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摇头。想开口问要不要帮忙,想到自己黑黝黝的手掌,又怕弄脏了白的像云朵一样的小麦粉。
安霖见她站着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只是盯着她的动作看。便道“来帮忙吧,我教你怎么包饺子。”
只见小姑娘怔了怔,转身往外跑了,片刻后进来,手掌湿漉漉的。
以前从来没见人包过饺子,二丫第一次上手的时候动作笨拙,她照着安霖教的方式,捏出来的饺子要么就是肚子太大皮破了,要么就是干干瘪瘪的,形状各异。在反观安霖包的,个个肚子大皮薄馅儿满,像一个模子出来似的。
“嫂子,你真厉害。”二丫已经知道自家起房子定在年后动工了,虽然经常听自己娘亲念叨娶了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儿媳妇,以前她也这么认为。
可这么长时间以来,村里人口中的不能晒太阳不会做农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自己嫂子会辨草药,会帮人写信,会赚到钱起房子,还买好吃的给她,还送她新衣服。
嫂子很厉害,比别人的嫂子都厉害,比大哥还厉害。
“嫂子。二丫嗫嚅着,吞吞吐吐的不知还如何开口。
安霖应了她一句,却并没有抬头“怎么了。”
“我......”
安霖停下手中动作问道“怎么了?”
二丫嘴唇动了动,“我…我觉得嫂子很厉害,什么都会。”
她不敢跟嫂子说她也想学写字,纸笔那么贵,家里因为有嫂子日子已经比往年好很多了,有白米饭吃,有新衣服穿,还有饺子。
万一嫂子觉得她很贪心怎么办,嫂子的东西每一样都是她父亲留给她的,她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
于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我觉得嫂子真厉害,比别人的嫂子都厉害。”
“我觉得我家小姑子也比别人的姑子厉害啊,洗衣做饭种菜下地,样样都行。所以我只好努力攒钱,将来给我姑子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嫂子…”
二丫一听她说这个,羞得脸上火辣辣的染上了红晕,只是她皮肤晒的黑红,倒教人看不出来此时的脸色。
安霖看她不好意思了,也不再取笑她,难得看到二丫露出小女儿家的娇羞,十几岁的小姑娘就应该青春洋溢,二丫长的本就清秀,她势必要把她死气沉沉的性子给掰正过来。
姑嫂两个互吹彩虹屁,安霖不知道自己喜提迷妹一枚。
二丫在烧火,安霖就把水饺放锅里沸腾。
白锅里白胖胖的大肚水饺冒着氤氲热气,伴着鲜肉的香甜,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又把南瓜蒸熟了加点白糖跟糯米粉搅拌一起,掐成一个个丸子状放锅里炸,即是从前的南瓜丸子。
在以前很平常的一道甜品,可这里白糖却是精贵东西,油更不可能用来这样大肆浪费。
一个个炸的金黄的南瓜糯米丸子摆在盘中,看的二丫眼睛直直的,不住的咽口水。
安霖先把热气腾腾的水饺和头锅南瓜丸子盛了出来,给二丫先吃。
二丫死命的推脱“我等年夜饭的时候再吃。”
“你帮我试下味道,等会送点给娇婶子和英伯娘那边去。”其实饺子全都包好了,安霖只是有点心疼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小女孩而已,这样懂事又怯弱的模样,像极了以前的自己。
白白胖胖的水饺和金黄的油炸丸子摆在盘子里,不说味道,但是视觉上就已经很舒服。
安霖将这两种分别往村长家和英伯娘家送一些过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大块红糖年糕。
年三十做了一大桌菜,清炒南瓜丝,菜干扣五花肉,野菌炖排骨,肉沫茄子,鲜肉馅儿水饺,熬的发白的大骨汤,还有炸的色泽金黄的甜糯丸子。
这是二丫记忆中过的最丰盛的一个年,往年多是大哥发了工钱带半个猪头肉回家,也不是过年就能尽情的吃,会用盐腌着,等走亲戚的时候送一大半到舅舅那边,余下的一点儿都给她娘放到房间锁起来了,很久很久才会切一点点出来吃几块。
不过一般都是舅母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走的时候全给她带走了。
今年托大嫂的福,有很多肉吃,还有炸的香香甜甜的点心,还有很多她以前从来没吃过的菜。
她偷偷看着安霖,眼神亮亮的。
果然有嫂子在,家里一切都不同了。
印象中年三十要守夜,但其实都熬不住多长时间,安霖坐在堂屋中无聊的磕着瓜子和花生,一过子时安霖就打着哈欠去睡了。临睡前塞给二丫一个红包。
过了子时就是大年初一了,小姑子已经十四岁,村里这个年龄的姑娘家里长辈已经开始给她议亲了。
安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想着,陈妹看起来完全不像给女儿攒了嫁妆的,况且以陈妹的眼光,那多数是以坑女儿为主的。
她觉得自己这个便宜嫂子当的,任重而道远。
二丫从来没像这辈子那么惊喜过,一整天都晕晕乎乎好云里雾里的,今天吃好的穿好的,嫂子还夸她了,而且有红包拿。
她印象中,从来还没有拿过红包。
刚从房间出来手里拿个空篮子的陈妹恰好看到二丫手里拿着个红包呆呆的站着,走过去就直接从她手里拽了过来。
“我看看有多少。”陈妹倒在手掌,居然是两个银角子。
“怎么给你这么多?姑娘家的别带那么多钱在身上。”
说着就将银角子塞进自己的袖袋里。
还没从得到红包的喜悦中反应过来,红包就被陈妹拿走,二丫想开口拿回来,但一想反正也拿不回来,索性就懒得说了。
陈妹一看安霖回房立马就拿了个空篮子,将桌子上的花生瓜子饴糖通通收了起来,又去了灶房,把剩下的南瓜丸子水饺和所有剩菜都端到自己房间里。
“娘,那是嫂子买的,还有菜,你都给收起来了,明天嫂子肯定会问的。”
二丫一想到明天嫂子起来发现所有东西又都被锁起来,她都不敢想象嫂子到时候的脸色,明明买所有东西的钱都是嫂子的嫁妆,甚至她赚钱的本事,都是以前她爹教的。
明明家里没出一分彩礼钱,吃的用的都是嫂子花钱买的。娘怎么好意思。
先前大哥还说嫂子嫁过来委屈了她,那会只觉得嫂子命真好,这也不用做那也不用干,谁家嫂子怀孕是天天养在房间里的,就她命好。
可家里的改变她不是看不见,这一切不是因为自家多厉害,而是因为嫂子。
“要吃要用的时候跟我说不好么,又不是吞了她的东西,年轻人花钱大迟早会吃亏,我这是为你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