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少昊在云雾之中，舔吮着粘了鲜血的手指，缓步而来。那条一首两身，名叫肥遗的毒蛇。攀附在其臂膀。
“这血真甜。”白帝少昊以女性的面孔示人，双眼微眯，似在享受。
“恶心。”南兮子捂着伤痛的左眼低声道。南兮子合上符咒的所有眼睛，她知道自己的这些符咒一旦定位就不会躲开。肥遗要是攻击，早晚会一一击破。与其遍体鳞伤，不如……
南兮子抓住了身旁微子启的衣袖：“你说要保我。”
“啊，好的。”微子启倒是反应快，说道：“我们投降。”
“什么？”南兮子和白帝少昊几乎同时震惊。
“小人！求人不如求己！”南兮子暗骂，当下施展仙术：“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急急如律令。”
瞬间一道金光自下而上射出，又如烟花一般于众人头顶炸开，分散成每一道金光向下放暗影骑团的人射去。躲开者保住了性命，不慎未躲开者被金光刺得脑浆迸裂，鲜血模糊。其中一柱最大的光射向白帝少昊。未等白帝少昊动手，那只肥遗张开血盆大口，将那柱金光瞬时吞入腹中。
南兮子不服：“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一团紫色的烟雾随着咒语在南兮子身边越聚越多，最后将南兮子包裹住，随着一声急急如律令，紫色的烟雾冲击波一般，峰源不断扩大，锋面不断冲散开。无论活人死人均被冲击波冲散得化为乌有。
待到白帝少昊身边，那肥遗张开大口射出一道金光，正是它刚才吞噬的那道，紫雾与金光碰撞直至消失。
“小姑娘，惊喜吗？”白帝少昊后面那张男性的脸转了过来问道：“你也不过就这些帖符的伎俩。”说罢，袖口撒出一张大网，将南兮子和微子启包裹了起来：“跟我回长留山吧。”
长留山上，月如钩。
南兮子从被抓到现在也没说话。
她和微子启背靠背绑在山谷里的一棵树上。
微子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的确，是跟向玉说了要保你周全，但是咱俩也打不过她一个封神的人啊。与其无谓抵抗，还不如趁早缴械。”
南兮子越听微子启解释越是生气。就算他解释得很有道理。
“喂！姓白的。你干嘛不把我俩给冠秋送过去！”南兮子冲着白帝少昊喊道。
“你见过神给仙送礼的吗？”白帝少昊本来是不想搭理她俩，自己月下独酌的。偏偏有人助兴，干脆走过去掐住南兮子的小脸，把一壶酒管给了她。
南兮子被白帝少昊抓住脸又无力反抗，烈酒入喉，灼热得干咳。
“你去大荒干什么啊?”白帝少昊有拿出了一壶新酒：“不就是想见你阿娘吗！我都说了，你阿娘死了死了！你还偏要和我对着干！”月光落在白帝少昊的脸上。他女性的脸，闭上了眼睛，似乎开始了休息。男性的一面还在给自己倒酒。
“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你说我阿娘死了，我阿娘就死了！我不信。我还说你死了呢！”
“哈哈，我本来就死了。”白帝少昊突然朗声笑道。他的笑声回荡在山谷的每一个角落，延绵不绝。
南兮子听着笑声有点凄凉，不觉打了个寒战，有些害怕。
“呦，害怕了？你还知道害怕！”白帝少昊走到南兮子面前，用手抬起了南兮子的头说道：“你阿娘根本就不是你娘。她是个怪物！像我一样是个怪物！”
“我阿娘不是！”南兮子挣扎着绳子似乎要和眼前人拼命一般。
“对啊，她一开始不是。我初见她时，还是上古大战，她一身青衣。她长得那么美。俊眉修眼，见之忘俗。那时我军节节败退。六军阵前，她一女子请命，甘愿助自己师兄一臂之力。我从未见过一柔弱之女子，这般英姿飒爽。”
“你说的她师兄就是我师父？”
“是。”
“然后呢？
“然后战争胜利了，她却因为耗尽体力，永不得上天。她所过之处大地就会干旱。后来有人告诉了你师父，你师父就把她驱逐到大荒守陵了。”
“再后来呢？”
“再后来，你就出现了。你阿娘就收留了你。再后来，世人生活的圈子逐渐扩大，人们便不停地驱逐着你阿娘，但是你阿娘要守陵。于是有人说，不如把她杀死吧，反正她也失去了力量，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再然后……”白帝少昊看向泪流满面的南兮子。
“小可怜这有什么好哭的？”白帝少昊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这世界就是这样。”
“我阿娘真名叫什么？”
“她叫魃。”
“那那个告密者呢？”
“什么告密者？”
“就是向我师父告发的我阿娘秘密那人是谁？”
白帝少昊不语。
“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你告诉我也没关系。”南兮子平静地说。
“谁说你是将死之人？”
“我听微子启说等到夜深只是，你必须要吸新鲜的人血。否则你就会瞬间衰老。”
“你懂得挺多啊。”
“所以你告诉我这人到底是谁？”
“好啊，我告诉你他是田神叔均。他之所以被封为田神，是因为揭发了你阿娘魃。”
“嘶——”南兮子倒吸气，如今的她怒不可遏。他的阿娘帮助了自己师父打了胜仗，为此付出了自己的全力，结果却变成了人人喊打的怪物，被迫守陵又被人杀害。又有谁记得她是个功臣？最后那告密的小人却被封为田神！呵，真是讽刺！
“好了，你杀了我吧。”南兮子说道：“这辈子我阿娘的仇我无法替她报了。我死在你手，我没有异议，是我自己无能。”南兮子抬头看月光，想着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月光了吧。
白帝少昊走到南兮子面前，呼地一掌，南兮子闭上了双眼，只感到风在耳边吹过。过了许久，南兮子睁开双眼，奇怪道：“你为何不杀我？”
“是，我的确需要鲜血人血来维持。可是我今天早就吸过了。你忘记那些被你杀死的暗影骑团的人吗？”
南兮子恍然暗道是，接着她似乎想起什么来，又问道：“所以，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不吸食人血还能保持容颜不老吗？”
“有啊。”白帝少昊淡淡道。
“什么办法？”南兮子好奇地问。
“无情。”
“无情，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有感情，就不会变老。”
“你杀人无数，怎么会有情？你是神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你又想听？”白帝少昊斜睨着南兮子。
“你讲讲。”南兮子没说自己想听，却让白帝少昊讲。少昊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道：“我母亲是皇娥，她去海边玩的时候在桑树下偶遇启明星而诞下我，所以有人称我为穷桑氏。听说我出生的时候，有五方之色的凤凰盘旋于天空之上，我又被称为凤鸟氏。后来我统帅百鸟，认你师父为父亲……”
“什么！你是我师父的……我从未听说过啊！”南兮子有些震惊。
“那时我还是少年。他看好我让我去东夷，在那里我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分工了百鸟。我还娶了漂亮的凤鸿公主为妻，那时我抚琴，她披羽而舞。我以为生活就是这样……”
“然后呢？”
“直到一个神的出现。她称我们皆为妖族。射杀了会说话的百鸟。杀了我族之人。她说人妖不可同界。的确她干了一件前所未有之事。她将这世界分为六界，神、仙、人、妖、魔、鬼。对于人而言，她做了一件好事，保护了弱小的他们，对于神仙而言，她的封界让他们至高无上。而对于妖魔鬼而言。他们被三界封于最底层，从一出生便不得翻身。”
“可是你是神啊！”
“的确，但是我的子民被定为了妖族。我的妻子有飞禽的血统也被定为妖族。”
“所以你……”
“我救不了所有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倾神力将我二人合为一体。以我神命，苟活于世。”
“你是说你的另一面的你妻子？”
“是。”
“但是你……”南兮子不解，他另一面那个女人凶神恶煞，磨牙吮血，如果白帝少昊真的像他所言那么好，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因为爱她，她因为恨变成了魔鬼，我不想她这样孤独。我想和她一起。”
“你们可以不比这样，你可以带她变好的！”
“何必要这样说，你又不是我。”白帝少昊又喝了一杯酒：“现在挺好的，两个人彼此依靠就这样活着。至少最后可以死在一起吧。”
“你恨那个封了六界的人吗？”
“恨。”
“她是战神是吧。”
“是。”
二人沉默着，南兮子忽然想起身后的微子启。唤了几声微子启，不见有人应，静下来才听到那边的鼾声。这家伙真是心大，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清寒的夜晚，月悬中天。白帝少昊醉酒抚琴，唱道：昨夜星辰昨夜风，仙神茫茫两未成。燕飞画堂琴声起，东夷人不归，花落不见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