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见面还是两个月前吧?不知道想我了没有。”
徐无忌点上“千禧年”,深吸了一口,“要是挂念了可以找我啊,都是一家人,有啥不好意思的。”
“我好歹也是成年人,生活压力大,抽点烟挺正常,反正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他吐出烟圈,看着淡淡的圆在升空中破灭,“开始还想,这什么破玩意儿?现在嘛,不得不说,关于享受,老头子一向在行。”
“他嘛,身体健朗,精神矍铄,欺负院里的小朋友绰绰有余。”提起老家伙,徐无忌笑骂道,“我就不明白了,嘴里含点啥就一个劲儿地‘真香啊’,什么臭毛病?”
安静的氛围中传出徐无忌放肆的笑。他能想象,这糟老头此刻一定在给福利院的小孩儿出馊主意。
毕竟,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啊。
笑声不知何时停止,尚未冲散的冷清又弥漫开来,这里终归是静谧的自留地。
“喏,花给你戴好了,怪贵的,好好爱惜啊,别又让那傻猫给啃了。”
徐无忌站起身来,摇头晃脑审视了一番,这才点头,“花美人更美,保养的真好。”
然后又开始唠叨起来,“难道品味就得用金钱培养嘛,说是什么旧世纪的天堂鸟基因转接培养的,我看啊,多半是噱头。”
“再贵也得买呀,谁让你喜欢呢?我这儿子,够孝顺吧?”
徐无忌的眼珠上,倒映着四四方方的金属墓碑,上面既没有盛行的全息投影人像,也没有保真录刻影像。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经过防腐处理的黑白照片。
“老古董是会相互吸引的,不然你怎么会把我托付给老头子呢?”
徐无忌靠近遗像,久久凝视,无意识地咬住下嘴唇。
“好了,今天就到这了,过年的时候再来看你吧,到时候啊,咱娘儿俩一起吃顿火锅,哦不,是你看着我吃,哈哈!”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这世道烂不到哪儿去,毕竟,你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骂我,实话实说嘛。”
“无聊了就来找我哦,反正这一年来都睡不安生,到时候跟你还可以来段对口。”
“走了。”徐无忌摆摆手,头也不回。
冷清的墓园里,别致的墓碑上,绛紫的花朵被黏在黑白照片的一角,好似别在女人的发梢。
温柔的花瓣缓缓绽放,忘川鸟“飞向”天堂,轻诉着说不清的情愫。
刚走出墓园,徐无忌迎面遇上两人,他眼观鼻鼻观心,淡定地离去。
仿佛并未看见,对方颈脖隐约透露的深蓝纹路,以及稍显臃肿,却又显得坚实的外套。
泛灵之火,深蓝构造。
【格式塔】么……不要扰人清净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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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捂着耳朵从早早营业的“极光之夜”酒吧走过,徐无忌撇嘴,结果忘记伤口,直抽冷气。
现在的小孩儿,以为穿上流光体控辅助仪再跟着DJ哼哼,就能成为唱跳rap全能的花孔雀?
幼稚。
接通第三次打来的电话,一体式量子机投射出一位袒露上半身的男人影像。
“现在是下班时间,玩儿傻了?”
言笙摸了摸脖子,随便披了见浴衣,扣着眼屎道:“嗯?已经晚上了么?”
高分辨率的三维图像,可以看到言笙狠下功夫的胸腹轮廓上,小野猫欢愉的挠痕。
对他个人而言,这是美型的勋章。
“下午打过卡了,再见。”
“兔啊,小爷我快活不……等会儿,你被人打了?”言笙快速眨着眼,露出比见到维纳斯女模还兴奋的神情。
徐无忌摸着嘴角的红色RHP(快速愈合贴),没好气道:“这都好几个月的事了,事务所的人都知道。大爷您是多不关心自己的企业,嗯?”
每周二至三次,每次3小时的综合截击搏杀术训练,难免会有大小损伤。配合高分子修复剂与RHP的疗养,徐无忌勉强坚持了下来。
不过丰腴的蓝盾,却是受到了苦不堪言的折磨,他仿佛能听到其苦苦的哀求。
“没事挂了,我对光着内裤的男人没兴趣。”
“哎呀,大不了我脱了就是。”
“……那也比穿着女性开裆裤好。”
言笙低头,尬笑了几声。
“嗨,这都不重要!对了,今天那家伙如何?我可给托马斯放过话了,别砸了小爷招牌。”
“大水喉呢,人人都喜欢。”徐无忌进屋,头也不回地带上门。屋内的黑暗蚕食着走廊的灯光,勾勒出羊入虎口的景象。
“嗯……行吧”,假装听懂的言笙转而挑眉,“过两周校典,你来搭把手……”
结束通话,关闭量子机、终端机,徐无忌端起远程冲泡的枸杞茶,回到卧室,从铁艺书架的隔层抽出一沓素描纸。
虽然市面上基本没有纸张的售卖,但老头子认识不少五花八门的人。
枸杞、金银花配合着热水,暖流在身体内流淌,大脑皮层也略微兴奋起来。
徐无忌翻看着自己描绘的地形图,时不时用擦笔等工具涂改,或是在空白处补充内容。偶尔会停笔沉思,直至眉梢一挑,提笔写下三两猜想。又或者用彩色笔将一些内容进行标注,旁边附上一行小字,旋即嘿嘿笑了出来。
时间慢慢流逝,十点的闹钟轻响。再次快速浏览完资料,徐无忌将其收好,并把最后一口茶饮尽。
所有的睡前工作完毕后,一个响指关闭台灯,他盖上被子,微笑,然后闭眼。
他知道,当他再次苏醒之时,异邦人便开始了旅程。
徐无忌就是这样一个人,27岁,住在午门町东部的租赁区一带,未婚,于一言堂事务所工作。除了完成委托,每天3点准时下班。他抽烟,不烫头,酒仅尽兴而止。晚上整理完资料10点便睡觉,每天不保证能睡到天亮,但做梦一定会做足8个小时。睡前一定会喝一杯枸杞茶,然后做20分钟养神操,上了床,马上熟睡,绝不把疲劳和压力留到梦里。心理医生狗子都说他很正常(迫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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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张的吊顶,微晃的烛光,身后钟摆声一丝不苟地走动着。彩色玻璃花窗上,象征真理的符号熠熠生辉。
长桌延伸至大厅尽头,列坐两旁的十二位大学士渐渐停止交谈,并把目光投向了自己。
徐无忌欣慰地笑了,至少今晚,是个良好的开局。
然后他便看着自己的手摸向了颈脖。
诶?流程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