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是说起床就起床,说睡觉就睡觉,说做事就做事,说玩就玩。很明显,贺韶泱就是这种人。说收心就收心,说不爱就不爱。
——周芮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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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带来的寒气遍布每个角落,多风的时候,天干冷干冷的。光秃秃的树木可怜巴巴地立在街路两旁,曾经生机勃勃的小草也终于坚持不住,枯黄了,蔫蔫地趴在地上。大股大股地寒风铺面而来,小树无力地摇晃挣扎,对突如其来的冷气无计可施。
周芮谙捏着手中的笤帚柄,双手冻得通红,她自小便畏寒,在寒冷的冬天,只能穿上一层又一层的厚棉服,裹的像一只企鹅,以此来抵抗冰寒。
她握着笤帚,仔仔细细地清扫每一处有垃圾的地面。
又一股寒风刮来,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望了望四周干净的街道,松了口气。
该回家了,孩子还在家等她呢。
周芮谙弯腰收起散落在地上的清扫工具,刚准备抬步离开,一个提着垃圾袋的小女孩一蹦一跳地朝着靠在路边的公共垃圾桶跑去。
她没多想,只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但只听“砰”地一声,垃圾桶轰然倒地,各种不可回收垃圾,比如苹果核,香蕉皮,烂菜叶,泔水,臭菜汤散了一地,空气中迅速弥漫开一股酸臭的气味。
而那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小女孩,跌倒在地上,委屈地哭唧唧。
周芮谙蹙眉,心立时软了一片,她耐着性子走上前,蹲在那个小女孩儿旁边,轻声哄她,“小姑娘,是不是摔倒了,疼吗?”
小女孩儿鼻尖红红的,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瞅着她,声音颤抖,“我不是疼才哭的,是因为清洁工阿姨刚打扫完地面我就把这里弄脏了,我感觉特别对不起她们。”
周芮谙听着她软软的嗓音为自己辩解着,心又立刻软成了一滩水。
真是个可爱的小丫头。
“没关系的,清洁工阿姨们不会怪你的,你快回家去吧,这里我来清理。”
小女孩儿惊讶地,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感激与感动,“谢谢姐姐!”
姐姐?她笑了。二十多岁的人了,她儿子与这小姑娘一般大,竟也能担得起她一声姐姐。
“快回家吧。”她伸手揉了揉小女孩儿头顶。
“好!”她甜甜应了一声,小跑着离开了。
周芮谙低首,目光落在路边的砖块上。
这么危险的东西也敢摆在路上,得绊倒过多少人啊,怪不得那小姑娘会突然摔倒。
想到那个笑容甜甜的女孩儿,她的心一阵酸疼,眼泪不断地顺着她冻得通红的脸颊滑下。如果她的女儿还在的话,应该也这样大,一定和她一样可爱。
她当年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可惜女孩儿身体弱,刚生下没一会儿就夭折了,只有她的儿子平安长大到了五岁,她希望自己唯一活下来的孩子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所以给他起小名叫安安。
周芮谙吸了吸鼻子,擦干脸上的眼泪,起身刚想过去捡起那个砖块,一只修长的手就率先伸了过去,把那小砖块捡起来抛进了另一边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周芮谙好奇地抬头去看他,是一个一身西装的男人,因为侧着身,所以她也没看清脸。周芮谙也不是个好奇心强的人,转过身就去收拾倒下来的垃圾桶。
她仔仔细细地把地面扫了一遍又一遍,才收好东西准备回家。
不远处传来一阵笑闹声,周芮谙随意地瞥了一眼,刚想收回目光时,脚就僵在了原地,感觉自己浑身的毛孔收缩了一下,血液好像开始倒流,内心,也变得冰冷一片。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挽着一个长裙飘飘的女人,那个男人正捏着那个女人的鼻尖,眼神温柔宠溺,好像他面对着的,是他的全世界。
周芮谙的鼻子一酸,差点要落下泪来,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的喘不过气来。
曾几何时,那个温柔的眼神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她低头,把脸埋进破烂脏污的衣领里,下意识地不想让他们注意到自己。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那个女人瞧见了她,踩着高跟鞋小跑了过来。周芮谙吓得身子一颤,难道是认出她来了?
她刚想转身拔腿就跑时,那个女人已经停在了她的面前,把一张干净白皙的手帕塞进了她的手里,声音温柔,“大娘,您的手流血了,快擦擦吧。”
周芮谙呆呆地低头看着手中的帕子,又看了看自己手上布满的泥泞和血口,抬头对上女人干净澄澈的眼睛。
她本来以为这个女人肯定是装善良讨好贺韶泱,可是看着她明亮不含一丝杂质的瞳孔,她笑了。
“谢谢!”
贺韶泱,就你这样阴险狡诈的臭男人,能找着这么一个善良天真的女朋友真是你的福气。不容易啊,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
不过,他一定也很喜欢她吧,这样干净又善解人意的漂亮女孩儿,谁不喜欢?不像她,爱慕虚荣,喜新厌旧。
贺韶温应了声不客气,刚想提步离开,就想到了什么,她细细端详了一下她的脸,“大娘,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周芮谙皱眉,确定自己不认识她,“不会吧,应该没见过。”
“哦。”贺韶温点了点头,多问了一句,“大娘贵姓?”
“我姓周。”
她嗯了一声,自己确实不认识姓周的人,这才转身离开。
不过,刚走到她哥面前,她顿时就想起来了,那个大娘,好像和她哥办公桌上相框里的女人有八分像,除了皮肤黑点儿,脸肿点儿,头发乱点儿,别的地方倒是一模一样!
贺韶温伸手抓住她哥的衣袖,“哥!我嫂子是不是姓周?”
贺韶泱皱眉,眼神中扫过一抹厌恶,语气也有些恶劣。
“你怎么知道?”
难道是那个女人不怕死地联系他了?
贺韶温一愣,眼睛迅速瞪大。
巧合?!
“哦,我刚刚看那个清洁工长得和嫂子一模一样,她说她姓周,不过那是一个五十多的大娘,应该是巧合吧。”
贺韶泱这才松了口气,清洁工?呵!
他冷笑一声,那个恶心自私的女人会让自己沦落成清洁工?
想到以前的事,他的火蹭蹭往上冒。
“别叫她嫂子,她不配。”
贺韶温撇嘴,要真觉得她不配,他干嘛在屋子里摆满嫂子的照片,墙上也挂满了他给嫂子画的肖像,做噩梦或者喝醉了的时候还一直喊着“谙谙”。
也是在那时,她知道了嫂子名字中的一个字,谙。
或许,两个人的相遇,本身就是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