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起了雨,淅淅沥沥,车轮咕噜咕噜的转动着,杨逝身上披了一件披风,他透过车窗看见了外面熟悉的景色,沙哑着嗓音说:“停车。”
马儿屁股上的那根银针已经被李乐天给拔了下来,情绪也平缓了,不少李乐天勒住了缰绳,马儿就停了下来。“小柿子,怎么了?”
杨逝强撑着身体要起来,李乐天连忙去扶他,说:“你这是干什么?外面在下雨……”
杨逝不听他的劝阻,下了马车,冰凉的雨水打在他的身上,将他身上的血腥随之带走,李乐天也管不了这么多,跟他一起站在了雨水之中。
杨逝说:“我想在这里等等那呆子。”
李乐天闻言,鼻头发酸,她实在是不忍心将心中的猜测说出口,她知道对于杨逝来说,朴烈的分量,就好像自己心中何青光的分量,她怎么忍心告诉他——朴烈可能回不来了。
杨逝唇边勾起一抹浅笑,依旧和往日一样,那样平淡,那样温柔,他的目光透过夜色,似乎看到了某个人出现在那拐角处。
地下的泥土被雨水冲刷得软的一塌糊涂,脚踩在上面,一不小心有可能会滑倒,走了几米就踩上了一片草地。
杨逝恍然,果然是那个地方。
杨逝转过头来看着被雨水打湿的李乐天,将自己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
声音平稳的说:“乐天,谢谢你来救我。”
李乐天看着他遍体鳞伤的身体,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
杨逝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一如往日那般轻柔,可却没了往日那样的温度。
杨逝说:“可惜今夜没有月亮,否则你一定能看到这里有多美。”
“啊?”李乐天疑惑。
杨逝接着说:“帮我个忙,把那呆子的尸体和我葬在一起,就葬在这里……”说着,抬起李乐天的脸,让她目光注视着自己。
最后的最后,他还是笑着的,那样温柔,那样灿烂,伴着唇角溢出的血液,又那样深深地刺痛着李乐天的心。
李乐天不敢相信,她抬手紧紧抱住那个倒在自己怀里的少年,触碰到了刺入少年胸膛的那支箭,滚烫的血液瞬间凝固,她头痛欲裂,紧紧抱着少年不放,嘴里还嚷着“快救他”,有人强行将他们分开,她就大哭,她就大叫,可是那个人来了,连大哭大叫也没用了。
李北辰任由她大哭大闹,抱着她,将她紧紧地箍在怀中,然后语气格外温柔地在她耳边说:“听话,再睁开眼睛就都好了。”
李乐天嘴里说着“不,不要……”眼皮却变得格外沉重,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睁开眼睛就都好了……
嗤,都好了?
炎烨伸出冰冷且颤抖的手去触摸杨逝的脸庞,却依旧如以往一样穿了过去,她脸色苍白的捂住了嘴,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小柿子不会死,起码不是像现在这样死去。
当他看见李北辰挥手令人犯贱时,他想要替他抵挡,却只能亲眼目睹,那只冰冷的箭穿过自己摄入粮食的胸膛。
炎烨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对着虚空说:“哥哥,你出来!你给我看的都是什么鬼东西!”
可是没人回应她,只有周遭场景变换。
李乐天睁开眼睛清泪划落,他支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身上的衣服被人更换了,烟霞也不知所踪,他用尽力气对门外喊道:“李北辰你个混蛋!”
李北辰没一会儿便走了,进来将一个小箱子当着她的面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上百封信件,都来自同一个人——杨逝。
李乐天嗤笑,说:“非礼勿视,李北辰,你怎么可以乱动我的东西!”
李北辰说:“礼?李乐天你还好意思跟我提礼,你嫁给我本就应当本分做人,可你却与别的男子往来密信,你让我如何想?方才我若不追上去,你与他怕是要情谊缠绵了!”
李乐天没有力气同他争辩,只是苦笑着摇头说:“所以你就杀了他对吗?你自以为我与他情投意合,所以你就杀了他?李北辰,如果那样你怎么不连我也一起杀了,免得坏了你的声誉!”
李北辰掐住她的脖子,迫使她抬头望着自己,说:“你以为我不敢吗?”
李乐天平静等死,李北辰却放开了他说:“你们可真是情深意切呀,想殉情?不可能!李乐天给我好好活着,你要是敢死,你爹娘,弟弟还有孩子,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李乐天简直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双手紧紧的抓住李北辰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指甲都陷进了他的手里,李北辰却丝毫未动,依旧用那双冰冷的眸子望着自己。
李乐天气急,扬手欲打他,却被李伟成半空抓住,甩到了一边,“李乐天,你最好弄清楚自己的身份。”
李乐天知道自己如今身处深宫无依无靠,外面的事情传不进来,他的事情也绝对说不出去,他咬牙抹去眼泪,从地上站起来,“你今日不杀我,明日就别后悔。”
李北辰说:“我从不会做令自己后悔的事情。不过你最后今后的日子里安分一些。”
李乐天说:“让我安分也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北辰说:“说。”
李乐天说:“我要杨逝和朴烈两个人的尸体。”
李北辰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李乐天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眼眸,说:“就这一个条件你都不能答应?”
李北辰不再看他,走出了房间,“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