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结果可想而知,你万穗爷爷的辩论能力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几杯酒下肚就愉快地决定了,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李阳白进行的。
于是也就在万穗进宫前有了一场冰天雪地的冷战。
万穗像往常一样蹭到床上,但李阳白却没有靠过去,反而翻了个身背对着万穗,不过万穗也没太在意,毕竟夏天了,可能怕热吧!然而接下来的一天里万穗这个贱皮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不自在。世人都说“最痛苦的莫过于得到了温存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万穗以前还不怎么在意,总想着得到过也算得到了,但如今落在了自己身上竟也察觉了是这般的痛苦。
以前无论万穗走到哪里身后总会跟着一只“小白”,再不济“小白”也会留在家里看门儿,等万穗回来时飞奔着扑过去,左蹭右蹭讨人欢喜。可现在别说是看门儿了,万穗就是明晃晃地出门,她的小白都不知道,或者装作不知道。
哼!男人!
万穗心里难受,表面还装作赌气的模样。自打万穗从边境回来,连李阳白的面儿都没见上几次,现在倒好,好不容易见了面了,却相看两厌,彼此都不开心,早知道如此,到还真就不如不见了,自己就是欠,非要叭叭地在人家面前晃悠,倒像是只癞蛤蟆,不咬人膈应人。
另一边李阳白也憋着口气,既难受又心疼,真就差一口血喷出去了。早就知道万穗不是个需要保护护在怀里的娇花儿,但自从知道万穗在想尽一切办法进宫的时候,李阳白那颗心还是不受控制地“腾”地一下就悬起来了,又怕又慌,又急又燥,画本子中的“杞人忧天”是何其可笑,如今的李阳白就如此这般。纵是曾几何时无数次的“大起大落”都依然稳如老狗的李阳白现如今也不得不承认,他慌了!慌得一批,很多时候不用手捂住胸口,那里面跳动的心脏就会突然下坠,陷入无尽的黑暗。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自从遇见了这个小丫头自己就一直在那个曾经非常坚定的目标旁开了个小分叉,分叉上坐着个姑娘,扛着一把惊天戟,晃着小脚丫,时不时东砍砍,西拽拽,有时开心了还会在那根细小的枝杈上旋转跳跃不停歇。但自始至终,那根枝杈总能问问地将小姑娘稳稳接住,摇着晃着将小姑娘哄到发出香甜的打鼾声。
不过这场冷战最终也就僵持到了万穗进宫的前一个晚上。
李大脑袋终于说服了自己那点儿弯弯绕,最后捋清了自己的心思,可能就是报恩吧!自己在意的不过就是那第一口的兔子肉罢了!就是这样的!一定!
“阿岁……你睡了吗?”李阳白看着背对自己的小团子,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后背,“我……害怕!”
万穗今天早上就感觉到李阳白在“搭台阶”,没想到这“台阶”能搭这么长时间,这都快睡觉了才搭完。不过万穗一直觉得既然有台阶了,那下台阶就是必然的了,只不过是早晚的事儿,所以很快地回过身,一把就把李阳白搂在了怀里,装模做样地拍了两下背:“不怕不怕,阿岁在呢,睡吧!”
万穗觉得这样就算是和好了,也就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闭上眼睛了。却忽然下手臂处感觉一湿,然后怀里的人就开始剧烈抖动了起来,再然后那人也不憋着忍着了,哭的越来越大声,好像受尽了天大的委屈,马上就要呼风唤雨,水漫金山了!
万穗收了收手臂将人搂紧,却还是未见收敛,也只好打消睡觉这个念头,拉着小白坐起身来,拿手擦着小白那张皱在一起的脸上那噼啪直掉的黄金珠子:“好了好了!不哭了好不好?”
“嗯……嗯……哇啊啊啊啊啊!”
万穗眼瞅着非但没哄好,反而更严重了,赶忙将李阳白的脸掰正,让他看着自己:“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别生气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这回够真诚了吧!可快别嚎了!万穗幻想出一只手在给自己揉了揉发胀的脑袋瓜。
小白憋着眼泪,一口小奶音突然就出来了:“嗯……你错……错哪儿了?”
这倒一下把万穗问蒙了,小孩子都这么难搞的吗?
只好连哄带骗:“小白说哪儿错了就哪儿错了!”万穗自认为表达的义正言辞,勇往直前,慷慨赴死……啊!呸呸呸!不吉利不吉利!
“骗子!哇啊啊啊啊啊!你根本……哇啊啊啊啊啊……你根本就不知道!哇啊啊啊啊啊……”李阳白哭的更凶了,连隔壁屋子的迎香都听见了。万穗看见探着小脑袋瓜一脸“你又干什么不是人的事儿了”的迎香,只好拿出了“渣男”必杀技——“发誓”。
“小白,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发誓,发伍六七!我以后如果再惹你生气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白用软乎乎的小手捂住了嘴巴:“不……许胡说!”
“好好好,不说不说!”万穗赶忙变成乖巧jpg.,然后伸出两只手伸到李阳白面前,“要不你打我两下吧,解解气!”
万穗本想着小孩子嘛,能有多大劲儿?!
结果,在“啪啪”两声后万穗眼角就开始泛红了!
靠!我他妈什么时候说让你用工具了?再说了,你他妈什么时候把灭灯的杆子拿在手里的?
“疼吗?”李阳白把杆子放到一边,伸出手揉了揉万穗被打的通红的掌心,吹了吹。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妈的!疼……吗?你还好意思问?万穗内心波涛汹涌,然而表面只能波澜不惊:“疼……”
李阳白低头轻轻吹着,没注意到万穗一脸要吃人的恐怖嘴脸:“以后进了宫,要记得,不要犯错,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做的不要做,别随便帮别人,别胡乱吃东西,别到处乱跑,要听皇后的话,要……要保护好自己,要……要活着,活着……回来见我,知道了吗?”
万穗本来只顾着疼,没怎么仔细听李阳白的话,直到掌心接到了几滴湿润的水点子才低下头去看李阳白,只见李阳白抹了抹脸,从怀里掏出了一根极细的簪子,像是木头的。
李阳白将那簪子放在万穗掌心:“这本是一根檀木枝,我将其去了芯,插了根银簪进去。进了宫后要时时刻刻带在身上,饭食水饮都要试一遍毒,还有这个!”李阳白下了床,将腰带上挂着的那枚玉佩取了下来,放在万穗手上:“这是我娘的遗物,一旦有了性命之忧,就是……一旦父皇要杀你,它能保住你的命!”
一个晚上,李阳白左一件右一件地送着,万穗也左一句右一句地听着。
于是当第二日高悬离身边的玉姑姑来取人时,看见的是两小坨抱在一起,满脸泪痕,睡了个半死的人儿。
万穗是悄悄走的,李阳白是悄悄感受万穗走的。
万穗不敢吵醒熟睡的小白,李阳白也不敢睁着眼睛看阿岁离开。两个人只好装模作样,都按着对方所认为最好的方式道了别。和万穗出征时不同,那时的阿岁有人护着,而这一次,他的阿岁在用她所能做到的方式保护着一个废物的皇子。
万穗跟着玉姑姑进了宫,一路上过了不少“关口”,这会儿停一下,那会儿看个牌子,万穗也没记得什么,只听着那小侍卫默默叹息着:“这宫里啊,进来难,出去可容易多了,蹬了两条腿,就送出去了。”
万穗没有太多感慨,只想着不过是些个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下作勾当罢了,还真能没了命不成?确实,一个生活在拥有着较完整法律体系的和平社会的青年才俊很难明白为何要有“株连九族”这一说,更不明白“人命如草芥”的悲哀。
弯弯绕绕,一路上万穗一直耷拉着脑袋跟在玉姑姑身后,见玉姑姑俯身就跟着俯身,见玉姑姑叩拜就跟着叩拜,也不去理会叩的何人,拜的的何事。转过最后一道弯的时候,总算到了皇后的寝殿,昭阳宫,三个大字,靛底金匾,彰显了该有的尊贵。
高悬离横卧在榻上,蓝玉华服锦缎绸,妖娆之姿,颇有些妲己在世的气质。
好一个如花似玉的绝世美人儿!
这是万穗瞧见高悬离时的第一个念头。
然而这世上的一切的存在都是为“打脸”和“真香”……
“玉儿,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我都要渴死了,就算是院子里花也该有人浇水吧!”高悬离娇滴滴的声音宛若个5、6岁的孩童。
巧了,万穗现在就是个5、6岁的孩童。不过因为万穗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个孩子,所以除了撒泼打诨的时候,语气还是个正常人,因此在听见高悬离的性感“娃娃音”时,顿时鸡皮疙瘩爬满了整个胳膊。
不出所料,当万穗正打算出去冷静冷静的时候,高悬离总算瞧见站在玉儿边上不打丁点儿的万穗,刹那间,鸡皮疙瘩也爬遍了高悬离满身。赶忙翻了个身,理了理衣裙,将从肩膀上滑下的领口向上拉了个严实:“玉儿真是越来越胡闹了,有孩子在怎么不说一声!”
万穗脑瓜子上冒出了无数条黑线,也不知道是谁胡闹,刚还一副醉卧鸳鸯帐的模样,现在反倒贼喊捉贼了!
万穗象征性地用剪刀手捂住了眼睛:“放心吧!我是自己人,不会到外面胡说八道的!所以……千万别杀我!会后悔的!”
玉儿和高悬离相对望了一眼,就是那一眼,万穗在心里认定了一件事——假寡妇会情郎,有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