楚大哥,那不过就是一个失误,谁知道,魔门打的是我们摩罗教的主意,请楚大哥高抬贵手,原谅小妹的失察之过好么?”左秋芳打蛇随棍上。
“两处大阵,魔界都现身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你没看出来吗?”楚千浪反问道。
“这其中,能没有猫腻么?”左教主哼哼道,“该死的狂浪,竟敢算计本教主,我不把他挫骨扬灰,消不了我心头之恨。”
“得了吧,狂浪是什么人物,你去惹他?”
“惹?老娘可是堂堂摩罗教主,燕赵国教之主,他竟然把老娘当枪使,你说,饶得了他么?从来只有老娘算计别人的份,这都被欺负到脸上了。”左秋芳依然愤愤不平。
“左教主,那刚刚狂浪在的时候,怎么没见左教主如此英姿勃发呢?”
“喂喂喂,谁家的孩子,拆台可不好玩儿呀?魔界,真不是个东西,羽公主黏上狂浪了,心魔看上你了,你说,这个游戏怎么玩呀?”
“能换个词儿吗?”楚千浪反驳道。
“不能,谁叫你恶心我来着。”左秋芳理所当然地回道。
“狂浪自请劝阻魔门、截门两方大阵,要护卫人界一方安宁,左教主,你很相信他?”楚千浪没有接过话茬,反而问道。
“你不是都说了么?连破两阵,都有魔界的影子,这第三阵,还敢去么?”
“可是,魔门,没有厉害人物坐镇,此时不取,以后,怕是更难了。”
“魔门,谁小瞧谁吃亏。”左秋芳哼了一声,“我才没那么傻呢?”
“怎么讲?”
“魔门号称七魔十仙,我手下,可那么牛气。”
“不是只剩了天月二魔么?”
“剑魔,已经现身了,而且,自在魔王,一直都有音讯。实话告诉你,真要去破阵,犄角旮旯里,不知道会冒出多少人来,你不是和草仙蝶仙有过交情么?你知道,当年,草花蝶三仙合力,幻术便是无解之局。”
“当真无解?”
“解肯定是能解的呀,夸张,知道么?夸…张…,只不过,不下点儿血本,别想过这关。”左秋芳言道。
“这么说,魔门很强?摩罗教主,比不过?”
“傻子才去比,魔门,就留给道宗收拾了。我们跟他无仇无怨,再说了,月魔那么俊,舍不得打呀。”摩罗教主理所应当言道,觉悟可是相当地高。
“道宗,为什么不去碰魔门的万法星象魔阵呢?”
“狂浪在那里,道宗敢轻举妄动么?你觉得呢?”左秋芳哼了一声。
“也就是说,狂浪,让修行纷争也停了下来。”
“不停不行呀,眼下之急,是要找到无为教主,魔界看上了他,我们只有抢先一步才行。”左秋芳言道。
“抢先?谁去找?狂浪么?你们放心么?”
“不放心。”
“那我呢?”
“更不放心。”
“那你跟我说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就是因为不放心你们,不只是我,天下正邪二道,都不放心你们。所以,化干戈为玉帛的事情,只能有劳你们二位了。”左教主笑了笑,把一切安排的明明白白。
“所以,狂浪就被你们支去讲和了?”
“当然,狂浪不会是魔界的人。”
“为什么这么笃定?”
“如果他是,那么,魔界也不会隐忍上千年了。你忘了,无为教主身死存亡之际,还是选择了与魔门为敌,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么?”
“不知道。”
“因为,他是人,只能站在人这边,没得选。”
“没有听懂。”
“人都是自私的,也都是自傲的,从他反叛阿修罗王开始,我就知道,无为教主,不会屈居于人下的。所以,他不怕与魔族为敌。”
“这跟狂浪有什么关系?”
“狂浪,比无为教主,更狂。”
“所以,我明白了,你在赌。”
“只能赌,只有赌,摩罗教自诞生之日,就一直在赌。”
“赌桌上可没有常胜的将军。”
“所以,我堂堂摩罗教主,被狂浪算计了一次。”
“你这么玩火,不怕,被算计第二次。”
“哼,那就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了。”左秋芳狂妄地言道。
“不说这个了,狂浪带走了火灵儿,说是要为她打通修行的桎梏,这是怎么回事儿?”楚千浪疑问道。
“还不是因为他欠了你一个情。”左秋芳打了个哈哈。
“欠我,什么情?”
“暗算本教主的情。”
“别来,左教主,账不是这么算的。究竟怎么回事儿?”
“你体内,封印着魔界入口,这份情,他自然是欠你的。所以,火灵儿这事,你放心,保证百利而无一害。你以为修行是什么?你们这样瞎搞,能称得上修行?差点毁了火灵儿的根基,我看,狂浪这是要拨乱反正,放心吧,下次再见的时候,火灵儿保证比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左秋芳说道。
“那么,这所皇家学院又是怎么回事儿?”
“这就是给你找的差事儿了。”左秋芳喝了一口酒,开始卖起了关子。
“什么差事儿?”
“狂浪都辛辛苦苦外出干活儿了,你楚大凡人,总不好在这偷懒吧,对了,我记得,你还是南宫世家的弟子,怎么,家主都忙前忙后了,您老准备在这看着?”
“别岔远了,聊正事。”
“你不是不想见公主么,哦哦哦,口误,是皇上,皇上,当今明皇。”
“白颖她…”
“皇上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不对,好像也只有你,能这么叫,你说,这是个什么事儿?”
“不开玩笑。我说真的。”
“你觉得我说的是假的么?你说说看,咱们皇上文能笔墨千秋,武能定国安邦,貌有绝世倾国,堂堂一国之君,这么一个丽人儿,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一个小…小捕头来着。你说说,咱们皇上,这是上辈子造多少孽呀?”左秋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如果不是这样,我会头疼么?我现在,是真不敢见她。万一,窗户纸捅破了,怎么收场?”
“话说,你这秘密我就一直没看透,到底是男是女呀?我看着,也不像幻术呀?”
“你什么时候看过?”楚千浪语气有点不善。
“别害臊了,啥没看过呀,想当年,你那尿裤子都是我换的呢,你这全身上下,老娘不仅看过了,还摸遍了,怎么…你…你不洗澡呀?还不是得我们亲手帮你,不记得了?”左秋芳满口虎狼之词,看着楚千浪脸色越变越青,转口解释道。
“你…你…”面对如此虎狼之词,楚千浪只好败下阵来。
“正好你醒了,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别说是幻术,欺负老娘没见过世面。”
“菩萨,是没有性别的。”楚千浪的声音很小。
“那是菩萨,关你什么事儿?”没过几秒,左秋芳的声音高了几个八度,“什么?你…”
“嘘!”
“你是菩萨?”
“不是。”
“那是?”
“凡仙。”
“仙凡恋,好剧本呀。那既然是凡仙,皇上喜欢,也就没什么障碍了。”
“没那么简单。”
“等等,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儿的?”
“刚刚。”
“刚刚?你玩我呢?”
“你问我,我就知道了。”楚千浪如实回道。
这下轮到左秋芳倒抽了一口冷气,“岂不是说,我道破了天机?”
“好像是的。”楚千浪回答的一本正经。
“你这个混蛋,不行,天劫你来抗。”
“你觉得天劫是菜市场么,还带讨价还价的?你要是能把天劫骗过来,我不介意的。”楚千浪一脸幸灾乐祸。
“我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左秋芳脑海里,无数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友情提示,辱骂上苍,罪加一等。”这句话,是楚千浪说的很轻松,一副很找抽的样子。
“本教主,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忍,我忍还不行吗?小子,别狂,有你好受的时候。”
“左教主,您老是准备回家抗天劫呢?还是赖我这等死呢?”楚千浪调侃道。
“等等,差点被你骗了,你是仙人转世,如此说来,华龙族长将魔族入口,封在你的体内,也就说得过去了。你没死透,也能说过去。换句话说,那个时候,你的身份,就已经暴露了。对吧?”左秋芳反应还是很快的,立马想到了一种可能。
“不愧是左秋芳,一语道破玄机。”楚千浪称赞道。
“那么,心魔知道么?狂浪知道么?”
“华龙族长出手,想必,是瞒不住的。”
“道宗没来找你,说明,道宗,还不清楚这件事。”
“应该是的。”
“还有一个问题,凡仙跟谪仙有什么区别?”
“严格意义上,没什么区别。”
“那还是有的吧。”
“凡人,才是凡仙。带了仙界神通,则唤谪仙。”楚千浪解释道。
“再来一个问题,如果我把你杀了,是不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吸收香火愿力了。”左秋芳突然想起了邪神祭祀。
“是的。来吧,动手吧。”楚千浪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你这个混蛋,明知道我下不了手。”
“不说这些了,话说,这个皇家学院,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先声明,既然仙凡恋没什么大碍,我就不拦着皇上了。我当初怎么那么傻呢,要帮你,不去帮皇上。”左秋芳先站好队。
“皇家学院。”楚千浪着重重复了这四个字,意思就是,讲重点。
“无为教主不是跑了么?灵魂脱逃,不是夺舍,就是附身。不过,无论是夺舍,还是附身,总需要修炼的吧。”
“你是说?”
“无为教那点底子,如果是我,就绝对不会碰,碰了,还有机会活么?”
“他先要藏起来,这个肯定没错。你的意思是,他信不过无为教的人?”楚千浪分析道。
“废话,你能信?威风的时候,认识的朋友,你觉得,会在落难的时候,帮你么?不落井下石,就算厚道了。”左秋芳理所当然地言道。
“那么,他会去哪里呢?”
“你觉得,皇家学院怎么样?”
“你怎么笃定,他会来?”
“哼,我广招天下弟子,你觉得,他会不动心么?道宗虽然好,不过,他一个夺舍附身之人,未必敢去呀。”
“那不能投身邪派么?”
“当然行呀,我摩罗教,反正也不是正派。多一个选择也不错嘛。”左秋芳找个了台阶。
“你还没告诉我,他为什么会来?”
“我只知道,他没有不来的道理,至于来不来,看造化吧。”
“你不是不让我参与无为教主之事么?怎么会安排这么一个差事儿?”
“我说的是,不让你去找,不代表,他们不会找你,对吧。”
“好像很有道理。说吧,要我做什么?你觉得,我这个样子,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凡夫俗子四个字,能在皇家学院,干什么?”
“简单,扫地总会吧。扫地僧,说出去多有面子不是?”左秋芳眉飞色舞。
楚千浪扶额道,“好吧,扫地僧,服了,楚千浪甘拜下风。”
“我准备改变一下教学模式,请道宗的人来授课,这个皇家学院,就算是联合举办的,怎么样?”
“联合举办?道宗同意了么?”
“还没有。”
“那不是八字还没有一撇么?”
“我这皇家学院先建起来,这一撇不就有了么?再跟道宗商议商议,这一捺还会远么?”左秋芳规划地头头是道。
“所以,你这个皇家学院,跟原来的惠生堂,没什么区别。话说,你这起名的本事儿,有点进步呀,原来众善堂、慧生堂、德聚堂,现在叫个什么皇家学院,你是南荒待久了吧,而且,明皇能允许你用这种名字?”楚千浪还不忘攻击一下。
“这你就不懂了,现在流行朴实无华。皇家学院,这名字,是真的,朴实。”
“讲重点。”
“这不是请道宗吗?道宗不像皇上低个头,不太合适吧,毕竟要万民教化。”
“哼,八字还没一撇了,你还算计起道宗了,不怕他扭头就走呀。”
“道宗,还真不能超然物外,这事儿,没得谈,我堂堂摩罗教主,也在这卑躬屈膝不是?”
“卑躬,可能有,屈膝嘛,谁这么不开眼,敢让您左大教主跪拜,是嫌活的不够长么?”
“那么,请问一下,楚捕头,您老活的这么样?”左秋芳针锋相对。
“你想让道宗融入世俗,光一个名儿可不够。”
“这么说,你也觉得这名字好?”左秋芳听出了话外之音。
“道宗五派,并非铁桶。你准备从哪下手?”
“昆仑。”
“哦,为何是昆仑?”
“昆仑人多呀。”
“人多,有什么问题?”
“所谓众口难调,不就是这么一个理儿?昆仑山太远,物产不丰,人多,消耗便多,你说,好不好搞定?”
“仙家消耗,你给得了什么?给得起么?”
“哼,修行宝贝,我自己还不够用,给他,美的他呢?”
“那你能给什么?”
“我问你,你要炼剑吧。”
“不会。”
“你真是,没吃过猪肉,也得见过猪跑吧。昆仑以阵法闻名,你认为,阵法的消耗会小么?”
“自然不小。可是,你刚刚不是说,给不起么?”
“天材地宝,我当然不给。你结个阵,阵眼当然要好东西,可是,那些边角料,你也得有不是么?不说其他的,铁要不要,铜要不要,汞你要不要呀?昆仑山上,几斤几两,倒是不缺,成百上千呢,他去哪儿找?炼丹也是呀,你们家炼丹,这个你强项吧,不准说不回。你们练得都是万年的雪玉,千年的人参?一根杂草儿都不带的?”
“好像有几分道理。”
“实话告诉你,这些修行者,送他几斤破铜烂铁,说不定,比给金子还管用,拿着金子,他也得去换破铁烂铁不是?告诉你,给他金子,他都嫌麻烦。所以,用那么点儿凡俗之物,我就不愁他不上钩?”左秋芳可是信誓旦旦。
“以前,怎么没人说道这个问题。”
“那是因为以前,凡夫俗子,不知道,修行之人,要什么?”
“现在就知道了?”
“现在,本教主在此坐镇,你说,会怎么样?”
“真够损的。我突然发现,你没用一分一毫,就能牵着道宗鼻子走。”楚千浪明着是损,暗地里还是佩服左秋芳心计,这一招,可是拿着道宗命门。
“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
“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不从蜀山开刀?”
“蜀山在人界的根基,有点盘杂,不能硬来,要徐徐图之,不像昆仑,在人间只有传说,缥缈之极。这面子倒是足了,里子总点多掏点东西不是?”
“那皇家学院的院长是谁?”
“还能有谁?只能是你的白颖皇上了。”
“承平帝呢?这种事情,他会不争?”
“争?他有什么资格?小门小户的修行门派,都未必会卖他面子,他要是有这个胆儿,我也能佩服他一下。”左秋芳哼了一声。
“他们不会暗地里使坏么?”
“世俗的纷争,我们不适合参与。”
“白颖,身为儒道大家,也不太适合吧。”
“放心,白颖前有徐昭,后有苏易,那是妥妥当当,还有武将罗子云,就是在修行世界也很出名的那个,有印象吧。白颖唯一愁的,就怕是你这位楚捕头了。”左秋芳喝了一口。
北境平定,四海一统,明皇登基,大赦天下。
镇北苏家,获旨特赦,感念明皇不杀之恩,俯首为臣,甘为牛马。
至于还有没有二心,自然当另当别论。
承平帝召集手下谋士,商议对策。
“镇北苏家,安然无恙,其中必有蹊跷。”
承平帝颇为不悦,“废话,这还用你说。”
“陛下,息怒。”
“苏家,不来抱朕的大腿,却投靠赵肜兮,这是料定了,不看好朕么?”承平帝自然愤愤不平。
“陛下,勿忧。京都周围,皆是心向陛下。”
“忧,怎么不忧,你们说说,无论是文韬武略,还是弓马骑射,你们哪一样,拿得出手?如果不是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朕至于这么窝囊么?”承平帝愤怒道。
“陛下,兴国之道,可没那么简单,明皇,太高调了,不通隐忍之道,未必能笑到最后。”
“哦,敢问,计将安出?”
“今天下平定,百废待兴,明皇为状元之时,已然颇得文臣之心,而后领兵攻城伐地,又使得武将心悦诚服,如今之计,当以求存二字为要。恕某直言,陛下,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呀,若是现在跟明皇正面冲突,得不偿失。”
“正因为明白,朕才心烦,诸位爱卿,可有缓解朕心急之策?”
“从长计议。如今百废待兴,更有数州,旱涝水灾,自有明皇辛劳之处。陛下可知,诸葛丞相,因何而亡?”
“让明皇忙死?这主意听着不错,靠谱么?”
“只要明皇事必躬亲,必然是忙的不可开交。”
“你是说?”
“陛下,朝臣之上,从来不缺乏聪明的人,自然有人明白,什么时候该装糊涂。”
“那么,徐昭,就不得不除了。”
“不能来明的,只能来暗的。陛下。”
“可有定计?”
“容下官三思,这事需从长计议,马虎不得。”
白颖何等聪慧,不出三日,便看出了朝臣上下,个个都是软钉子。
首先是不说不做,这旨令如果没细到吃饭要吃几口,铁定要出乱子。叫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但如果你不喊走,他是不会动一下的。喊一声动一下,喊两声,动两下,妥妥地。
其次是推诿扯皮。一个人的活儿,没得跑。两个人的活儿,那可没准儿,反正都是对方的错,嘴皮子绝不落后,动手的时候,一般没他。你要不给他定的清清楚楚,就别想这事能办成。
“哼,这是给我下马威呢?”白颖自嘲道。
“皇上,可有烦心之事?”一位女官言道。
“你唤我皇上,称三哥陛下是么?”白颖好奇道。
“是,罗公公吩咐的,如今双帝有别,不可乱了称呼。”女官回道、
“那,三哥称朕,你瞧瞧,我该叫什么好呢?”
那女官立马跪拜,磕头如捣蒜,口中连连自语。“下官不敢,请皇上恕罪。”
“看起来,不笨嘛。那你解释解释,为什么,朝中大臣,这么‘机灵’呢?”白颖手点着桌子,缓缓道来。
“禀皇上,下官不知。”很明显,女官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不过,她的眼力确实不怎么样,白颖,一代儒道大家,自然不是心胸狭隘之人。
白颖看着明显装糊涂的女官,只得叹气:“起来吧,装笨,有什么好?聪明劲儿都用到揣摩人心上去了,哎,真是。”
女官战战兢兢地立起身来,这下学乖了,老老实实站在一旁,不发出半点儿声响。
过得半晌,便听得白颖言道:“乏了,朕困了,更衣吧。”
女官这才动了一下,“诺。”
白颖知道眼前之女官不可信,可是,举目四望,又有谁可信呢?
所谓深宫,莫过于此。
真话假话,真真假假。
累,真累。
皇家学院,广招弟子,不问出身,只看仙缘。
摩罗教主弄得这场学院招生,阵仗可是相当的大。
官家开道,仙人钦点。
那可不是一般的荣誉。
白颖以招生为名,堂而皇之请摩罗教主诸位大能,走遍燕赵皇朝各处,赈济灾民。
所谓赈灾招生两不误,莫过于此。
承平帝算计虽好,却忘了,白颖,不一定需要这些朝中肱骨之臣。
本以为白颖裹足不前,却没想到,白颖步子之大,闻所未闻。
修行入世,又妥妥地前进了一大步。
如此算来,承平帝可谓功不可没。
白颖棋高一着,承平帝自然不能慢了,民心所向,才是根基之本,故而,摩罗教的动作虽快,朝廷的动作也不会慢,各路物资尽数分发,民心,向来是必争之地。
白颖看着忙忙碌碌的朝廷,跟几日前有若惊天之别,不由得对承平帝心生佩服,如此的驾驭功底,着实不易。
时过三月,大地回春。
燕赵皇朝,刚从新年的愉悦中苏醒过来。
皇家学院,亦是有了门生,有了老师,正是开业之时。
摩罗教主左秋芳,凭一口三寸不烂之舌,邀得昆仑,凤华山两派助阵,共同执教,皇家学院。
这在修行史上,也是闻所未闻之事。
皇家学院的授业之法,与各门各派,全然不同。
不是老师择弟子,而是弟子选择老师。
皇家学院,只有授业讲师的课程,没有学子的安排。
意味着,你想去哪,就去哪,想跟谁学,就跟谁学。
意味着,讲师座下,可以水泄不通,也可以空无一人。
摩罗教还好,毕竟众善堂、惠生堂有类似之处。昆仑风华的道长们,哪里经过这个阵仗,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那可不是么?自古以来,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你要是没本事,肯定是自己学的不认真,怎么可能是师傅教的不好呢?
所以,有的师傅,真不知道,自己教的,是真的有点差。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不就一览无余了么。
昆仑掌门凌道,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亲自开坛讲法,那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当然,皇家学院的弟子,肯定没这么多。可是,没了弟子,还有老师呢,还有周边各门各派,各路散修呢。要说邪宗起了兴致,来听一听,也并非毫无可能。
昆仑掌门这先河一开,凤华山掌门,也不好意思藏着掖着吧,摩罗教主,左秋芳,也亲自讲了两场法会。
如此四场讲法,可真是将皇家学院的名气捧到了天边。
要知道,即便是道宗五派,都没这个待遇。
道尊法会,再怎么也得几十年一次吧,而且是可遇不可求,错过了,就没了。
许多道宗弟子,都是心痒难耐,想去皇家学院,见识一下呢。
没名气的时候,可能还没什么。这名气一旦大了,事儿也就多了。
第一件事,就是名字,这么蹩脚的名字,是不是得改改,这哪里是中原文化博大精深,明明南皇土著才能想出来的。
要说,皇家学院这个名字,确实是土得掉渣。
朝廷的人这么说,市井百姓也这么说。
道宗五派就更不用说了,连摩罗教自己都觉得,自家的教主,这起名儿的水平,确实不咋地。
那么,这个皇家学院,是怎么过五关闯六将的呢?
首先,是燕赵朝廷。
明皇扶额,看着朝中大臣激辩,什么博雅、鸿途,什么关山、泽水,笔墨诗情,那是各有千秋。
只不过,都顶不住摩罗教主的灵魂三问。
“你懂修行,还是我懂修行?”
“你懂风水,还是我懂风水?”
“你懂命数,还是我懂命数?”
“我觉得,这个名字好,你说说,哪里不好了?命数奥理,你看的见么?看的懂么?”左秋芳往那一站,就没一个能打的。
这不废话么,跟大乘仙师,能比么这?
白颖头疼不已,只好止住了摩罗教主的闹腾,顺便给了朝中大臣台阶下,“诸位爱卿,摩罗教主窥知天命,自有玄奥之理。此事就这么定了,无需再提。若诸位大臣,有什么委屈,咱们再办一个学院好了,招收天下学子。这皇家学院,毕竟是仙缘择徒,诸位爱卿并非修行中人,就不要瞎掺和了。”
这世俗一关,就算是过了。
其次,是道宗。
左秋芳言之凿凿,皇家学院,乃是燕赵国运之力,燕赵上下,同心一体,不可擅改。
须知,民之所向,方为国之所向。
道宗飘然世外,自然不好逆国运而行,逆民心而向,只得允之。
最幸运的是,仙道修行被代表的时候,道宗没有在朝廷上跳出来说不是。燕赵国民被代表的时候,朝臣没有喊那么一嗓子。
所以,皇家学院,就这么理所应当的,成了。
楚千浪看着皇家学院的第一批弟子,头疼,都是没有筑基的,当真是白丁,白板。
这些弟子,没有师傅悉心管着,只怕要出大问题。
皇家学院的师傅,最多只能是讲师,授课之师,跟门派中的师傅弟子,不可同日而语。
当楚千浪向左秋芳质疑的时候,左秋芳很淡定的拍了拍手,“嗯,都交给你了。我知道,你靠得住。”
“我…我有一句脏话,不是当讲不当讲。”这是楚千浪内心的真实写照。
“记着呀,帮忙可以吧,我看有几个漂亮姑娘,别帮到床上去哈,不然,明皇那里我交代不了。”左秋芳说完话,就灵敏的跑掉了,身手非常矫健,很显然,她似乎忘了,现在的楚千浪,是一介凡人。
“公子,在想什么呢?”冰灵收拾好床褥,言道。
“这皇家学院,只怕我们是来错了。”楚千浪叹口气道。
“公子,何出此言?”冰灵不解。
“这里有二十个多弟子吧,从筑基开始,就没人管,这不是得出大问题么?”楚千浪双手一摊,很无奈的样子。
“筑基,有什么难的?”冰灵可是化龙之相,这个,确实离得有点远。
“我就知道…”楚千浪一手扶额,过了一会儿,又言道:“冰灵,你给弟子上课么?”
“没有。如果公子想让我去,我就去讲讲。”冰灵很认真的回道。
“算了吧,我们看着吧。左秋芳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你说说前面几场法会吧,奇了怪了,这些弟子肯定是听不懂的。入门弟子,元婴高人来便是绰绰有余了,道尊,怎么会亲自开坛讲法呢?”楚千浪自言自语。
“公子,这个简单。我想,无为教主,肯定听得懂。”冰灵几乎想都没想,直接说了出来。
霎时,一道惊雷闪过,一语惊醒梦中人。
楚千浪现在明白了,为何,要让自己来守着他们筑基了。
无为教主,如果在这里面,一定藏不住。
如果不在,只怕,皇家学院,还会招人吧。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为什么,左秋芳会笃定,无为教主,没有筑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