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瑕决定暂时替韩瑜保守秘密,无论事态是如何引发的,到现在已经不是魏长庆和赵羽轻回来就能简单弭平的。
既然如此,稍微帮韩瑜一把也没什么。只不过他隐约有些忧心韩瑜到底在想什么而已。最近韩瑕的情报网告诉他,韩瑜最近天天在拜访族里的老辈。
按照韩瑜无利不起早的性格,肯定有些名堂在里面。
除了韩瑜,还有魏家也让人头疼。
韩瑕在裁量堂不远处停下脚步,遥遥看去,果然一大早又围了一大群魏家人。
从昨天魏长空回来之后,魏家就来了一大群人围住裁量堂的大门。这群人简直是出口成章,连草稿都没有,一篇篇控诉裁量堂判决不公、包庇罪犯的文章脱口即出。从鸿钧圣尊到道德真人,从元无祖师到三户门历代掌门,什么“公乃生”啦,什么“圣母于南镇峰峰顶留一字道曰恪”啦,什么“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啦,什么“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啦,简直是旁征博引洋洋洒洒,就连韩瑕都快觉得自家真是历史罪人了。
一开始韩家的人还想出门理论,但是出去了几个人通通都被魏家批驳得面红耳赤口不能言之后,干脆把裁量堂大门一关,不搭理他们了。
魏家这摇唇鼓舌的功力,确实叫人瞠乎其后,难以望其项背。
只不过不搭理也只是权宜之计,难道还真能让魏家这么闹下去?如果今后裁量堂的名声坏了,那要恢复可要多花上好几倍的精力。
至于赵家就更惨了,魏家经书义理最熟的魏程长昨天带人在赵家门口又是念清心咒,又是开坛作法,说是赵家我执太盛、已入邪道,必须要进行驱邪。
真是好大一出闹剧。
既然裁量堂进不去,韩瑕打算先去见见魏明源。昨天魏家放出消息,说是不会参加公推大典。公推大典是现在韩瑕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如果魏家不参加,韩白门必定会发脾气。
他朝牛角渡行去,最近魏明源常常去歌肆为一个叫欢颜的歌姬捧场。今天欢颜要唱北镇峰的名曲《述冬寒》,魏明源必然会在那儿。
韩瑕沿着角溪没走多远,忽然听到前方一阵嘈杂。
“魏长空,听说你战胜了赵师兄,来来来,那让我来跟你比划比划。”
这是赵陆的声音没错,看来魏家和赵家又要闹一场?
韩瑕从空中降入林中,只见场地里魏长空带着几个魏家族人和赵陆、赵晚凉二人相对而立。
魏长空正当年轻的脸却被自己满脑子的戒慎恐惧拉得老长,好似一只没了骑手踌躇不安的马。恩,魏孤寒受伤,他不正是没有骑手了么。赵陆两个腮帮子长得十分肥大,又双眉倒立,愤怒中却透出一股滑稽。赵晚凉似笑非笑,手却把宫装袖子捏着,明明她最在乎的其实是自己的衣袖不要沾到丛林里的泥土。
要是可以的话,真想看他们能闹成个什么样啊。韩瑕叹了口气,咳嗽一声:“几位真是好兴致啊。”
看到韩瑕,赵陆眯缝起眼睛,嫌恶地说:“双头怪,你来干什么?”
双头怪,很久没人这么叫过我了,或者说没几个人还有胆子这么叫我了。韩瑕暗地里记住了这句话,他坚信未来有机会一定会叫赵陆为这句话付出代价,比如替他的腮帮子缝上蛤蟆的气囊,但是现在还不行。
“赵陆方主记性很好嘛,这么久以前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韩瑕缓缓往前走去,“不像有些凡人小孩,记性就不那么好了。”
赵陆往前逼了一步:“双头怪,话多可不是好事。想想魏孤寒。”
赵家人的虚张声势,韩瑕见太多了。越是被踩到痛脚,赵家人越会张牙舞爪。
“赵陆,”站在一侧的赵晚凉止住了这种无聊的僵持戏码,“你又说不过他,那还是别开口丢人。把这个烦人精留给裁量堂门口那帮魏家人对付比较好。”
韩瑕半是感激半是好笑地冲赵晚凉点头示意,这女人即使是帮忙解围也这么刻薄。
“你没资格命令我!”赵陆转过头冲着赵晚凉恶狠狠地说。
“当然。不过你真要在这里撒疯,也别指望我帮你。”赵晚凉扭过头。
“赵方主,我建议你还是应当继续巡视不是?我们溪源县这么大,最近又正值多事之秋,需要你们巡视的地方想必不少。”比如你们传道堂门口。“又何必在这片林子里浪费时间呢?”
“你以为我在浪费时间?最近有人报告说这片林子总有形迹鬼祟之人出没,经过调查我们才知道最近东镇领走私妖兽的运送路线改道经过溪源县,这篇林子就是必经之路。今天,我等在这里巡查时就发现魏长空鬼鬼祟祟,我正要好好审问一番!”
魏长空道:“我此行是为了视察门中灵田产业,想来是赵师兄有所误会。”
赵陆冷哼一声:“你们魏家又和龙莹勾结到一起了?”
真是人傻迟钝,魏家和龙莹勾结到一起又不是第一天了,居然现在才发现。韩瑕心底一阵冷哼。自从上次魏家把青龙帮状告赵陆的事情搅黄了以后,魏家跟冉术的关系自此产生了裂痕。这次韩白门刻意把冉术放进调查团,那就是要借冉术的手去给魏家些不愉快。
而龙莹和冉术本就有矛盾,之前的官司龙莹还索取过青龙帮的土地作为赔偿。对魏家来说,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龙莹自然取代了青龙帮的地位,成了魏家的首席外姓盟友。
魏长空摇头道:“龙长老与我等具是三户门一员,怎么好说什么勾结不勾结的,同舟共济乃是应有的。”
要说说漂亮空话的能力,大概魏长空是得了魏孤寒真传的。只是这嘴上的道德传统都学会了,就是不知道心里的不择手段他学会了么?还是跟他的名字一样,不过是个看着相貌堂堂的空心枕头而已?
魏孤寒不择手段,不过自家那位族长只怕更是名副其实的老狐狸。只看两个大道断绝了的老狐狸,却能让堂堂赵家族长、东山郡第一元婴修士好多年连传道堂的大门都不出,便可见得一斑。
只看韩白门这个劳什子的调查团,放了跟魏家做对的冉术,转头又放进一个一心一意给冉术使绊的龙莹。自家这族长到底在盘算些什么呢?
还有韩瑜呢……韩瑕摇摇头,先不管这件事:“此事便罢了,想来以魏家身分族规,当不会做那些走私妖兽伤天害理的事。”真的不会么?韩瑕问了自己一遍。
赵晚凉冷笑一声:“魏家何时在意过规矩何时在意过身分?搞出门中第一个外姓掌门孔涂的不是他们么?第一个坏了门里三家三堂规矩的不是他们么?当年三家姻亲之事不也是他家悔了?还有……”
“赵师姐,当年三家姻亲之事若不是赵玉京师姐在斗法练习中残忍伤了我魏家路字辈嫡系魏神路、毁了他的修行,又怎会有悔婚之事?”
魏长空礼貌地打断了赵晚凉清算旧事的打算,这倒是让韩瑕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听人讲古,于是连忙跟上道:“哎唷,可别讲古了,我可还不想进棺材,嘿嘿,散了吧,诸位?”
赵晚凉面色稍缓,道:“哼,谁还想跟你们在这个破林子里待着么?”说完便御起法器朝太白峰飞去。
见赵晚凉走了,赵陆大概感觉自己也没法面对魏家和韩家两个金丹,丢下几句狠话后也跟着走了。
看了看魏长空,韩瑕忽然脑子一转,道:“魏师弟,魏典造,听说你三招之内败了赵枯水?英雄出少年呵。”
魏长空礼貌地微笑着:“韩师兄谬赞了。”
这笑容瞧着可真是够虚假的,韩瑕不屑地撇撇嘴。他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但是谁又会在意一个丑陋的驼背在做什么表情呢?
韩瑕想了想,又问道:“听说魏家不愿出席裁量堂掌门的公推大典?三户三堂的公推大典一向没有哪家人缺席过,想来魏家不会愿意坏了这个规矩吧?”不过这可不好说,魏家坏了的规矩可不少。
“唔,韩师兄也看到了,赵家如此咄咄逼人,我魏家却不愿同室操戈。如果我们魏家同赵家一起参加公推大典,只怕……”
“如果我说我有令弟的消息呢?”