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门世安院,是大堂主朱念及其家眷平日里住的地方。
今天朱念被扶着回来,世安院上上下下就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谁都不敢怠慢。管家急急忙忙的加强世安院巡逻,生怕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怕这事情降落在自己的头上。
朱念半躺在床上,嘴唇有些发白,看来笑暮凉那实实在在的一掌却是怎么也伤到他了。他房门紧闭,宽大的房间之中除了朱念,还有一位少年。
少年的年纪看起来和笑暮澈相仿,长得与朱念极其像,生得俊俏,虽然比不上笑暮澈那般稀有,但在云鼎国之中却也算顶级的了。虽与朱念似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是眸子之中却是少了什么东西掩盖,让人一眼就能看透他诡异不安好的心思。
朱安,是朱念的儿子。
“父亲,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在大堂上偷袭您!”
朱安生气的大声问着,他一边观察着朱念的脸色,一边义愤填膺的怒骂。对于父亲,他的眼中还带着几分谄媚与阴毒。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朱安眉眼间透着一股子奸诈小人像却是半点都不似朱念。
“咋咋呼呼作甚!还嫌知道的人不够多?”
朱念的眉头跳了一下,沉声呵道。目光之凌厉,丝毫不像是今日主堂之中稳重文雅的他。
朱安缩起脖子,悻悻不敢再多言,自幼他就知道,惹父亲生气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朱安清楚得很。朱安坐在离朱念床几丈远的地方,不敢吭声。
朱念看着这恨铁不成钢的儿子,又想起了今日堂中精明聪敏的笑暮澈,心中更是恼火了。
“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骂也骂了,看着朱安将自己的脖子缩得更紧,想来也是自己的儿子,怎么生气也无济于事。朱念闭上眼睛不再看朱安,叹了一口气,沉声问:
“我交代你的事怎么样了?”
朱念的话一出,朱安缩着的脖子立刻就伸直了,那怂着的脸色也立刻神采飞扬了起来。赶忙讨好道:
“父亲您放心,我早已办妥。”
听着朱安那颇有把握的话,朱念的心里也好受了一些。好在朱安也不是一无是处,做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他还是从未失手过,而朱念也正好需要这么一个帮手。
“明天可不能出什么差错。”朱念再次强调。
“父亲尽管放心,出不了差错。只是您这个样子……”
朱安抬头看着朱念的脸色,话不敢再说下去。这个相处了十多年的父亲,朱安每每与他说话依旧是如履薄冰,不敢出差错。
好在今日的朱念并没有像朱安想象的那一般暴怒,只是淡淡的道:“银儿与阿金那边让他们盯紧点。”
这一刻,他的语态神情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德高望重的大堂主。
“是。”朱安时刻观察着朱念的变化,确定自己无事之后,便是说了几句好话之后就退了出去,与自己的父亲相处,多一刻他都是煎熬。
在自己所有的记忆之中,作为父亲的朱念对自己从未想别人的父亲那般慈爱温和过,他也曾怨恨过他的打骂,但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朱安发现,只有自己做坏事他才会开心,于是也就逐渐阴暗狡诈起来,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这边,笑暮凉送走了笑暮澈,银儿如往日一般顺其自然的进入到房中,可她的步子都还未踏进门槛,笑暮凉冷冽的声音就传出。
“我唤你了吗?”
笑暮凉的声音不同于往日的清脆,冰冷的语调从未有过,就像是一把刀抵在喉口之前,让银儿不敢将那步子放下去,而此时也不过一瞬的时间,银儿的内衬已经湿透。
银儿将脚步收回门外,心里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笑暮凉抿了一口茶水,起身走到床边铜镜前缓缓坐下,没有再去管银儿。
二哥送的生辰礼物不知何时已经被笑慕凉翻出来了,她看着那快不起眼的木头。不知是该庆幸自己当初没把它丢弃,还是还憎恨自己把它压在了自己无数首饰的底下。
此刻,生死未卜的二哥是自己最担心的人。
“嗯?”凰翊九疑问的声音突然响起,笑慕凉猛地从那思绪之中抽离出来。
“怎么了?”她瞬间提高警惕,以为是周围有什么危险要来临。
可凰翊九却是缓缓道:“洛檀?”
笑慕凉放下警惕,心中却是更加疑惑:“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你手里这木头,不就是洛檀嘛。”凰翊九道。
笑慕凉有些惊讶:“你说这块木头是洛檀!”
洛檀,神亡里最常见的一种树木。在笑慕凉来看,这洛檀的确是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可这是炙灵,又怎么会出现洛檀呢!
凰翊九自然知道笑慕凉的惊讶之处,但他并未给出答案,只是沉默。
“炙灵有洛檀吗?”笑慕凉问这问题,其实自己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可她觉得这太过震撼,不敢肯定。
“自然是没有的,本尊此前就与你说过,神亡与炙灵毫不相干。”他淡淡答道。
笑慕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眼前这属于神亡的木头,让两人都陷入了沉思。笑慕凉不动声色的将它收进首饰盒中,小心放好。
她知道,现在一切的猜疑都没有证据,只有等二哥回来,才会得到答案,现在需要做的,还是要保证二哥的安全。
“小姐。”
银儿的声音从门外传入,战战兢兢。
笑慕凉收了方才的心思,答应了一声:“进来吧。”
是时候该把最近的威胁铲除了。
银儿进房,将门关上,到笑慕凉身前站好。兴许是她发现了今天的笑慕凉与往日不同,所以便是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在哪里乖乖站好。
“银儿。”笑慕凉不紧不慢的叫了一句。
“是,小姐。”银儿不敢怠慢,赶忙回答。
“你被安插在我身边几年了?”笑慕凉的话还是和之前一样,轻飘飘的,听不出喜怒。
银儿一愣,心跳加速,抬眼见笑慕凉如此平淡,不知为何被吓得后腿了一步:“小姐……银儿…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说完这话,她终于慌张了起来,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开始冒出来,她死命扯着衣角,不让自己再多出现一丝破绽。
可对于此时的笑慕凉来说,她全身都是破绽。
“我问话,你答就是了。”笑慕凉还是淡淡的。
“小姐!”银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哭啼啼的爬到她脚边:“小姐,小姐不要吓银儿,银儿打小跟在你身边,哪里有安插一说,要是银儿哪里做得不对,还请小姐责罚!……”她后面还说了很多话,可是笑慕凉一句也不想听。
笑慕凉手一挥,那开着通风的窗户嘭的一声都关上了,银儿被吓得一愣,哭声猛地就停了,看着笑慕凉此举半晌,眼里才是震惊无比,口中一句话也说不全:“你……你你你…你不是……”
笑慕凉望向她,眼里有一轮猩红,像地狱的月亮一样明亮。“我什么?我不是天生废脉?我不是不能修炼?我不是个傻子?”
笑慕凉一句句反问她,她一句一颤,最后一个字落下,她瘫坐在地上,眼中只剩下恐惧。
笑慕凉缓缓起身,走向她,一步一句:“从前的阎门小姐的确如此,可现在不是了。”
她将那双眼睛凑到她脸前,笑道:“现在我是笑慕凉。”话落,那一轮猩红突然闪烁了一下,银儿刚巧对上那颜色,身体猛然就僵硬了去!
银儿漆黑的瞳孔瞬间消失,眼眶之中变成了一片白色,没有丝毫人气,看起来就像是瞎了双眼一般!
啊——
银儿的惨叫声才刚到口边,笑暮凉手迅速一挥,一道兽力封住了她的嘴,让她半点声音都发不出。而此时,银儿僵硬的身体却是缓缓动了起来,嘴角慢慢的拉到了耳边,无声的笑了起来。
平日里嘻嘻哈哈笑的她,看起来清丽秀美,而此时却是像个厉鬼,恐怕这才是她真正的面目吧。
笑暮凉看着她,面色并无改变,她是朱念安插在自己身边数年的眼线,不得不除。
银儿在地上手脚并用胡乱爬了几下之后,突然抬头看向门外,似乎是像看到了什么,起身迅速的冲了出去。身形癫狂得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了,被笑暮凉加了兽力的眸神击中,不死也疯。
银儿闯出,笑暮凉眼睛一闭一睁之间又只是剩下冷漠,似是什么都尚未发生一般。
也不管渐黑的天色,笑暮凉在床边盘腿而坐,开始探查自己的丹田。
轻车熟路的将自己的意识沉入丹田之中,又是那片一望无际的金色湖面,浓郁的能量扑面而来,和往常一样夹杂着湖水的味道,随之入眼的便就是湖面之上那座给予自己一切能力的高塔。
塔身通体透明,流转着七彩的光芒,从塔底到塔尖,七色的光芒不断交替出现,一轮又一轮的转动着,这颜色的交替间,没有丝毫的轻浮绚丽的俗气,竟是迸发出一种巍峨的气势,似有耸入云端的磅礴能量,屹立在万物之上。
七灵万兽塔,是这塔的名字。
往常笑暮凉来到这里,都是径直进入这塔中修炼,可今日并没有,她在塔前驻足良久,脸色冷漠,看不出情绪波动。
笑暮凉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停驻了多久才是问了一句:“凰翊九,他们呢?”笑慕凉自己都不知道,她问这话是希望那话中人生还是死。
“我已经奋力保住阵中之人,可现在传送法阵错成了轮回阵,我也不知他们如何。”凰翊九如实回答,但话却是收了几分,他也知道笑慕凉在想什么。
“我答应过他们,把他们带回来的。”她喃喃自语了一句。
凰翊九并未再言,塔前只剩下笑慕凉一人。
笑暮凉睁眼,天色却是已经暗了,感觉到有人接近,起身迅速点了床边的灯,这灯才刚将房间照亮,门外的脚步声就急促的逼近,声音紧着响起。
“小姐!”是一个陌生男家仆的声音。
“何事?”笑暮凉在房中回答。
“银儿和阿金在荷花池那边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呀!”
男家仆的声音和脚步声一般的急促,房中笑暮凉冷漠起身,动作却是一点没慢。
笑暮凉咬着话音落下的时间开门,刚好对上了门外的男家仆,他迅速低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此时笑暮凉却是掠过他的身边了。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