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量堂长老的公推升座大典还剩一大笔款项没找到出处,门中却又发生了赵枯水被囚事件,韩瑕只觉得心神俱疲。
先来裁量堂的是魏明源。魏家出首要告赵枯水,说是赵枯水袭击魏长空。
随着魏家递上的状子,再加上魏家有意无意地泄露风声,此事已经逐渐蔓延开了。
魏家的状子是送过来了,韩瑕却一点不想管。他去找韩白门,没想到韩白门宣称闭关,给他吃了个闭门羹,摆明了让他自行处理这件事。
都是些滑头啊,韩瑕气喘吁吁地坐回裁量堂上堂,一边揉着自己的脖子和驼背,一边合计着眼下的情况。
魏家是出首了,赵家却没什么反应,这有点不像赵家的作风。在韩瑕心中,赵家上下没有一个不是骄傲跋扈的性格。他们毫无反应,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怕了——这不可能,要么就是在准备更强的反击。
想来想去,韩瑕一时间不得要领,干脆下决心先去赵家一趟。
下了决定,他立马就去找人开了个调查令的条子,拿着往赵家的传道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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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道堂是三户派的三大核心建筑之一,位于太白峰山顶,是一座曰字形的大型建筑。建筑依山势而建,突出于险峻的山壁之上,外墙用太白峰的山石砌成,如同陡峭山崖的延伸,除了两排窗户外光滑无一物,简直是一副固若金汤的城堡模样。
外墙以内是沿墙而建的双层阁楼,而阁楼围成的地方则是巍峨的三重大殿,每两座大殿之间都有极宽敞的天井,站在其中可以听到山风自头顶扎下的呼啸声。除了外墙是山石砌成,传道堂的其他部分都用东镇领特有的灰岩木建成,以彰显其威严。
顶着太白峰顶的寒风,韩瑕一边诅咒着当年制定门规的老祖——据说是魏家的某位老祖宗,一边忍着背上的钝痛,终于走到了传道堂前。
太白峰上禁止飞行,究竟是怎样的死板脑袋才会想出这么折磨人的门规啊?踏过最后一级台阶,韩瑕终于吐了一口长气。
传道堂门口坐着两个小道童,韩瑕冲他们点点头,不等他们通报就直接走了进去。他知道应该去找谁,也知道那个人在哪儿。
穿过第一重大殿,走过天井,在第二重大殿旁走上楼梯,朝右拐,然后推开门——门上的禁制应手而破。
屋里的女子站着,男子坐着,女子的手正在男子的脸颊上,进行的运动介于抚摸与轻触之间。
女子风韵正盛,额顶涂着金色花钿,一身深红色宫装被她故意穿得衣着不整却分外性感。男子小脸长颈,年轻俊俏,由于外人闯入而满脸惊慌,似乎是个良家子。
“赵静主,韩号房他非要闯进来,我拦不住……”一直跟在韩瑕背后的小道童连忙挤开韩瑕先来告罪。
女子的手指失望地从男子脸上滑落,她转过脸冲着韩瑕犯了一个白眼:“又是你这个烦人精。”然后挥挥手,男子和道童都很快从静室里离开了。
她坐在男子本来坐的凳子上,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眼睛瞟着窗外的云朵,慵懒地冲着韩瑕道:“说吧,烦人精,又来找我干嘛。”
几乎每次来找赵晚凉,都会破坏她的好事,韩瑕扪心自问,究竟是自己实在具有这类天赋呢,还是赵晚凉总是在不务正业呢?
“不得不说,你的口味每次都在变呢。”
“说——正——事——”
“你们赵家究竟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赵晚凉转了转眼睛,轻轻撅起嘴唇,一副矫作天真的模样:“什么意思啊?”
韩瑕承认赵晚凉很美,但是他也知道这个女人是多么危险善变:“赵晚凉,你这套对我可没用。魏家状告赵枯水的状子都送到裁量堂了。你们赵家人这么护短,难道咽的下这口气?”
“真烦啊——”赵晚凉终于直起身子:“这种事情干嘛要来问我嘛——你应该去问赵准或者赵陆嘛,每次都是他俩拿主意的啊!”
都多大年纪了还玩撒娇这一套?赵晚凉的故作姿态让韩瑕对她美貌刚积累的一点敬意烟消云散:“哎哟,我的赵静主,这儿没有俊俏郎君了。你这搔首弄姿的,摆给谁看呢?难道你今天连我这种驼子也看得上眼了?”
“呕,”赵晚凉捂住嘴,假装呕吐:“烦人精,我对你没什么兴趣。只不过你拿这种事来问我,那不是故意给人家出难题嘛?我们赵家的打算,我不能告诉你啊。”
韩瑕嘿嘿一笑,从袖子里掏出那张调查令,放在桌上:“既然这样,那就请赵静主配合调查,说说赵枯水的事情吧。”
“噗!”赵晚凉嬉笑一声,“不会吧,你要问我这么无聊的问题?我先说哦,我跟赵枯水可没太多交情。”
她顿了顿,又说:“赵枯水嘛,要我说就是咎由自取。亏他修成金丹都七十多年了,连个金丹初成的毛头小子都打不过,这些年修道真是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不也都修到男人身上去了么?韩瑕暗自腹诽了一句,还是开口说:“究竟赵羽轻和魏长庆的失踪你们赵家有没有线索?你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吧。”
“不知道。赵枯水家那孩子一向是个胆大的,虽然过去从来没有不告而别的事情发生过,但是她这样做我倒觉得没什么特别的。魏长庆嘛……”赵晚凉把玩着自己的发梢,目光忽然扫过屋里的水晶镜子:“……这镜子在屋里好像太丑了点……”
“不要岔开话题。”
“啧——这个魏长庆嘛,跟他哥差不多。做事规矩,也不像其他魏家人那样多嘴多舌,我倒不觉得他像是会贸然离家出走的人。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事谁知道呢,年轻人嘛,说不定他们两是双双私奔也说不定呢。哎,年轻的爱情啊——”
“不要随意发散了,”韩瑕有些无力,“这么说赵枯水确实是为了赵羽轻去找魏长空?”
“这我可没说。”赵晚凉把嘴一撅,忽然又说:“对了,你们韩家这次是要站在魏家那边呢?还是要站在我们赵家这边呢?”
听了这句话,韩瑕知道赵晚凉终于给自己交底了,他心里暗道:“赵晚凉不可能骗我,既然她这么说,看来赵家果然没打算把这事轻轻放过。”
至于嘴上,韩瑕还是习惯地敷衍过去:“嘿嘿,我的赵静主,这事你问我可问错人了,我家那位老祖宗啊现在也学咱们帮主——闭关去了。”
“帮主闭关这么久。你们韩家就不好奇么?”
“我家那位老祖宗见过帮主发的飞符,上面写的明明白白,有什么好好奇的。”
赵晚凉终于摆出了认真的表情:“令真二百六十九年,掌门闭关冲击元婴后期。两年后,掌门出关,正式跨入元婴后期。令真二百七十四年,庶务堂拨款三万三阶灵石入股林口县九真宫兴办的慈善堂。令真二百七十七年五月,宝汇阁等诸多准备在牛头渡扩建商铺的产业都暂停了动作。令真二百七十七年七月,掌门无故闭关至今不出。令真二百七十八年,九真宫慈善堂产业倒闭,庶务堂只收回一万三阶灵石,当年主管此事的魏明源却一毫不损。
“你我都是金丹,我也不说那些废话。当年掌门闭关冲击元婴后期也不过用了两年,出关后不过过了短短六年为什么又要闭死关?别说元婴了,哪怕是我们金丹,六年时间也不够积累灵气温养气海的。更何况现在掌门都闭关了将近十年,难道是遇到了什么比元婴后期更大的关隘?完全不合常理!你再看魏家,难道不是因为掌门闭关幸运躲过了慈善堂投资失败的追责?还有牛头渡的商铺异动,牛头渡乃是我们溪源县最大的城市,在这里并购商铺你比我清楚,说停就停,难道不是宝汇阁那些大商铺从魏家提前得到了什么消息,所以暂时观望以避免风险?你仔细想想,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没什么关联?”
又是这类阴谋论,韩瑕叹了口气,赵家人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容易相信这些鬼话呢?幸好赵晚凉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男人身上,不然恐怕乱子更多。
见他不做声,赵晚凉柳眉倒竖,语气愈加严厉:“魏家向来跟郡观甚至宗山上的人勾勾搭搭,视我宗门自立之祖制如无物。阴谋加害了掌门,又想对付我们赵家。先是赵陆,现在又是赵枯水,哼,奉劝你们韩家再跟他们混在一起,迟早要被这帮鹦鹉反咬一口。”
“好啦好啦,要论算计,可能还是我们狐狸更胜一筹,今天多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