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观音潭镇外一处小山，俯卧着朝城镇观察，虽然隔着老远，可勉强还是能看清城里的形势，特别是志鹏目力已经今非昔比。
他们发现城贾鲁果然在城中布置了人马，而且看样子敌人还不老少。城门口还设了岗，有哨兵四周戒备森严。门洞处，有乡人进出城门，都得接受盘查。
唐志鹏把看到的告诉给牛用之：“南门设有一张床子弩，城门外十五米处有护城河道流经，河上有双孔石桥一座……领头敌酋是名骑黑马的小校……”
牛用之边听志鹏描述，边往图板上绘图，把听到的细节都做好标注，几乎是同步。
唐志鹏一边观察城里一边说：“老牛，你说最近发生的事，是不是有点蹊跷啊，我早就想跟你们说这事了，可是如今的楚庭到处都是人家的耳目，我才一直忍着没说。”
许长史问道：“志鹏，你说什么耳目，谁的耳目啊？”
志鹏道：“这还不清楚，还能是谁的。百眼门是谁成立的？现在啊，咱们就是在晚上睡觉放了几个屁，都有人数着，第二天就报到成堂主那里。”
牛用之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啊，自从这百眼门成立，可以说是人人自危啊，谁也不敢再轻易谈论教内事务了。哪像以前啊，我看楚庭再也不会是以前的楚庭了。”
许长史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而且我看这金野仙被刺就很蹊跷。到现在你说到底是谁下的手，是谁干的？真的就一清二楚了吗？莫名其妙，还把教内两个元老给关了，这叫什么事啊。”
志鹏冷笑一声：“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
牛用之多年行伍的出身，哪听得懂志鹏拽文，捅了许长史的腰一下问道：“这小子，知乎者也的，说什么呐？”
许长史答道：“这是孟子的话，意思是，破坏仁的人叫做‘贼’，破坏义的人叫做‘残’，毁仁害义的残贼，叫做“独夫”。只听说把独夫纣处死了，却没有听说是君主被臣下杀害了。”
牛用之点点头：“不过，还是适可而止吧，这些话到咱们师兄弟这就打住了，回去就算是对别的兄弟也不能再提，以后也不要再说了。”
许长史道：“老牛，你这是连咱们乾字班的兄弟都信不过啦？一个班的弟兄，还能去告发我们不成？”
牛用之笑道：“以我这摸爬滚打小半辈子的经验来看，不是谁想对不起兄弟，是屁股坐到哪，脑子就只能想到哪，不信你们就看着吧，咱们这个班，早晚搞不好有翻脸无情，拨刀相对的一天。”
志鹏一直在观察城里：“那都是以后的事，咱们先管好眼的事，这桥是观音潭镇的咽喉，所以他们不守城墙，只设桥头堡。”
牛用之：“这太关键，要确实弄准，得想办法混进镇里证实一下。”
志鹏自告奋勇：“我去一趟。”
牛用之摆摆手：“你这口音，下去就露馅。”
许长史说：“还是我去吧！”
牛用之想了想：“也好，你小子模样儿也像是哪家的少爷回来了，把词儿编好了，要能应付敌军的盘问，武器就不要带了。”
许长史说：“没问题，我已经想好了。”说完，解下宝剑递给牛用之。
许长史提着一只药包，混在进城乡人中间，守城门的卫兵警觉地看着每一个过路人，对每一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查个仔细。
许长史过来了，一个为首的伍长盯准了他：“站住！干什么的？”
许长史说：“我就是走街串巷的郎中，现在到处都在打仗，回家躲躲，我家就在镇上。”
伍长对士兵：“检查他那包！”
士兵夺过药包，打开后，里面装了些棉巾，各种小包药剂，周围的乡人都驻足好奇地在望。
伍长盯着许长史的脸：“哦，是郎中？”
许长史陪笑道：“是郎中。”
伍长：“真郎中，假郎中？”
许长史：“军爷，这可不敢胡说啊，祖传的手艺，真郎中。”说着，他对着军官谄媚地笑了笑。
这伍长也笑了笑，伸手从腰间拨出了佩刀，二话没说，照边上的一名乡人的脚面“呲”的就是一刀。
一阵死一样的沉寂。
“哎哟喂，军爷！可疼死我了。”那只脚涌出血来，中刀乡人一脸扭曲。
许长史的脸顿时煞白煞白的。
伍长颇有些为自己这种残忍的聪明而感到得意：“给他包扎！包给我看看！快点！”
许长史慌忙取过包里棉布卷儿，拉出来一段然后又加上了一小块棉花，止血，清创，再以绷带包扎。许长史一边包扎，一边背起《伤科补要》里的内容：“凡金疮初治，轻者，当出血之时，用止血絮封固伤口，急止其血；重者，筋断血飞，掺如圣金刀散，用止血絮扎住。”
包扎完毕，军官慢慢地才把刀插加刀鞘，一挥手：“滚吧，郎中，没你的事了！”
许长史提起药包，余悸未消地走进城墙门洞。身后传来那军官的声音：
“你！你！把他扶走扶走！在这哭哭啼啼的坏了老子的心情？都给我盯紧点！”
远方传来低沉的战鼓声，一阵草响，气喘吁吁的许长史出现在牛用之、志鹏面前。
许长史告诉他俩：“镇内驻了敌人两个营，城内城墙的确残缺不全，镇上人说，那年城中大户杨虎心血来潮要办河运贩些方物，扩建码头拆去南城墙，修了通衢大道。所以敌军欲死守观音潭，就没法拿城墙作文章，只能在石桥处设防。我刚刚看见镇上的兵往桥上运了一张床子弩过去，建立了桥头堡，最要命的，他们在桥头堡前开阔地埋了几百个爆炸点，专等我白莲教众冲杀时引爆！”
唐志鹏惊讶：“好贼子，用心何其毒也！你看准了吗？”
许长史非常肯定：“我亲眼看到的。”
牛用之最有经验，他皱眉道：“爆炸场倒还不算最坏，最坏的是，得防止敌军炸桥，如果桥断了，那就事大了。”
三人都一惊。
牛用之：“你们刚刚听到战鼓声没有，有可能我们天权军的先锋已经朝这边运动了，必须赶快把敌情图送到，否则，天权军必然只想着一味强攻，费时费事。”
志鹏想了想，说：“老范，我有一想法，不知你是否同意！”
“你说！”
“咱们收集到的军情和画的图，让长史去送，你我留下来护桥，防止敌人狗急跳墙炸毁它！”
牛用之拍拍志鹏肩膀：“你小子行啊，脑子转得快。要拿下观音潭，不能蛮干，得斗智，不能斗力。长史，你把医包留下，现在就带图找到灵子真的中军大帐，告诉他们，派一支精兵敢死全力赶到，我和志鹏在桥头处接应他们！”
许长史点了点头：“是，明白了！”
天权军的中军大帐里，灵子真的火气显得很大：“先锋营怎么还在磨磨蹭蹭的，成少卿的天枢军已经攻下了石头城，全歼守敌。这次算是该姓成的露脸了，而且赢得惊天地泣鬼神，青史留名。可我们呢？”
帐内一批游击、参将、千总、把总都低头默默无语、
“咱天权军也不是小妈妈养的，一定得照着拿下观音潭城！拿下罗浮山靠的是三条，一是要会用回回炮；二是会用云梯，强行登城；三是会用陷阵营，用‘连坐法’。人人似刀架在头上，伍长同全伍退，则杀伍长；队长同全队退，则杀队长；把总、千总、游击、参将一直杀到我这个参军！”
游击将军小声道：“参军大人请息怒，我等自当奋死拼杀。”
灵子真有些气馁：“他成了白莲正宗，我们是旁枝旁叶，要是这一仗打不好，我们还混什么混？”
这时候有探马来报，亲兵倾听了一会走过来了，走上前，与灵子真低语两句。
灵子真瞪眼骂道：“你是替我惦着人呢，还是是那一盒的九光符？”
亲兵尴尬地不知道如何回答。
灵子真挥挥手：“滚一边去，不要再啰嗦了。”说完，心事重重地看图，过一会儿，他朝一亲兵招手：“去，问问先锋部队，那三个六合堂的……算了算了，没什么可问的，顺天命，尽人事吧！”
说到这里，灵子真隐隐觉得，要是志鹏有个三长两短，他真是对不住他的心上人暮雨，可战场上的事情，谁能左右得了呢？既然志鹏要吃这碗，那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这时候又有探马来报：“先锋营进军神速，其先头部队已逼近观音潭镇，尚未遭抵抗！”
灵子真说：“让他们先扫清城外之敌，待主力到达后，统一实行强攻，多准备些登城云梯！”
亲兵：“大人，恐怕用不上云梯了。”
灵子真惊道：“为什么？”
亲兵说：“刚刚探马告诉我，先锋营接到一名叫志鹏的刚递到的敌情图，图上面说的。”
惊愕住了的灵子真叹道：“我的天哪，天上还真掉馅饼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