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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胜负犹未可知啊。拉杰先生。”老板笑了,这一次,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容,那种畅快,让人情不自禁受到感染,“什么是华丽?拉杰先生?‘吾宁斗智不斗力也。’”

老板说完这句话,印度人拉杰的脸便整个冻僵了,他的嘴唇开始簌簌颤抖,越来越激烈,以致整个人都哆嗦起来。他是个老江湖,自然知道,老板刚刚说的是真话。

“哈!哈!我明白了!苏老板!”拉杰突然大叫起来,嗓门尖细,十分难听,难怪他老是压低声音说话。“狗!全部的秘密都在那只狗身上!那只狗不认识贝瑟芬!为什么?因为那根本就不是贝瑟芬小姐!舞台上那个,是艾拉利亚的穷学生柯蓓吧!我知道你们去了梦幻时光,我全都知道!只是没料到你们那么大胆,竟然假扮了贝瑟芬小姐!聪明!真的聪明!可是你还是输了!李烈脚,快去把那个假贝瑟芬小姐抓下来!”

李烈脚一言不发,便向舞台奔去。我们的孙侦探也没闲着,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扑向了李烈脚。老板一推我:“老鼠,你也去啊!快,马上就到十二点了!”

老板,我不是武侦探啊!心里这样抱怨着,我冲向了孙铁拳和李烈脚!这时宾客们都感觉到不对,讲话也停止了,人人呆若木鸡,各自愣在原地不动,一些保镖正从会场边缘赶过来,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孙铁拳和李烈脚两人缠斗在一处,打得拳来腿往,虎虎生风!但两人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反倒是我,几步超过了他俩,冲到会场的人群之中。那些巴黎佬茫然不知所措,被我从中间撞了过去。嘿,钢琴架就在眼前,贝瑟芬和洛奇同样傻愣着看我,像一对小泥人,一切都掌握在我手中啦……

糟了!我的头脑突然一片空白!我是被老板推上来的,我根本不知该做什么!拉杰说这个贝瑟芬是假的,让李烈脚抓她下来,老板让孙铁拳缠住李烈脚。可是,我该做什么?这个贝瑟芬是假的吗?谁说的对?

天啊!我像个傻瓜一样站在贝瑟芬和洛奇面前,脑子里只有秒针转动的滴答声。有生以来最笨的一幕终于出现啦!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戴墨镜的壮汉冲上了舞台,一把推倒了弱不禁风的洛奇公子,把贝瑟芬拦腰抱住,扛下了舞台。我急了,可对手是职业保镖,我也阻止不了他啊。我求助的望向老板那边,只看到拉杰乐得乱蹦乱跳。眨眼间,壮汉已经扛着贝瑟芬跑出一百米。只听见贝瑟芬大哭,用法语说着什么。而拉杰的尖嗓子还是人群中识别度最高的:“哈哈!我赢了!别停步,快把假贝瑟芬扛走!马上就是十二点啦。”

老板静静的看着拉杰,一言不发。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额头冒汗,忍不住连连看表,还有不到二十秒了。这时,突然有一个侍者模样的人从人群中冲出,向舞台跑来。

此时高台的钢琴后只有我和傻瓜洛奇公子两人,洛奇公子吃了魔药,当钟声敲响时,马上会爱上他第一眼看到的少女,而我,既不是柯蓓也不是贝瑟芬。那么,这个跑上来的人……我一下子开了窍,这个跑过来的人才是我们的柯蓓小姐,而刚刚被抓下去的,是真正的贝瑟芬啊!

老板!你真的狡猾!我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之所以要雇佣梦幻时光庆典公司在巴黎街头演那么一出“逃婚”的好戏,原因有二:其一,闹得这么大,只是为了让对方把我们和梦幻时光庆典公司联想到一起;其二,贝瑟芬的礼服一向是在梦幻时光订做的,这么看来,我们和梦幻时光合作,把柯蓓假扮成贝瑟芬,就更是顺理成章的事了。至于那只马尔济斯狗为什么不认识贝瑟芬,答案很简单,因为它根本就不是贝瑟芬家的狗。我不是说过吗,马尔济斯狗长得都是一个模样的!可恶的老板,又欺骗我!

哈!想通了这一切,我的心情一下从茫然的沼泽飞入云端!我乐呵呵的看着柯蓓小姐向我跑来,禁不住要张开双臂迎接她。远处,拉杰似乎已经有些反应过来了,可是一切都晚啦,只有不到十秒钟,贝瑟芬已经被墨镜壮汉扛出了两百米!现在,已经没有人能阻止柯蓓小姐和洛奇公子见面,灰姑娘的童话就要上演啦!

——但是,我又错了。有一个人可以阻止柯蓓小姐,那就是她自己。这个坚强的艾拉利亚少女,勇敢的艾拉利亚少女,在跳上舞台的时候,鞋跟踩到了自己的裙角,当即扑倒了。

于是,时间再次凝固了!秒针无情的走向十二点,李烈脚和孙铁拳彼此抱着,一个施展柔术,一个施展蒙古式摔跤,在地上滚来滚去,热情似火。拉杰摸着脑袋,还在思考自己到底中了怎样的骗局。可怜的柯蓓小姐扑倒在舞台上,一时半会是爬不起来了。远处,老板无奈的捂住了脸。

我回头一看,洛奇公子也正在好奇的看我。上帝啊,佛祖啊,艾拉利亚啊,天大地大巴黎大,可是在三百米的高空,在这狭小的空中舞台之上,恋爱的钟声即将敲响,只有我,鲁心平,二十二岁性别男,站在洛奇公子的面前。

钟声敲响!

这架最新式的湾流喷气式飞机,是由乐善好施的好人,M莫雷先生提供的,自巴黎机场直达艾拉利亚市。由于是私人专机,除了机组人员外,飞机上只有四名乘客,老板,孙铁拳,希斯特和我。不过,希斯特由于连续累了好几天,需要休息,一个人在行李舱的大提琴盒子里睡觉,客舱里只有我们三人。

我半躺在舒适的环形沙发椅上,享受我在巴黎最后的豪华生活,一回到艾拉利亚市,就又要回到古老简陋的私家侦探所啦,想到此处不免有点遗憾。

老板拿着一杯红酒,笑眯眯的来到我身旁,坐下来。看她那狡诈的样子,就知道有话要讲。可是她坐在那儿细斟慢酌,偏不开口。于是我问她:“老板,咱们这次出差,总共花了多少钱?”

“不多,不多,总共十四万五千艾拉利亚币,包括购物和旅游一切花销。我真的是一个懂得勤俭持家的现代女性呢。”

花了这么多!我又有点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了。“那,柯蓓小姐能付给我们多少呢?”

“因为成功完成任务,我们总得拿点赚头,所以希斯特秘书决定向客户收取二十万艾拉利亚币。钱不算少,柯蓓小姐先付给我们五百元现金,其它的向洛奇公子收取。”老板轻抬手腕,露出一块崭新的苦力女士手表,优雅的看了时间:“现在已是早上九点,我们的钱应该已经到账啦。下飞机就让希斯特查一查。”

“喂,洛氏企业不是濒临破产了吗?现在他们和罗丹投资集团的合并计划也宣布告吹,哪还有钱来付我们账?”

“呵呵,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洛氏企业已经成功获得了小莫雷的注资,共十四亿,第一笔七亿资金年底之前就会支付。”

“哇!老板,你快说说,你究竟有什么魔力,可以让小莫雷付这笔钱?”

“我只是给他提供了一点点联盟内部的信息。”老板得意的挑起了眉毛,品了一口红酒。看来她非要卖关子,等我低三下四的求她才肯说。

这时,孙铁拳走过来,面带忧色的看着我:“老鼠,我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呸,你能有什么事。巴黎一共就三家武馆,招牌现在都在行李舱。你难道要开办一家武馆取而代之啊?”

“唉,本来有这个想法,可我没有户口和身份证啊……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真的好像忘记了什么!”

我撇嘴,不理他,他只好讪讪的走开。

老板又喝了一口酒,整张小脸儿又泛起诱人的红云,仿佛有一层湿漉漉的雾气罩着似的,五官都有点朦胧了:“我告诉小莫雷,亚洲最著名的医药集团,巴尔科,目前涉嫌非法倒卖吸血鬼心脏,联盟方面已经把调查结果上交国际金融监察委员会。下周一,巴尔科的股票即将停盘。这消息我早有耳闻,但直到昨晚的宴会才得到证实。呵呵,花了我一曲温柔的华尔兹呢。”

“我不明白!这跟洛氏企业有什么关系啊?”

老板用食指在我额头轻轻戳了一下:“你真是毫无经济直觉啊,老鼠。问题,洛氏企业是做什么的?答案,是主要面对亚洲市场的医药公司。而巴尔科是做什么的?这么想想,一切不是很清楚嘛。小莫雷不是傻瓜,他早就想插足亚洲市场了,这么大的商机他怎会错过!今天凌晨,小莫雷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洛氏企业的董事会,跟他们签订了合同。对方正在沮丧之中,把小莫雷当成了救世主,把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都卖啦。”

“你一早就是这么计划的吧?老板!”

“呵呵,不用拐弯抹角的夸我聪明。我知道呢。”老板调皮的伸了伸舌头,在她那动人的女性魅力之中,又加上了几分可爱的味道。“先不说这个。老鼠,你快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轮到我的卖关子时间:“什么‘怎么做到的’?”

“当然是洛奇公子的事。你怎么让‘灰姑娘的舞鞋’失效的?钟声响时,他不是正看着你吗?水妖的魔力不分男女,按理说来,洛奇公子现在应该缠着你甜甜蜜蜜才对啊。”

“甜甜蜜蜜!好冷!老板,你就别开这种玩笑了。”

“别装傻,老鼠,快给我说!你别忘了,是谁在付给你薪水。还有,是谁口头承诺了给你加薪。”

唉,所以说,打工的就是打工的,老板就是老板,我的卖关子时间眨眼就结束了。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件东西,交到老板的手上。

一看到那小东西,老板立刻双眼放光,爱不释手:“哇!好精致的小镜子!这东西是哪来的?你买的吗?我怎么没看到有这么漂亮的镜子卖?”

“是我在小莫雷家做客时,他给我的。他……让我照照镜子,看看里面凡人的脸。真伤人自尊!”

“这是公务物品啊,我收下了。”老板把小镜子放进了自己的小手袋充公。“那么,十二点钟声敲响的时候,洛奇公子看到的是——”

“对,他看到的是镜中的自己。像他那么自恋的公子哥,再自恋一点点,没有任何改变啦。对了,那家伙现在和柯蓓小姐在一起吧?柯蓓小姐有没有感觉不对?”

“他们正在游塞纳河呢。呵呵。真是一对小可爱。因为魔药的作用,洛奇失去了前段时间的记忆。他还奇怪怎么就和柯蓓一起到了巴黎呢。青春啊,真是动人!柯蓓小姐说,今天就要向洛奇告白。”

我大吃一惊:“什么,柯蓓还没有向洛奇告白吗?!那我们到底是忙些什么?我们不是爱情夺还事务所吗?”

老板眯眯一笑,举起了手中的酒杯:“老鼠,你知道什么是琥珀之梦吗?”

“知道,是老板你最得意的鸡尾酒。”

“笨蛋,我当然知道是鸡尾酒。我问的是琥珀之梦代表的意思。你这个俗人,花有花语,酒,自然也有酒语。”

“对,我是个俗人。”

老板长叹了一口气,简直有点失魂落魄。她沉默了良久,把酒杯放在茶几上,脉脉的看着我,看得我心里都有点发毛。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帮柯蓓吗,老鼠?只为了这杯琥珀之梦啊。柯蓓的含蓄怕羞,就像琥珀之梦最后那一滴橙子的苦液,那不是酒的点缀,而是酒的全部魅力啊。”

“所以,琥珀之梦的意思是?”

“含蓄的真心。”

老板舒服的躺在沙发椅里面,闭上了眼睛。飞机穿越云层,到达碧空,刹那间,巴黎明媚的阳光,就像老板唇边一抹淡淡的笑意,绚然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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