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当李貌正准备出发前往宜春院时,只见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走下来两个摇摇晃晃的男人,赫然是李白与李琎,彼此竟然还勾肩搭背了起来。
看得李貌一阵恶寒,他俩不会有断袖之癖吧?
眼尖的李琎率先发现了李貌,大声叫了句:“十八郎,你过来!”
本想就此躲开的李貌只能走了过去,问道:“大哥,你俩这是刚从平康坊回来?昨晚是否尽兴?”
“那当然,你小子,嗝,还真没推荐错……太白老弟,嗝,确实有才……酒量与我,嗝,不相伯仲……当真相见恨晚,嗝!”李琎边打着酒嗝边说道。
而李白也明显喝得有点多,拍着李琎的肩膀,只会说“哪里,哪里……幸会,幸会……”
李貌这时脑子里飘过四个字:臭味相投。又怕他们一直这样喝酒误事,就劝道:“大哥、太白兄,你们少喝些,正事要紧!”
李琎听到这里,酒疯开始发作了,“我们本来喝得不多!嗝……但贺老儿也在,说什么仰慕李太白已久,嗝……非要敬酒,这互相一敬就停不住了……嗝!”
“这贺老儿又是何人?”李貌诧异地问道。
“就是那秘书监贺知章……嗝,都古稀之年了,还是那么能喝……嗝!”
哦,原来是写出“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的贺知章啊,这秘书监相当于就是现在的国家图书馆馆长的职务,位高又清闲。
早就听说这老头是个老酒鬼,想不到与李白和李琎倒凑一起了。
话说这老头一生也是个传奇,三十七岁在武则天时期中得状元,也是浙江历史上第一个有记载的状元。
本以为都中年了应该做不了几年官,想不到一路顺顺利利不断升迁,如今已经做了四十二年的文官,都快八十岁了,这在整个中国历史上都是极为罕见的存在。
但也因此门生遍天下,备受大唐文人们的敬重。
原本按照历史的车轮,贺知章应该在明年任太子侍读,从而成为太子一系。但如今既然被李琎他们碰上了,那李貌自然不能放过这样有用的老头。
于是李貌追问道:“原来如此,那贺老儿,为人如何?”
“我与他是多年酒友,嗝……虽然贺老儿劝起酒来阴损了些……嗝,但学识渊博,为人更是,嗝……刚正不阿,一心为民……没话说!”
“好,有大哥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先去趟宜春院,你俩都先去睡一觉,晚点我再来寻你们。”
说完,李貌就让马车调转方向,奔向了兴庆宫,因为他想到了他的母亲武惠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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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瑁儿啊,你都好几天没来看阿娘了,阿娘怪想你的,来,先坐下说。”
“阿娘,最近我都在忙于宜春院的事宜,所以未能每日来给阿娘请安,望阿娘恕罪。”
“我可是听说你最近常去李玄玄府上,还在玉真观前连作了数十首情诗哦。”
“阿娘,这你都知道了……”
“哈哈,阿娘也就是调笑你两句,你现在声名鹊起,对你未来也是件好事。阿娘其实很欣慰,与其留你在身边天天尽孝道,不如让你去多多闯荡,好男儿阅历丰富些总是好事。”
李貌现在越来越觉得,武惠妃不愧是武则天从小带进宫中养大的侄孙女,巾帼不让须眉,当真不简单!
“瑁儿,怎么走神了,说吧,今日找阿娘是有何要事?”
李貌这才直入主题说道:“阿娘,我想让贺监贺知章来做我府上的侍读。”
“哦?为何唯独选中此人?”
“德高望众,门生遍天下……”
“阿娘懂了,那就这样,你先别回去,等你阿爷起身了,我们一起配合着说。”
“什么?这都巳时了,阿爷还未起身?”李貌顿时一惊。
“嗯,你阿爷昨日又在花萼相辉楼举行了晚宴。他这两年已经不再每日举行朝会了,凡事大多都交给李林甫去处理,所以这也是阿娘之前一直与李林甫保持一致的原因。
当然,你上次讲得也颇有道理,你阿爷毕竟深谙帝王之道,我与李林甫确实不该接触过密,否则有后宫干政之嫌,对你未来也未必是好事。”
“还是阿娘看得明白。”李貌真诚地说道。
“什么看得明白啊?”
这时一声询问传来,接着明显面有疲态的李隆基出现在了他们母子面前。
“三郎,你醒了啊,应该再多睡会儿,身体最要紧。”武惠妃笑着回道。
李隆基哈哈一笑,说道:“年纪大了,也睡不了太久。”
“拜见阿爷。”李貌赶紧恭敬地说道。
“瑁儿,你今日怎么不去宜春院,先跑兴庆宫来了?昨日说的《霓裳羽衣曲》下半部可有思路?”李隆基倒是始终记得昨日李貌的承诺。
李貌只能硬起头皮说道:“回阿爷,昨日通过姑姑,已经让刚从凉州回来的王摩诘去多收集些当地的曲目了,瑁儿始终觉得西凉乐很可能就是阿爷要的答案。”
“王摩诘?阿爷记得当年他与玄玄有一段情,也确实通晓音律、诗画俱佳,他之前去凉州做什么?”
李貌一阵心寒,李隆基明明知道王摩诘,却连他现在担任什么职务,为何去了凉州都不知道,可见他荒废朝政已有段时日,也侧面证明了李林甫把持朝纲的严重程度。
于是他说道:“回阿爷,听说是作为监察御史出使了凉州。”
“哦,原来如此,但凉州离长安千里之遥,这一来一回要十余天,怕是赶不上元日咯!哎”
“所以瑁儿斗胆请阿爷即刻传口谕给兵部,让驿站用八百里加急往返。”李貌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大胆,你可知,八百里加急非国之危机,绝不可轻用!”李隆基一听李貌竟然为了证明自己虚无的猜测就要动用特权,顿时火起。
武惠妃一见李隆基真生气了,忙插话道:“三郎,你也消消气,张侍御医常说,刚起身就动气,最是伤身。
瑁儿也是为了了却你的心愿,出发点都是好的,就是年轻人做事急功近利了些。我看,得找个人好好教教他。
否则他现在觉得自己有文采,能唱歌作曲,吟诗弹琴,难免就失去了敬畏之心。
话说三郎,朝中有没有德高望重的读书人?有的话不如派他来做瑁儿的侍读,让瑁儿也多读读经史子集,修身养性。”
李隆基听了武惠妃说了那么多,一时之气也就慢慢消了,想了想也觉得武惠妃说的有理,就答道:
“还是落衡你考虑周到,朝中资历最老的读书人就是那秘书监贺知章了,四朝元老,连我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来给瑁儿做侍读倒是一个好人选。瑁儿,你可愿意?”
听到这里,李貌不由深深看了眼武惠妃,果然那么多年独宠于后宫,确实名不虚传。就刚才这番一举两得的巧妙应对,简直绝了!
于是立马回道:“瑁儿愿意,还请阿爷原谅刚才瑁儿的鲁莽。”
“知道就好,念在你也是为阿爷分忧的份上,等会我就传口谕给兵部,让他们六百里加急往返凉州吧。真要动用八百里加急,我怕后世史官要骂我昏君!”
切,你后世还真用八百里加急运送过荔枝给我媳妇杨玉环呢,你个昏君!
李貌虽然在心中暗暗嘲笑着李隆基,但嘴上却异常顺畅地说道:
“阿爷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